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現實世界

病房是雙人間。

隔壁床是個中年男的，呼嚕打的震天響。可能受到了影響，元九萬睡得很不踏實，眉頭微微皺着，嬰兒肥的小臉頰鼓着，閉着眼一看像是做噩夢。

陳采星陪床一看心疼不已，小弟才沒了媽媽，還是那樣慘烈的車禍。不由坐在床邊摸了下小弟頭發，低聲說：“哥哥在，乖乖睡覺。”

宛如一位慈愛的老父親般。

“嗚嗚怕怕。”元九萬軟糯的聲低低呢喃。

陳采星老父親上身，一手輕輕拍着小弟胸口，低聲哄着小弟乖乖睡覺。

第二天車禍上了本地新聞，路口監控視頻也流到網絡上，大貨車司機因為突然心梗發作暈了過去，腳下油門猛踩，釀成了這起禍事，司機當場死亡。

有人繪聲繪色講了他劫後餘生的幸運，說幸好前面有個兄弟發愣沒開，不然以他的起步一定出事。也有人說起這次車禍死亡受害者，其中母親用身體保護孩子平安，母親卻當場去世，這樣的話題很能引起讨論。

早上警察來訪，因為元九萬媽媽去世，身上沒有身份證明，想從元九萬這兒了解一些情況。陳采星陪同在旁邊，警察一問媽媽，元九萬就往陳采星懷裏鑽，瑟瑟發抖很驚怕的樣子。

至于父親是誰家裏住哪更是問不出來。

“小孩有點受驚。”醫生很同情元九萬跟警察說：“從昨晚到現在很黏他哥哥。”

陳采星摟着元九萬，拍了拍小弟的背，說：“警察同志，我們還是出去說吧。”

他畢竟不是元九萬的親哥哥，就連元九萬家庭情況也一概不知，編了個謊話：“我也是有次去游樂場遇到了小九，他走丢了，我跟他待了一段時間，後來他媽媽找到後我就離開了，沒想到會再次遇到。”

“我也不知道小九家裏情況，只知道小九叫元九萬。”

警察問不出情況，元九萬目前的精神狀況，送到收容所也不合适，別對小朋友精神造成了刺激，為難道：“陳先生，小朋友的情況你知道，他現在離不開你，能不能先麻煩你暫時照顧他一段時間，我們會盡快找到他親人的。”

“沒問題的。”陳采星一口答應，主動說了自己住址和身份證號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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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登記完也松了口氣，“非常感謝陳先生，我們可能會定期拜訪的，真是麻煩你了。”

“沒關系，我和小九也投緣。”

警察走後，醫生檢查完元九萬身體，一切都很健康。元九萬巴巴的望着陳采星，“哥哥，我不想在醫院，我想回家。”

小弟也太可憐了。

陳采星當成小九想家想媽媽，摸着小弟腦袋，用小朋友語氣哄着說：“先回哥哥家好不好？”

“嗯。”元九萬杏核眼帶着水汽點着腦袋。看上去似乎是開心的，但陳采星覺得小弟是強顏歡笑，害怕被抛棄所以乖乖巧巧的，好虐。陳采星眼睛酸澀，抱着小弟肩膀，說：“咱們現在就回去，有哥哥地方就有你的地方。”

住院手續辦的快，也沒什麽需要收拾的，兩人剛出院，後腳就有記者前來采訪昨天車禍當事媽媽用身體護着孩子是不是真的，孩子現在在哪裏……

“小朋友已經出院了，還是別打攪那孩子。”醫生禮貌拒絕訪問。

X城靠北方，冬天氣溫幹冷。

陳采星穿的還是那件髒兮兮羽絨服，大家以為他身上的血跡是從車禍現場沾上的，并沒有用怪異的眼神看他。元九萬穿的就比較薄，一件翻領的棉襖，褐色的有點破舊，胸前印着英文字母，不過都磨損壞了，當初在游戲時大家都提心吊膽，害怕自己沒命，陳采星也沒多注意，現在一看，棉襖款式也太舊了。

