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樓春雨活到三十歲，真正去逛商場的機會并不多。

而其中，也有很多原因，另外一個人生軌跡上的她，那所師範學校在她那一屆從老校區搬出來，搬去了市中心，而新校區則落在郊區，出校本來就非常不容易了，更別說去市中心。而那時候的樓春雨手頭也沒有錢，家中一個月給她800元零花錢，她省吃儉用後也僅僅是能存下二三百。

她記得在她那個真實的夢裏，她慶祝自己的生日，放縱自己，去專櫃買了一條八百元的裙子，有一天穿回家，媽媽說這條裙子這麽好看，問她多少錢買的，她連價格都不敢說出來，只說是二百不到買的，即使如此媽媽還是覺得她這錢花地冤枉，原話是去這樣的裙子在集市能買還能讨價還價。

那條裙子她也是舍不得穿，偶爾穿幾次都是因為重要的事情，最後一次穿上身是在相親的時候，那時的她就穿着那條裙子去見仲文林，也是在很久以後，樓春雨才知道仲文林是在她身上尋找初戀的感覺。

這輩子，她真的不想為了穿一條□□百的裙子而緊衣縮食，這輩子，她不想對着自己想要的商品時安慰自己說沒關系，沒有必要浪費錢，反正買了也是浪費。那樣的人生太憋屈。

她去商場時，在地圖上找內衣櫃臺的位置，一般內衣櫃都安排在樓上，她轉了幾個電梯，最後走到了五樓。

五樓一排過去都是專櫃，各個牌子都有，內衣的牌子區別很大，另外一個樓春雨基本上很少在專櫃買內衣，也幸好有了淘寶，讓她能很低的價格買到便宜的胸罩。

她對自己的投資總是少得可憐，可能她也是覺得沒有必要花在這種地方，也因為她身邊總有那麽多需要用錢的地方。她把別人排在自己前面，以為讓大家都滿意了，到最後自己也會開心。而事實上她一點都不開心。

她還是有點猶豫，不知道從哪裏下手，琳琅滿目的胸罩，對樓春雨來說是一個新奇的世界。

她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女孩子穿的那種布的胸罩，淡灰色，沒有任何圖案。這樣的內衣，她媽媽一口氣買了好幾件，她從高中穿到了現在。

她站在一件素面的胸罩面前猶豫不前，這時候看出她的糾結，一個年級稍微大一點的導購主動走上來，“小妹妹喜歡什麽樣子的，光面的，還是帶圖案的？”

“有沒有适合我的？”樓春雨說完，覺得自己好沒用，這麽大人了，連這點都不知道。還需要去問別人。

那導購聽完笑了，她的年紀像樓春雨的媽媽，但是比樓媽媽年輕，她把樓春雨推向更衣間，“我先給你看看你的樣子和大小，你把外套脫了，我給你試試碼。”

“好的。”樓春雨剛才瞥了一眼上面的價格，有點被吓到了，一個胸罩要五百多，比衣服還貴。

更衣室裏空間很大，放着一張椅子，導購阿姨讓樓春雨先把外套脫了，隔着薄薄的T恤，她左右看了幾下，掀開簾子出去，沒幾分鐘簾子再度被掀開，樓春雨看到她手中拿着四件胸罩，導購阿姨說：“你都穿穿看，都是75B，适合你現在的胸圍。”

說着，導購阿姨把胸罩留下後就掀開簾子出去了，把空間留給樓春雨自己嘗試。

樓春雨脫下T恤，解下自己身上的棉胸罩，拿下第一個胸罩，然後穿上身，這個胸罩一穿上，胸部就被緊緊包裹住，但是她覺得并不舒服，好像那兩團肉被勒住了。

她猶豫地脫下第一個胸罩，再拿下第二個，也是勒地難受，第二個是薄款的，更貼身，她穿上後只覺得胸部被壓地喘不過氣來。

導購阿姨在簾子那邊問：“小妹妹，穿上身效果怎麽樣？”

“好像有點緊，勒地難受。”樓春雨小聲說。

導購阿姨徑直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上半身只穿着胸罩的樓春雨有些不安，導購阿姨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的胸部，在用眼神做判斷。

“小姑娘，你之前的內衣穿的就不對，尺碼錯了，你就沒覺得難受嗎？”導購阿姨一副不贊同的表情，她讓樓春雨把身上的內衣脫下來，她全都拿出去挂外面，再進來時拿了同個款式但是明顯尺碼大了一點的。

“你穿穿看C罩杯，別在意阿姨，阿姨在這裏做了五年，什麽都看過了啊，小姑娘你害羞什麽。阿姨都是過來人了。”阿姨讓她當着自己的面把胸罩穿上，樓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當着胸部，半側過身，才把胸罩穿上。

