第42章 殺手請睜眼
尖利聲音落下的那一剎那, 光線驟暗, 黑暗如同潮水,席卷全場。
席歌能夠感覺籠罩四方的逼仄房間消失了,因為寒冷與風正無聲襲來。
也是同時,他的身體突然被束縛,好像一道無形繩索自天而降, 将他牢牢捆在原處, 他試着掙了掙, 但捆着他的無形繩索力量很大, 他沒能掙脫。
他又暗搓搓地試着對周圍無形的東西使用時間技能, 然後再猛地用力一掙——但依舊沒有用,他始終被牢牢捆在原地。
看來暫時只能老老實實地參加游戲了。
席歌有點遺憾,但也只好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投放在前方無邊的黑暗之中。
黑暗之下, 絕對安靜。
在鬥篷與面具的籠罩之下,連呼吸與心跳, 都不再回響于耳畔。
直至那道尖利的聲音再度開口, 宛如一聲霹靂,炸響天空:
“現在, 殺手請睜眼——”
殺手睜開了眼睛。
這場游戲之中,roll到殺手身份的是拿着醫藥道具箱的消瘦男人。
他确實是個醫生,還是一個麻醉師。
束縛他的無形力道在法官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悄然消失。
他的視野之中,濃到充斥所有空隙的漆黑開始變淡,變成灰色。
一、二、三、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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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七個一模一樣的黑鬥篷銀面具出現在他的雙眼之中, 如同伫立黑暗之中的石像鬼,每一個都閃爍着神秘而詭異的氣息。
殺手緊張地動了一下,腳下不防踢到一枚碎石,石子咯噔滾動的聲音在黑暗裏遠遠傳開。
他渾身緊繃。
但是沒有黑鬥篷動,它們依舊冷冷伫立,仿佛沉睡。
法官的聲音響了起來。宏大的聲音聲調冷漠,将規則描述:“殺手一次行動時間為三分鐘,殺手與被選中對象的戰鬥聲音不會被第三個人聽見。警察睜眼時候将不會看見任何戰鬥痕跡,只能選擇任一號碼判斷其是否為殺手。”
來自法官的聲音讓殺手稍作冷靜。
但三分鐘的時限同樣讓他感到緊迫。他快步接近伫立在四方的黑鬥篷,看見了它們別在胸口的號碼牌。
2,3,4,5,6,7,8。
還有自己的。
1號。
殺手的手自別在胸口的號碼牌上摸過。他試探地将號碼牌取下收在口袋中,法官沒有發聲,這應該是被準許的動作。
收好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他的手指自周圍的黑鬥篷上一一劃過。
他的腦海中浮現桌游社中衆人的模樣。
兩個女人,一個大學生,一個外國人,一個朋克青年,一個銷售人員,一個黑社會的。
他希望自己點中兩個女人中的一個。
那應該……非常容易解決。
他點中了自己的幸運數字,7號。
黑暗與束縛同樣從7號參賽者身旁抽離。
7號參賽者在能看清楚周圍的那一剎那,就看見站在自己身前兩步外的黑鬥篷,對方眼中正放着幽幽的血光,血光仿佛要将人吞噬。
他倉皇失措,踉跄後退:“等等,你是殺手?你不要過來,我們有話好說——”
統一的機械音能夠改變說話者的聲音,改變不了說話者的口氣!
對方開口說話的那一剎那,殺手心中頓時溢出濃濃的喜悅:雖然還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兩個女人中的一個,但看這個樣子,實在不像是擁有強大戰鬥技能的模樣——
三分鐘只剩下兩分鐘,時間如此緊迫,他毫不猶豫沖上前去,向撞撞跌跌的7號抓去!
兩個大跨步,殺手與他的獵物相撞了。
黑暗之中,面具覆蓋每一個人的面孔,他們并不能看見,相觸剎那,彼此臉上猛然綻出的猙獰喜悅!
殺手抓住了獵物,但他忽然感覺獵物有點不對勁。
獵物的手腕很粗很硬,這樣粗壯堅硬的手腕絕不會是他所見過的兩個女人擁有的。并且在這濃濃昏暗之間,被他抓住的獵物居然不叫也不猛烈掙紮,反而如同軟體動物一樣倏忽纏上他的身體!
這……這是怎麽回事!
殺手大吃一驚,剛想掙脫束縛,就感覺纏上自己的身軀驟然收緊,他被用力一勒,當即摔倒地面,雙手雙腳都折斷似地劇痛!
“呵呵呵,哈哈哈哈……”
7號笑了起來。
鬥篷之下,活動的是看上去像律師又像銷售人員的金絲邊眼鏡。
金絲邊眼鏡确實是律師,人們總是以為這種行業全靠腦袋和嘴巴過活,也就忽略了律師其實也可以有點活潑的私人愛好,比如武術。
在沒有轉化之前,他就是泰拳的愛好者;在轉化之後,他更覺醒了身體上的天賦,可以将身體變得如同蛇類動物一樣柔軟,再如同蛇類捕殺獵物一般,将自己的敵人活活絞死。
但是畢竟他的能力頗有局限,一旦碰到能力可以遠程發射的敵人,就不那麽好使了。
為了能夠順順利利得到最後的勝利,金絲邊眼鏡一向這樣做。
迷惑他人,制造陷阱,抓住時機,絕地反殺。
這一點都不難。
畢竟律師就是幹這個的。
7號緊緊纏住了殺手。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在自己強力的絞殺之下漸漸變形,他還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極力掙紮,獵物正拼了命地轉動着手腕,徒勞無功地用指甲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淺淺的傷口。
他興奮地大口喘氣,呵呵怪笑:“哈哈哈,不要怕……不要怕……等我絞殺你之後,我不會浪費的……我會把你身體裏的血液給吸幹……這樣你就和我永遠生存在一起了……你已經有三個同伴了,你可以先和他們認個親,打聲招呼……哈哈哈哈哈!”