像是他小時候穿的那種。也幸好小弟顏值賽高能頂住。

“冷不冷？”

元九萬呆呆的點頭，伸出小手，大眼睛看向陳采星。

“哥哥摸摸。”又低落補充了句，“媽媽會摸摸我的手的……”

我的媽！！！這誰頂得住！！！

陳采星要飙淚了，連忙牽着小弟的手，“哥哥摸摸手，不冷的啊。”開着他的小破車回到了家。

他家是兩室一廳八十多平米，一進門熱烘烘的，入冬以來市裏集中供暖。這房子是他大學畢業後，他媽硬要他買的，說是他既然要留在X城，那就早點買房好娶媳婦兒。

陳采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父親在他初中時工傷去世。高三畢業後，母親重組家庭，陳采星沒反對，他也希望母親能幸福。

房子首付是母親掏的，陳采星本來不要，拗不過，母親原話是‘這錢是你爸的賠償款，我都給你留着’。當時X城房價不貴，首付後，每月還貸兩千塊，沒什麽燒錢愛好的陳采星每月還完貸，還攢了一筆錢。

留着娶‘媳婦兒’的。

他一個gay，也想找個另一半安安穩穩過日子。

家裏就他一人拖鞋，平時沒客人來。陳采星抓頭發，說：“先不換鞋，一會哥哥給你買點洗漱用品。”

次卧他做成了書房，頭禿。

房間有點亂，陳采星沒去蠟像館前連續加班快半個月，根本沒時間收拾房間。帶着小弟轉了一圈，“小九，你先和哥哥睡一起，我改天給書房弄張床——”

“哥哥嫌棄小九了嗎？”元九萬站在原地巴巴的，說完又低頭盯着自己的jiojio。

陳采星：我不是我沒有啊！

這麽敏感的時候，小弟又依賴他，陳采星看小弟這副身處陌生環境不安的模樣，連忙蹲下與小弟齊平，給了小弟一個擁抱，說：“沒有的，小九和哥哥一起睡好了。”

“謝謝哥哥。”元九萬擡起眼雙眼濕漉漉的，像是剛偷偷哭過。

陳采星更有負罪感了。

還是要多關心關心小弟才行。

兩人都髒兮兮的，尤其陳采星在蠟像館摸爬滾打的，昨晚熬了一宿幾乎沒怎麽睡，現在困，想洗個澡睡一覺。

“自己洗會不會？真不要哥哥陪你一起？”陳采星将浴巾遞過去再次确認。

元九萬搖着頭，白白的臉蛋疑似紅暈。陳采星心想小屁孩還知道害羞，于是說：“那行你自己去洗。”

等浴室水流聲響起，陳采星見沒出狀況，收拾了兩人換下的髒衣服去了陽臺，洗衣機在陽臺。陳采星掏着衣服口袋，小弟口袋沒裝東西，到了他羽絨服外套，有疊着的紙，掏出一看竟然是蠟像館裹那把刀的舊報紙。

裏面世界的東西可以帶出來？

報紙他當時匆匆浏覽過，講述的是蠟像館曾經的輝煌。豪斯先生說過約翰繼承後名氣很大，還有市長來訪合影，就是這份報紙。

應該是約翰留下的。

不過當時時間趕，陳采星沒仔細看，現在将衣服丢進洗衣機沒事幹，看了起來，等翻到背面左下角豆腐塊的照片時，吸引住了陳采星。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英文介紹是少年時的約翰就驚覺做蠟像天賦，爺爺對其很重視巴拉巴拉。照片是約翰小時候的樣子，大概十歲左右。

小約翰的五官乍一看很眼熟。

很像一個——

陳采星臉色突然僵住了，他想起來像誰了，小約翰的五官很像元九萬。

“哥哥？”

