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男孩的聲音不大,輕輕淺淺的低喃細語瞬間淹沒在喧鬧的音樂裏。
唐林并沒有聽清,只看見他淡色的唇微微翕動。
夜色确實很火,走廊裏到處都是人,他以為自己擋住了對方的路,歉意地笑了笑,側着身子讓到一邊。
那人卻沒動,依舊歪着頭,緊盯着他。
酒吧裏燈光昏暗,照在人身上好似打了陰影,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晰。可他的視線太炙熱,燙的唐林莫名有些不舒服。
周景琛正低頭拿手機叫車,一回頭發現唐林杵在那半天沒動,他對面站了個不認識的男生,氣氛莫名有些怪異。
那人年齡不大,應該和他們差不多,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唐林。那眼神,瞧着格外礙眼。
他皺了皺眉,伸手攬在唐林的肩上,霸道地站在他們中間,徹底阻斷了對方的視線。
唐林恨死自己這個頭了,被周景琛這樣一推一攬的,自己就小鳥依人般乖乖靠在了他身上。
他尴尬地推了推對方的肩膀,卻被周景琛不客氣地鎮壓住,直接按住了雙手。
“別鬧,煙味太重,熏的我頭疼。”
唐林聞言果然沒再掙紮,乖巧地靠着他。
周景琛這人瞧着什麽都挺好,其實私底下龜毛潔癖的小毛病不少,尤其厭惡煙味。夜色裏人多又雜,空氣裏到處彌漫着尼古丁和香水的味道,聞在鼻子裏雖然不刺鼻難聞,卻也着實不算好聞。
他怕這家夥老毛病發作,不論場合鬧騰起來,連忙扯着他急匆匆往樓下走,也顧不得那個行為怪異的男生。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裏夾雜着一股雨夜特有的清香。
唐林出來時,迎面被灌了幾口涼氣,頓時哆嗦地打了個寒戰。
Advertisement
他今天穿的不多,這會出來被雨一淋,瞬間覺得有些冷,忙縮着身子,朝大門口張望着等車。
夜色的保安瞧他們都沒拿傘,連忙從一邊的架子上拿出兩把折疊傘遞給他們。
周景琛只拿了一把,撐開後扯過在一邊凍的跳腳的唐林,拉着他就往馬路對面跑。
門口不許停車,車子只能在附近的胡同裏等着。兩人小跑了幾步,找到車子後,唐林直接鑽了進去。
雨越下越大,路上有些堵,車子走走停停,等到了周景琛的家,已經半夜了。
唐林身上并沒有被雨沾濕,他被周景琛護的很好,不過剛換了鞋,就被那家夥推到浴室裏沖了個熱水澡。
他洗的渾身發燙,等身子暖和了,才胡亂吹了兩下頭發暈乎乎地走了出來,要回房間睡覺。
周景琛這房子并不大,兩室一廳,其中的次卧被改成了書房,主卧裏擺着一張雙人床,裏面零零散散的擺了不少他的東西。唐林住在這時,基本是和他一起睡。
小時兩人互相去各自家裏住,大多是擠在一個床上。而且他本就是個直男,念書時去同學那玩也沒少和人擠着睡。再加上他知道周景琛不喜歡‘唐林’,甚至懷疑對方的某些取向因為沒這個人搗亂,可能已經變的正常。因此這麽多年,也沒太在意,反而漸漸的習慣了睡在主卧。
周景琛瞧他出來,把熱氣騰騰的杯子推給他。
杯子裏黑乎乎的,聞起來還帶着股刺鼻的姜味,唐林迅速退了幾步,
“你是打算毒死我,然後繼承我全部財産嗎?”
周景琛白了他一眼,“是啊,毒死你好霸占你的一切。”
他換了套純色的家居服,身上那股子清冷又疏離的淡漠少了不少,看起來稍微平易近人了些。可惜人還是那個人,說一不二的主。
他硬是把杯子塞到唐林手裏,然後給了個你不喝試試的眼神,轉身就去浴室洗澡去了。
唐林的性子向來軟和好說話,兩人在一起時,多半是他聽對方的。即使偶有反抗,被哄了幾句也就那樣了。
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流聲,還有周景琛那特色的低沉嗓音,“喝完了,趕快去睡覺。”
唐林‘哦’了聲,對着那黑糊糊,味道可疑的東西努力開導自己;良藥苦口,真要是凍着生了病,誰都麻煩。
他想明白後,認命地捏着鼻子,将裏面的姜茶徹底喝了個幹淨。
可惜這東西并沒有什麽用,後半夜他迷迷糊糊的竟發了燒。
周景琛離他很近,唐林的身子很暖和,像個暖爐一樣和他冰冷的體溫完全不同。他一向貪戀這種溫度,原本打算等人睡着了,就像往常一樣過去将人抱在懷裏。可今晚不知怎麽了,那家夥翻來覆去的翻身,折騰好幾次,似乎不太對勁。
唐林正趴在床上難受,只聽‘嗒’的一聲,屋子裏瞬間亮起了燈。他被燈光刺的眼暈,扭頭就見周景琛黑着臉坐在他身邊。
他臉上帶着不自然的潮紅,神情更是說不出的萎靡。
周景琛皺着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觸手一片燥熱。
他立刻去客廳拿了體溫計,給唐林測溫度,等瞧清了上面的數字,臉色更加難看。
唐林腦子還有些不太好使,放空了半天才發現他下床去換衣服,沒一會就收拾妥當站在自己面前。
周景琛把外套披在他身,扶着他問,“能起來嗎?”