多麽美好啊,操縱生命,掌控生命,看生命消逝在他的身體之下,無論經歷多少次,都讓人興奮到戰栗,遠比吸毒與嗑藥更美好更刺激更讓人——永遠無法戒斷!
殺手尖利的指甲在7號身上留下了許多痕跡,但這些小小的痕跡對于7號而言比被一根繡花針紮了還叫人不以為然。
随着時間的推移,殺手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小,直至漸漸停下,仿佛已經認命。
比之前我殺的那三個血族弱多了,只是一分鐘而已,你就堅持不住了嗎?
纏繞殺手的7號十分不屑,他沒有放松,打算再加一把力道,将殺手身上的骨頭全部勒斷,除了防止獵物裝死逃脫之外,松軟一些的食物總也更加可口。
可他沒能增加自己的力道。
他突然感覺到了肌肉的松弛,充斥着身體的力量像是被無形的小偷一把偷走,只留給他一個空蕩蕩的身軀。
“噗通”一聲,7號從殺手身上掉了下來!
震驚讓思維變得漫長,他吃吃開口:“你……我……”
話聲響起的那一剎那,7號意識到了不是震驚的緣故,他的舌頭變得腫大發麻,他的身體變得僵木發麻,他倒在地上,不能動了!
殺手終于說話了。
血族不用呼吸,但他依舊習慣性地讓氣流通過氣管,發出“嗬嗬”的氣音:“我是一個麻醉師,你明白麻醉師是幹什麽的嗎?就是幹現在這種活的。”
他說完,一時身體發軟,沒能爬起來,只好平躺在地上恢複休息,讓正于體內奔湧的血液慢慢平複,于中途再喃喃補充一句:“麻一個血族不比麻一只豬困難多少,畢竟不用考慮麻藥過量致生物死亡的問題。”
他說完了,也休息夠了,一把抓斷7號的脖頸,讓鮮血噴湧,同時又用尖甲在7號身上留下許多撕扯的痕跡,将自己原先留在對方身體上的淺淺甲痕全數遮蓋。
做完這一切,他再如饑似渴地喝着蘊含充沛力量的鮮血,直至法官的聲音再度在他耳邊響起:
“殺戮完成,殺手請閉眼。”
黑暗降臨,寂靜重來。
殺手重新站回原位。他感覺到沖刺自己鼻腔的血腥氣消失了,雖然不知道法官究竟是怎麽辦到的,他也依舊在這一刻感覺到了心安:看來別的參賽者是不會自我身上看見血液或者搏鬥痕跡了……
他稍作冷靜,突然又思考:
現實之中,“天黑請閉眼”殺手殺人必然成功。
但這場游戲裏,對方可以抵抗我的攻擊,我也只有三分鐘将人殺死,萬一之後我挑到了一個厲害的家夥……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我無法在三分鐘之內将他殺死,那麽……我應該掩藏自己,在這三分鐘裏頭回避對方,直至結束。
我的能力,不能暴露!
殺手的世界陷入黑暗與寂靜。
而法官宏大的聲音還在繼續:
“警察請睜眼。”
警察睜開了眼睛。
文靜的女人在說話之前先理了一下自己針織裙的下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號碼,4號。
她若有所思地環顧四周,可濃黑依舊,她看不清楚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殺手到底殺死了人沒有。
法官在警察耳邊說:“警察不能探視黑暗,只能選擇號碼牌驗證,請從1-8號中選擇。”
扣掉我自己的號碼就是7選1,并不難抉擇,反正現在什麽線索也沒有,純拼運氣而已。
文靜女人随意猜了一個數字:“1號是否是殺手?”
法官安靜片刻,回答警察:“1號是平民。”
黑暗和寂靜都能讓時間無限延長。
被無形繩索束縛不能動彈,只能聽法官說“殺手睜眼”、“警察睜眼”的時間裏,席歌感到了深深的無聊。
他沒有玩過天黑請閉眼,但是聽過這場游戲的規則。
這個游戲是典型的陣營游戲,法官作為游戲的掌控者宣布程序,最終如果殺手殺掉所有人,則殺手獲勝;如果警察抓出殺手,則警察與平民獲勝……
不,不對。
席歌忽然想。
法官在宣布規則的時候并沒有說過這游戲到底怎麽才算勝利啊!
這樣一來,有可能像普通的天黑請閉眼那樣算獲勝;也有可能直至場中剩下最後一人或者最後幾人,才算獲勝……?
思維轉到這裏的時候,寂靜的空間裏,再一次響起了法官的聲音。
法官拖長了聲音:
“天亮請睜眼——”
黑暗開始變淡。
視線漸漸恢複。
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看見撲倒于場地中央的那具屍體。
本該披在他身上的鬥篷和面具如今都不見了,他顯露真身,仰面倒地,如同野獸肆虐過似地渾身傷口,最為致命的應該是将他脖頸也給扯斷的那一處,直至此時,那處傷口還在泊泊淌着細流。
四下安靜,黑鬥篷遮住了所有人的反應。
于此同時,席歌別在衣服上的蝙蝠紐扣透過面具與鬥篷的縫隙,靜靜拍攝,給倒地的死人一個特寫。
網絡之中,因為漫長黑屏只有法官聲音而正在閑聊的觀衆同樣死寂。
兩分鐘後,彈幕:
“我靠,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