背後傳來聲音。陳采星背脊一陣陰涼，轉過頭看到不遠處元九萬穿着他的長袖T恤，大大的拖鞋，目光單純又信賴的看着他。

剛才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那個腦洞，什麽胡桃樹下的墳包誰也沒說喬安娜的孩子和喬安娜埋在一起的，發現小九時小九混在蠟像堆裏等等。

可重要一點，游戲裏NPC鬼怪怎麽可能跟他來到現實世界？

而且小九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要是隐藏NPC鬼怪他早死八百回了。

自己竟然會懷疑一個小孩。

陳采星覺得他一定是沒睡覺頭腦暈乎乎的，這報紙時間久遠，油墨早都糊了，哪裏能看清啊。

“洗好了？那我去洗澡，你自己玩，一會哥哥帶你買衣服，順便去吃個午飯。”陳采星将舊報紙藏在抽屜裏，自己去洗澡。

浴室門關上，響起水流聲。

原本坐在沙發上乖巧看電視的元九萬去了陽臺，拉開了抽屜，看到那份疊起來印着約翰照片的報紙，稚嫩小小的臉沒什麽表情，而後一笑，“疏忽了，不過哥哥是不會傷我的心的，是吧我的好哥哥……”

哥哥叫又甜又A，半點都不像小朋友的單純。

陳采星在浴室洗澡還在想報紙上的照片，越想越覺得自己是真的想多了，估計是從蠟像館出來的後遺症，看什麽都覺得有問題。

沖了把澡換了衣服，元九萬的衣服洗了沒得穿，最後穿着長袖T恤裹了件大衣，陳采星抱着出門，一上手小孩太輕了。

“你都沒好好吃飯嗎？”同齡上小學二年級的男孩個頭可猛了。

元九萬小手摟着哥哥脖子，小聲說：“媽媽賺錢很辛苦的。”

“那你爸爸呢？”陳采星看小弟講媽媽就想多問問情況。他畢竟是陌生人，小孩還是要有家人的。

元九萬沒說話，眸子裏的神采黯淡了幾分，貼着陳采星脖頸。過了好一會，到了車庫時，才小聲怯生生說：“他不要我了，還打我和媽媽……”

陳采星：！！！

怒火上頭了，陳采星又想吟詩，被他壓下了。

不能吓着小弟。

“……”一口氣憋得臉青，陳采星一看小弟惶恐的模樣，不敢再提小弟爸爸那個人渣。竟然家暴！

難怪小孩瘦瘦小小輕飄飄的，難怪一直不提爸爸家裏其他人信息。

陳采星将一切都找到了原因。游戲時他對元九萬也就是可以組隊的小弟，但現實裏短短一天不到，陳采星對元九萬已經開始護犢子了。

到了商場。

他，平時靠雙十一打折搶的羽絨服經濟實惠。

給元九萬買，不打折？最新款？

買！

那個花色再買一件！

元九萬穿着新衣服，腳上蹬着小皮鞋，望着給他挑衣服的陳采星，杏核眼彎了彎。

星星真是可愛。

之後幾天警方一直沒确認元九萬的母親身份，登報本地新聞上了，就是沒有家屬認領，自然也聯系不到元九萬其他親人。

警察拜訪過一次，說明情況，又問了元九萬一些問題，不過還是沒問出什麽信息，見小孩生活的挺好，身上穿的衣服漂亮幹淨，他們也查過陳采星，人家在大公司做游戲原畫師，還是挺賺錢的。

于是就繼續将元九萬放在陳采星這兒。

陳采星前半個多月一直趕畫稿，去蠟像館那天正好完成項目。他們這一行有項目趕畫的時候加班到頭禿，但閑起來也是真的閑，他請了幾天假，幫着小九媽媽火化了遺體，骨灰暫時寄放在陵園。

又過了幾天，X城下雪了。

元九萬趴在飄窗上看雪花，很新奇的樣子。陳采星覺得小弟養回來了，多可愛啊。

“中午吃火鍋，咱們自己弄，你想吃什麽菜？”

陳采星剛說完，眼前熟悉的一黑，彈出屏幕，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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