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荊桃緣(2)

府裏的老頭子說,三更府邸裏的李少爺就該犯病了。先前也只是聽大嬸說了個大概,一會兒應是要親眼去瞧瞧了。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夜深人靜,拴好門戶!”更夫拎着梆子敲響了鑼,那震天似的響聲厲的她不好受。不過現在是第一道,二更時分更夫會再喊一道的。更夫打鑼的吵聲離着耳輪越來越遠,直至消失掉。

莊小碧拿開放置在桌面上的火鐮荷包的蓋子,取出火石和火絨,麻利又熟練的把房間裏的一盞油燈點亮。然後爬上了暖暖的被窩裏,淺淺的睡了過去。并沒有真的睡着,她只是在等,等三更的來到……對于那李少爺身上神秘的病,還是比較好奇的。

二更時分,更夫從街尾返了回來,不适應的銅鑼聲再度将她驚醒。

實在是睡不下去了,與其在這裏擔心受怕的還不如先準備好呢。莊小碧從被子中鑽了出來,下榻穿鞋。原本她是不打算出屋子的,夜裏的風冷如刀削,沒人會這麽蠢的迎着過去,偏偏她身子熱的有些異樣了,關上門,小心翼翼的朝着完全黑化的天空瞥瞥,啥也不說的就坐在了門口。

今晚的月亮很圓,大大的像肉馍馍……好在她現在自制力強了,不會一談到這三個字就口水流下三千尺了。

呲了呲鼻端,打着呵欠的耷拉着眼皮子。無聊之間,又把自己的右手擡起來,那兩個藍色的小鈴铛還挂在自己手上,輕輕的動了動手,裏面的小鈴铛也跟着響了。悅耳清脆的鈴音,頓時就讓她開懷的笑了,笑中還不忘擡頭看看月亮,月亮上仿似鍍上了一層白霧,師父抱着兔子站在上面……吶,師父是嫦娥,我就當玉兔好了。讓嫦娥天天抱睡覺都抱!

月亮上的師父忽然擡頭,依舊苦澀的斂着笑容。“昙花綻放的那一天。小碧,你說我能等到嗎?”

她其實不知,也不想知。不懂師父為什麽要看昙花,不能換別的花,什麽玫瑰水仙月季的個個都是花中的美仙子,雖然那副都插着筷子的裝扮讓她刻骨銘心。到時嘛只要師父朝着美仙子們金口一開,別說開花了,把花給'采'了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懷好意的笑……立馬對着小鈴铛拜拜。“對不起啊師父,我不是有意要亵渎您的……”鈴铛是死物,它聽不見自己的禱告。所以說的再多也只是枉費。吐氣,哀怨的把腦袋向着大門一靠,喏喏的有氣無力的話兒傳出。“師父小碧一定會努力修習仙術……到時候等徒兒我練至大成之境,一定幫師父一起斬妖除魔……”

師父不帶着自己,一定是嫌自己太弱了,是個累贅吧。

苦苦的笑,要是此時再來一壇子酒灌灌那就更好了。聽說酒能醉人,醉完就會忘記所有的煩心事了。

“啊!!!!!!”一聲劃破天際的粗礦、嘶啞的慘叫升起。光是聽聲音,就知道聲音的主人是經常性的吼叫,不然那變了音的聲線是怎麽回事。李府中上上下下開始點燈,到她這也不例外。

莊小碧尋着叫聲就走了過去。而早已守候在那聲音源頭門前的藍曜向着她颔首。“這片地兒的香味最為濃烈,我看這位公子染上的不是病,而是……”

“大夫啊大夫!”老頭子急急忙忙的從大老遠的奔過來,看起來也像是剛從睡夢中蘇醒的。“這鎮上的醫都已經沒了辦法,還請大夫施盡全力救回我兒啊!”

藍曜揚眉,“老爺放心。”如果這會兒他沒收回自己的狼耳朵和尾巴,估計是搖的厲害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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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莊小碧卻彷徨的站在一旁,彷徨了許久。

整個宅子的人、甚至是整個村的人都聞不見這股味道麽,已經香的都發起了惡臭!

猶豫了一下子,她先藍曜一步開了門。那迎接的竟是李少爺本人,他迅速的朝着她撲來,終于可以出手的銀鯉施展了定身術,讓那個男人無法動彈的站在原地供他們觀察。男人的臉消瘦無比、像是臉頰被挖了肉一樣的只剩下骨頭了,更尤其是,他的眸中還泛着些許的粉色……荊桃的粉色。

莊小碧和藍曜多少都明白了點什麽。

男人的身體也被搬回了床上,安然的蓋好了被。

先開口的是藍曜,“請問老爺,少爺犯此病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四月首夏!”

