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時樓春雨就體會到有一只手機是多麽便利的事情。

樓春雨人生中的第一只手機應該是在半個月後得到的。

在錄取通知書裏有學校發來電話卡，樓媽媽才決定給樓春雨買個手機。

她的手機是老版的諾基亞，剛得到手機的她甚至不敢用，生怕把它弄壞。她小心翼翼地用了四年，別的同學有的已經換過好幾款手機，而她大學畢業後才有錢換新手機。

而現在的她記時間的辦法是一塊帶了很久的手表。那是爸爸去上海的時候給她買的女款手表，當時還請店員寫了四個字，好好學習。她把手表一直戴到大學，還被同學說是古董。她維護的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的東西更耐用，手表依然還跟新的一樣。

早上六點，她準時出門，樓媽媽今天也起了個大早，和她在廚房碰面。

樓春雨此時正在忙碌着，她準備做一鍋菜泡飯，洗淨青菜，切下一小塊臘腸，把鍋燒熱後一次放下炒，熱水瓶裏的熱水倒進去沒過，再放入昨天鍋裏剩下的白米飯，等水沸騰。

樓媽媽看着她的背影，對她說：“我聽你爸爸說你把宣傳單都貼到村大隊門口了。”

“嗯，這樣就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在做家教，知道的人越多，機會就越多，就有更多機會招到學生。”

“你可以跟我說，我幫你問問親戚那邊有沒有要家教的。沒有人像你這樣去發的，別人都在說樓家的女兒是不是沒考上大學，準備賺錢了。”

這也能讓他們聯想起來，真是佩服他們的腦回路。從小生活在一起，樓春雨最懂人言可畏的可怕之處，她畢業後拒絕相親，鄰裏說她在外面肯定有男人了，讓她媽媽多留心點。

她結婚的時候那些人還盯着她的肚子，背後說她可能是有了才會急着結婚。

而她媽媽最在意的就是這些人的閑言碎語，為了讓他們滿意，她媽媽就來擺布她。

“別管他們，吃飽了撐的。”樓春雨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菜泡飯從樓媽媽面前經過，“你先讓我試試看，如果找不到兼職，我再來拜托你。你再幫我問親戚找也不急。”

對樓媽媽口中的親戚介紹，樓春雨不覺得哪裏好。她當老師以後，就有很多親戚介紹來的課外家教學生，樓媽媽都覺得一定是比外面好，但是通常卻也是最難弄的，她硬着頭皮接了，拒絕也不好拒絕，怕傷了親戚的面子。還不如她自己自己選的學生。

樓媽媽一時啞口無言。她以為樓春雨一定會說好，沒想到被直接否決了。

“早飯我做了你和爸爸的份。都在鍋裏。”

和往常一樣，樓春雨自己一個人吃飯，錯開和爸媽的吃飯時間，把碗洗幹淨後再走。

“你幾點回來？”樓媽媽這段時間看到最多的就是樓春雨的背影。

“下午還有另外一個家長叫我過去試講，都在那個鎮子上，我不想坐公交車來回，我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你不用留我的份。”走之前，樓春雨把要昨晚準備的教材整理了一遍，用保溫杯裝滿涼開水。

一聽說女兒中午不回來吃飯，樓媽媽說：“你中午在外面吃飯，錢夠不夠？要不要從我這裏拿一點？”

“嗯，給我一點吧，我剛好沒錢。”

樓媽媽在驚訝中掏出20元，樓春雨坦然收進口袋裏。

對現在的她來說，問媽媽要錢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媽媽的錢不給她，就是給弟弟，讓弟弟去打游戲花，去請同學唱ktv，她不拿，媽媽也不會打心眼覺得她是個好女兒，只會對她無止盡地抱怨。

怕人生地不熟，找門牌號耽誤時間，樓春雨提早出發，并且找到了她今天上課的地方。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她就在這附近走了一下，等看手表上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她站在門前，擡手準備敲下去。

門卻在這個時候開了，“來來來，原來你就是樓老師，剛才我去買菜就看到你了，你來這麽早，幾點來的。等很久了吧。”學生的媽媽熱情地把她迎了進來。

院子布置地非常溫馨，看得出來主人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到處都是盆栽和綠植，角落裏有一個不大的水池，池子裏養着魚，還有烏龜在岸邊的石頭上疊着。

樓春雨在進來的時候順帶看了一下客廳的裝修，對這個學生的情況有了大概的推測。

家長是知識分子，對生活有要求，客廳裏甚至有一個移動黑板，粉筆早就準備好了，有使用過的痕跡，可能不只是一個家教老師。

她在客廳裏看到了她今天試講的學生，是一個文靜的女孩子，對老師來給她上課這件事情習慣了，當樓春雨一過來，她就很自覺地打開書本，擺好文具。

“我女兒，她叫柳瓊英，瓊是投木報瓊的瓊，英是落英缤紛的英。這是樓老師。”