穿上後比之前舒服了很多，她低頭看胸口，導購阿姨伸出手，從她的側面伸進去，把她胸前柔軟的胸部往中間推。

這一下，她的胸部被內衣的布料緊緊包裹，中間甚至有一條深深的溝，和之前穿着感受不一樣，現在有種微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好像有兩股力道從下面托起她。

導購阿姨重複了剛才的動作，把另外一邊也調整到集中的位置。

阿姨有些替她惋惜，“你胸部挺大的，就是沒選對內衣，你這個年紀應該穿适合的尺碼，不然會有副乳，時間久了就不好看。”阿姨還告訴了一些穿內衣的技巧，要怎麽樣才能健康。

“我沒注意過，之前的衣服都是媽媽買的，我覺得穿着還可以，沒有特別難受。”樓春雨想她應該跟自己說一句對不起，從小到大，她總是在忽略自己，忘記了對自己好一點。

胸部剛被集中托住的感覺有點難受，兩邊隐隐傳來被托住的壓迫感，她低頭看着胸口，從不曾這麽仔細看自己的胸部。

從小到大，她基本很少去直面自己的發育，更沒有一個正确的引導，即便是後來她在懵懂中長大了，她也不好意思去和別人大大方方地談論這些。

在夫妻生活中，仲文林也沒有機會讓她去認識自己的美好，他們的夫妻生活更像是為了孩子而奮鬥的過程。

更被說生下兒子後，她的胸部就更醜了，喂奶時胸部因為哺乳而難受，生完孩子一下子就扁下去了，仿佛被蛀空了，這樣的她，連自己都不敢看自己一眼，更別說是仲文林，仲文林心中的女神，永遠停留在美好的大學時代，她不生孩子，不喂奶，不長妊娠紋，她在仲文林的心中永遠美麗，而身邊的樓春雨則變成了一個真實而破舊的女人。

在更衣室了，樓春雨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胸部積極對抗地心引力的那股堅強。從醒來的那刻，她心裏有一個小小的種子發芽了，茁壯成長，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結出了花骨朵。此時，她的花骨朵開在這裏，含苞待放。

這時候放在衣服口袋裏的手機嗡嗡作響，樓春雨拿出手機，發現是宋西子打來的電話。

她接了電話，語氣不知不覺中緊張起來，“你好。”

而宋西子聽出他語氣裏的小心翼翼，以為她不方便接電話，忙說：“你在忙嗎？那我晚點和你說。”

“不不，現在方便的，你說好了。”樓春雨的眼睛時不時與鏡子裏的自己對上，她看見自己上身只穿着一件胸罩，她甚至不敢直視自己的胸口，有一點讓她格外在意，是鏡子裏的她，肩膀縮起，背微微向前弓着。這大概就是宋西子說的那個樣子。

“我這裏有個學姐要我幫忙找人，她的公司在做一個調查，發出去上千份調查問卷，現在需要有人去統計，因為她的調查報告裏面有一些文字方面的回答，需要時間整理打印，可能沒那麽容易做好。你現在不在寝室？”

“我在外面，你怎麽知道我不在寝室？”鏡子裏的樓春雨試着挺起上半身，胸前的弧度更明顯了，她忙轉移了視線。

“我在你寝室啊，我拿着幾個樣本來找你，想讓你先看看，你如果覺得能做，我就把這個工作給你，費用你放心很可以的，對得起你的辛苦。”

“有時間限制嗎？我怕我趕不及。”樓春雨說。

“不急不急，她說最快一個禮拜，最慢兩個禮拜都能接受，你不是一個人做這一千份，我聯系了四個兼職，按照能力來分配，到時候結算也是按工作量和完成度看的。但是要求是仔細，不能弄錯。”

齊雅雅回到寝室，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宋西子在她寝室裏，站在她的桌子對面，雖然離樓春雨的更近一點，但是四舍五入等于站在她這邊了。

齊雅雅這時候看到自己床上來不及收拾，早上脫下的睡衣還挂在床邊，一條褲子半條腿在空中。

桌子上堆滿了東西，她早上還想起來要收拾的，結果真的就忘記了。

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在意的人心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齊雅雅走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悶不吭聲的收拾，把衣服往衣櫃裏塞，被子鋪好蓋住床上的東西，再把桌子上的一些東西丢進收納箱裏。