“四月?那離現在豈不是有半年了?!”她詫異。都半年了,這男人居然還堅強的活了下來,照理兒說他身子虛成那樣,走路都走不動吧,怎麽夜半還會有力氣撲來撲去的。

“是啊……我請了許多的郎中來醫治毅兒,不但沒有見任何起效,反倒是變本加厲了。這半年裏,我還去請了好幾個厲害的道士,只可惜一一都失敗而歸。我也是被逼無奈啊,萬幸我李家還有骨肉存活,不然這可要我老頭子怎麽活下去啊……”老頭子喟然的嘆着氣。

“骨肉?”下意識的打了個寒碜,莊小碧緩緩道,“可是……這位少爺,的骨肉?”

“唉……說起來也是造孽啊,我兒娶了柒家的二小姐,那二小姐現在就懷着我李家的血脈。為了保護這唯一的血脈,所以才把她移到了偏房,讓她安心養胎。而我這患了病的兒子,也是趁着他休息時送點能吃的……造孽啊造孽啊……”老頭子無奈的搖頭之下,男人的房間裏又有動靜了!

男人忽然從床上半坐而起,繼而直立在床邊。屋裏的燈光将他消瘦的臉龐照亮了,慘白到有點詭異的臉。

莊小碧怒然,“團子你做事都不做利索點啊,又讓人家少爺爬起來作甚!”

“哪有嘛……人家很盡力了!”銀鯉極力的為自己辯解後,又對着男人施展定身術,男人又直挺挺的向着床上一倒,于是在此默契的等待了一盞茶的時間,确認男人不會再有任何的動作之後,老頭子客氣的說先讓他們回去睡覺,不過剛吹過涼風,還神清氣爽的莊小碧不打算睡覺。

于是跟着藍曜一同回房間的時候又多走了幾步。就在藍曜要關門時,莊小碧如泥鳅般靈活的身體卡在門縫處,圓潤的小臉上裂開了笑容,“二毛我和你談談呗。”

藍曜很自然的坐到了茶桌旁,莊小碧也獲得主權的一同坐在了他對面的那個椅凳上。幹瞪了一會兒,藍曜對着她輕聲言語道,“不要打我真身的主意。”

“……”小碧窘然的把對着他的視線轉移到桌上的茶水杯上去。吶,都抱了好幾晚了,他咋還是這麽疏離。幹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我來可不是為了這事兒,我想問問你的意見,關于那大少爺的事情。”

“那男人沒什麽特殊的,問題應該是出在那個懷孕的二小姐身上。”

“吖,你們都說什麽呢,我聽不懂耶……”銀鯉跳到了茶杯上。

莊小碧看也沒看,一只手把它彈走。繼續問道,“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看來不是普通的病了,我們應該試一試,幫幫李府的人。”然後撈賞金……

“那明日我們去拜訪一下那位小姐吧。”藍曜斜眼打量着地面,遲遲沒有在望她一眼。

“好。”點頭,揚手拍拍他的肩膀,軟磨硬泡的搖搖他的袖子,那只藏在藍色衣袖中的手也被折磨的不行了。“再讓我抱一晚吧,好不好嘛二毛……”二毛的體溫和暖和的身軀,是一個會讓人睡一下就上瘾的溫暖港灣。

“妄想。”他神色漠然起來,這種關于人權的事情,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再退讓半步。

“當真?”小碧疑然。

“當真。”

“把你這些日子吃的燒餅、包子、糖葫蘆都吐出來!”

“……你!……無恥!”氣紅了臉的藍曜,佷似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莊小碧在心中暗爽起來,臉上也是得意無比,“你吐啊,你吐出來我就不追究了~”

這時銀鯉爬到了藍曜的身邊,小爪子拍拍他的耳垂,悄聲,“你不是已經認命了嘛,這種小事情就不要計較了。”最後還丢了一句自言自語,“幸好我長的不大……”

藍曜垂在膝蓋上的手臂收緊抖着,好似真的氣的不行了,妖媚的臉凝郁着,就差眼淚沒有淌下來,“你要怎樣便怎樣吧……”那聲音也是包含了無限的凄怨,說者無意,聽者結心。

望他視死如歸。

“算了,我還是回房自個睡吧……”比起真的欺壓二毛,她不希望二毛生氣。再怎麽說二毛和團子都是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夥伴了……嘆氣,今夜沒有二毛的陪伴,難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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