“老師好。”女孩乖乖地和樓春雨打招呼。

“別看老師年紀不大，但是人家學習很好，她的高中是XX高中，媽媽希望你能考上這所高中，你要好好聽老師講。”

而接待的家長則在課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準備試聽她的講課。

樓春雨穿着簡單的白色T，配着一條牛仔褲，還是學生模樣，稚嫩的臉龐無法給人信任感。

她知道如果看外表，她沒辦法取得學生和家長的信任。她第一次走上講臺的時候，她緊張到說不出話，盡管準備了幾天的教材，甚至能倒背如流，但是當她迎向講臺下四十位學生充斥着好奇和新鮮感的目光時，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

第一次，她講地磕磕巴巴。

而這回，她已經不是初上講臺的新手，她拿起粉筆用漂亮的粉筆字寫下自己的名字，年齡，畢業學校，以及他們要講的這一堂課的題目。

她的粉筆字寫的幹淨，漂亮，而且有力，家長說她會打電話過來，也是因為第一印象好，那個宣傳單上手寫的字好看，她就想這個才高中畢業的老師或許可以認識一下。

她講的內容屬于基礎入門，而在講課的過程中，她也慢慢了解了她的這個學生，柳瓊英的學習能力很強，能融會貫通，只是她的媽媽對她期待超乎尋常，生怕她不如別人，而柳瓊英對自己也沒有信心，她媽媽多次拿別人來和她對比，每次她媽媽這樣說的時候，柳瓊英的眼神就會轉移到其他地方。

一節課講完，身體和精神都被疲倦占據，樓春雨看了一下時間，五十分鐘不到，但是超出預計的四十分鐘時間，讓樓春雨不滿意的地方是她還是沒有很好的控制節奏。

但是對學生家長來說是足夠了，柳媽媽很是驚訝，這節課的質量超出了她的期待，遠在她的要求之上。

她搬來椅子，讓樓春雨坐下。

樓春雨在柳瓊英對面坐下，柳瓊英有些腼腆，不敢直視樓春雨。

柳媽媽問了她很多問題，問起為什麽她講課這麽熟練，樓春雨撒了謊，說是給弟弟上課，輔導作業，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後來柳媽媽決定留下她，暑假期間上2個月，每天上課2個課時，安排在早上，禮拜天休息一天，而每個課時的費用是40元，這對此時的樓春雨來說這個兼職費用也算高的。當知道柳瓊英下午還要上輔導課的時候，樓春雨有點同情這個孩子。

這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孩子，爸媽的期望過高，是好事還是壞事，外人不能評價，但是私底下樓春雨還是有點羨慕，這種被家人看重的感覺，她沒有體會過。大概是因為得不到才是好的。

下午的課程并不順利，她的學生是個上課總是走神的女孩子，上課沒多久就在書本上塗塗改改，她媽媽上課的時候也喜歡打斷樓春雨的上課，大聲斥責她。

等課程結束後，家長想和她談談上課的費用，樓春雨則婉轉地拒絕了這位家長。

她想自己還是不要妄想挑戰高難度，雖然說學海無涯，老師是引路人，但是她還沒對自己自信到能渡他人的程度，她只想出來賺生活費而已，當然希望能簡單點。

後來這位家長也有打電話到樓春雨家裏，問樓春雨考慮的怎麽樣，樓春雨還是說了對不起。

家長就很不高興，說：“我客客氣氣請你做老師，又不是不給你錢，你有什麽好挑三揀四的。”

“阿姨，真的是不好意思，您也看到了，我剛出畢業，其實做家教輔導學生，還只是開了一個頭……”

“不用說了，不來就不來，你這樣挑來挑去，誰找你上課，我也是看在你是大學生的份上找你的。”

對方猛的挂掉電話，樓春雨吐出悶在胸口的濁氣，

定在下午上課的是那個小學女生，她的名字叫董佳文，性格本身就有些內向，她媽媽希望她上外國語學校，因為那邊需要全英文上課，她媽媽恨不得她第二天就會講一口流利的英語，但是事與願違，他們越是逼着她說英語，她越是不肯開口。

其實小女孩的基礎打的很紮實，讀音也标準，樓春雨做的就是和她相處中用英文對話，帶起她學習的積極性。

樓春雨和她上課相對輕松一點，也沒有什麽課本，為了讓家長放心，她還是從新概念英語上找素材，每天針對性地做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