唐林點點頭,撐着他的手坐了起來,然後換了褲子跟他一起下樓。
兩人打車去醫院挂了個急診,夜班的醫生讓護士給他重新量了下溫度,瞧着上面的數字确實高,便讓周景琛帶他去住院部挂點滴。
大半夜醫院安靜了不少,唐林這一宿都沒怎麽睡,等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時,到是迷迷糊糊的來了困意。
他知道周景琛有潔癖,最讨厭醫院這種地方,每次回去都恨不得洗掉一層皮。
他費勁地撐着眼皮,沒什麽力氣地勸道“你回去吧,一會護士會過來拔針。我沒什麽事了,你別留在這了。”
周景琛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冷眼瞅了他一眼,目光冷飕飕的,凍的唐林莫名有些心虛。
“睡你的。”
唐林瞧他态度堅決,自己也實在困的不行,便乖巧地閉上了眼,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的不是很好,夢裏亂七八糟的什麽事都有,還看到了許久沒出現在他夢境裏的妹妹——唐阮
小姑娘插着腰,一臉兇相地瞪着他,大聲诘問道“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婚都結了,孩子都有了!”說完一把拽過身邊的小男孩,指着他哼道“這是我兒子——齊蕭。齊蕭,快叫舅舅!”
他一聽這名字就覺得不對勁,等對上那張異常熟悉的稚嫩面孔,吓的一個激靈就醒了,渾身冒着冷汗。
齊小魔頭給他做外甥……天爺啊,他上輩子得造多少孽?想想都驚悚。
不,他拒絕!
天邊已經微微泛白,手上的針頭也被人拔掉,上面還細心地粘着一塊棉簽。他往旁邊掃了眼,見周景琛還沒睡,直挺挺地坐在一邊玩着手機。
他這人形體特別好,坐姿優雅,舉手投足都帶着天生的貴氣,不駝背也沒什麽斜方肌,不像別人攤手攤腳,萎着個身子抖着腿。他就是懶洋洋地靠着椅背上,也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唐林瞧清他模樣後徹底清醒了,反複安慰自己,那就是個噩夢。
他輕輕咳了聲,想坐起來喝水。
對面的人在他醒來後就收了手機,聽見他的聲音直接站起身,把剛剛在走廊裏自動販賣機那買的礦泉水遞給他。
唐林喝了幾口,舔了舔濕潤的唇,“我得打幾瓶?”
“一天一瓶,連打三天。”周景琛坐了半宿腿有些麻,瞧他徹底醒了,在病床前來回活動幾下。
唐林小聲說,“我覺得現在好多了,要不回去吧,明天再說。”
周景琛想了想,點點頭。
剛剛護士撤針時又給唐林量了□□溫,溫度雖然還有點高,但是基本趨于正常。現在病毒性感冒發燒的太多,醫院裏大多都是這樣的病號,他也怕唐林在這待着再交叉感染,到時更嚴重。
他拿着證件去外面給唐林辦出院,隔床的一個阿姨探出頭,對着唐林笑道“你這個哥哥真不錯,一直坐在那守着你。”
唐林不太好意思地搖搖頭,“他不是我哥,我們是同學。”
說起來,倆人雖然是同齡,可他生日可比周景琛大,他才是哥哥才對。不過那家夥氣場太強,個頭又高,他這人長的小又面嫩,兩相對比,自己看着确實像弟弟些。
“哎呀,那你這個同學對你可真好。他長的可真帥,有對象了嗎?”
那阿姨也是發燒住進來的,老人覺輕睡的少,唐林送進來那陣就已經醒了。可她瞧着周景琛冷着臉不像是個好相處的,也沒好意思和人聊天說話。這會見唐林起來了,又是個面嫩的精致少年,說起話來也溫溫柔柔的,頓時心生好感起了攀談的心思。
唐林搖搖頭,想着現在的大人到是思想開放,高中就問有沒有對象。
周景琛拎着一塑料袋藥進來時,就瞧着唐林靠着床頭和對面的阿姨聊的熱絡,看起來精氣神恢複的不錯。
唐林見他回來,連忙下了床,和阿姨打了個招呼就跟他一起走了。
兩人折騰一宿,肚子早就餓了,他也沒着急回家,直接拐着周景琛打車去飯店吃了早點。
其實醫院附近的早點鋪子不少,可他清楚,這位爺寧可餓着,也不願意往那裏鑽,龜毛又潔癖嘛!
當初這家夥腸胃炎住院,住的還是般的總統套房,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什麽地面太髒,空氣難聞,飯菜難吃……就連醫生和護士,也都被他從頭挑剔到腳。
好在院方顧及他的身份,一個個敢怒不敢言還都笑臉相迎。那時唐林隔三差五跑過去陪他,再好的脾氣也被他弄的要崩潰,也是從那時起他才知道,這家夥對醫院莫名抵觸。現在想來,如今能陪他過來打吊瓶,還待了這麽久,也是實屬不易。
唐林心裏有愧,态度出奇的好,特意去了他愛吃的店,又殷勤地點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東西。
他臉頰上的紅暈基本都退下了,可面上卻有些不正常的慘白,看在周景琛眼裏十分礙眼。
兩人吃完飯,唐林瞧着時間差不多了,站起身買了單,然後打了個哈欠對他說,“我回家了啊,昨晚折騰你那麽久,你也沒怎麽睡,早點回去休息吧!”
周景琛沒回話,拿着那雙好看的眼睛看他。
唐林被他看的怪怪的,正疑惑着,就聽他問,“誰是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