事實上，宋西子根本沒在意別人的床位亂不亂，她有時候也很随意，如果沒有寝室查寝要求，她和她寝室裏的人一樣懶得收拾。

宋西子把做過的幾張調查問卷放在樓春雨桌子上，“春雨出去了。我聽她說要去市裏逛商場買衣服，我想這一趟來回估計要半天。”齊雅雅找到了搭話的機會。

“嗯，我剛才打電話給她了，不過沒關系，我只是拿樣本給她，在電話裏跟她說了。”

和被自己拒絕過的人再見面，宋西子一直保持着微笑。

運氣好的是，齊雅雅也不是那種會糾結的人，她覺得宋西子更美好了，就是她看過的小說裏的美好女主角走出來走到她面前。

齊雅雅這會兒一屁股在桌子上，她認為自己這樣看起來很潇灑，“你不要太累，有時候該休息的還是要休息。”

宋西子因為這句話，忍不住擡頭看向齊雅雅。之前就在想她為什麽要特地坐到桌子上，現在再聽這句話，就有種荒謬感，眼前好像出了一只孔雀在朝着自己開屏，關鍵是這只孔雀是雌性的。

齊雅雅被她這一眼看得心亂如麻，她手無意識地在身邊摸起來，摸到自己的書，拿過來捏在手裏：“上次你給了我兼職的機會，但是我沒好好表現，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活對不起，但是你都躲着我。”

“我沒有。”宋西子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躲着你。”

那為什麽總是沒機會遇到？反而是樓春雨還次次能和她接觸，這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是什麽。

宋西子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她真的沒有可以躲着齊雅雅，一個班級上課的，她能躲哪裏去，躲廁所麽，她頂多是不想和齊雅雅說話，僅僅是這樣而已。

“那以後你也別躲我。我想和你做好朋友好閨蜜好同學。”知道宋西子沒有故意躲着自己，齊雅雅頓時臉上綻放了光彩。

之前是沒有躲，現在就要開始躲了。宋西子在心裏暗暗發誓。

而這邊，樓春雨在電話結束後放下手機，直直站在鏡子前，退縮的想法被她硬生生壓下，她羨慕宋西子的自信，而這份自信，是她無法企及的高度，但是自己至少能靠近一些。

她下定決心，買了。

導購阿姨叫她多試幾件，選自己穿得舒服的。

樓春雨沒有猶豫就買下了讓她滿意的那件胸罩，580塊錢對一個大學生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導購阿姨又給她拿來同款的內褲，對樓春雨來說上面128的價格讓她有些不能接受，這個價格甚至超出了她身上穿着的牛仔褲，她剛說服自己接受胸罩很貴，但是還無法接受內褲也能那麽貴。

導購阿姨說：“你摸摸這個布料，透氣舒服，還抗菌，現在還有活動，上下配套看起來很好看呀小姑娘，搭配胸罩一起買只要88元，你要不要帶一件。”

樓春雨點了點頭，導購阿姨開心地把樓春雨買下的內衣裝袋子，開了票，撕下其中兩聯，讓她拿着這個小票去拐角的櫃臺付款。

到寝室後，樓春雨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樣本，她拿過來一看，是一份非常專業的調查問卷，問卷有一些題目是選擇題，但是後面還有一些是需要回答的，有人只簡單寫了幾句，有人則寫了長長一段。

而這些字有的清晰可辨，有的就是一團狂草。光是分辨仔細就有點難度，要連看待猜。

樓春雨想如果做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下課以後有時間可以做。

她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宋西子，宋西子果然給了她一個不會辜負她辛苦的兼職費。

忙完後，樓春雨把買來的內衣清洗了一遍，洗好後晾到了陽臺上。

她擡頭看着在曬在半空中還是濕漉漉的衣服，心裏有些喜悅。

第二天，她穿上了後就按照導購阿姨教的那樣，調整帶子，把胸部集中到前面，然後再穿上T恤，狀态完全不一樣了。看來正确的指導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在青少年身心健康發展這塊，需要科學的教育和引導。

她有些驚訝，覺得好像太明顯了，她情不自禁地拉扯着T恤下擺，想把衣服往下拉一點。

這一天，樓春雨過得比平時要多一份不安，她總是時不時去想自己的變化，那是一種新奇的感受，是不曾關心過自己的她沒有體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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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樓春雨：西子，看我，看我，你有沒有發現我在改變？！

宋西子：好像有什麽人在背後對我碎碎念……額……背後發涼……

齊雅雅：很好，宋西子沒有拒絕我們做朋友的要求，四舍五入等于我們的愛情故事要開始了。

謝芮和廖逸雲：大學生不好好學習，每天不是創業就是談戀愛，成績沒有跟狗屎一樣，這不科學，這不是金手指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