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鏡人笑(8)
裴青一夜睡得不踏實,只要閉上眼睛腦中全都是南宮家慘死之人,甚至耳邊都回蕩着他們凄厲的慘叫。裴青抱着身子,迷迷糊糊地想:要是這是一場噩夢就好了。直至天開始微微發亮,裴青才漸漸入睡。
當裴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追蕪正坐在他的床邊認真地看着他,見裴青醒過來,立刻開心道:“宮主,您睡醒了?我給您準備好了稀粥,您起來喝一喝吧。”
裴青坐起了身,腦子裏有些懵,但是馬上想到今天他是準備離開百忍宮的,裴青衣衫不整的從床上爬起來,叫道:“糟了,得趕緊收拾了。”
追蕪看着裴青晃慌慌張張的模樣,笑了一下,拿出兩個包裹,道:“宮主,我已經收拾好了,喝完這碗粥,我們就離開吧。”
裴青剛準備接過,手收回,看着追蕪,“你怎麽知道?”你怎麽知道我要離開?當然後面的話裴青沒說。
追蕪扭捏道:“昨夜,宮主拒絕我後,我心裏難受,一直睡不着,于是便一直待在宮主門外,守着宮主,半夜也進來幫宮主蓋過幾次被子,那時聽宮主夢話連連,嚷嚷着明日要離開,說再也不當宮主了。我便暗暗做了決定,宮主你若真要走,就帶着我一起走吧。”
他說完将手中的兩個包裹放在桌子上,拉着裴青的手臂,懇求道:“我想要和宮主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裴青看着追蕪,只覺得不對勁,而且是非常不對經,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一個從倔強反抗他的人到現在的苦苦追随?況且他在第一次見到追蕪之後,直到現在都沒有過多相處,更不用說是日久生情了。
“為什麽?”裴青看着追蕪,說他是嚴朔派來監視他的,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追蕪茫然道:“宮主,你在說什麽?”
裴青看着面前這個無辜柔弱的青年,突然想起初次見面的老實忠厚的嚴朔,心中一片煩躁,道:“我說什麽,你不清楚嗎?”
追蕪眼裏微微波動,然後低下頭,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從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宮主。”
裴青只覺得手臂一松,追蕪放開了抓着裴青手臂的手,退至一旁。裴青沒有好臉色地看向門外,是一身黑衣的嚴朔。
嚴朔莞爾道:“宮主是心情不好嗎?”語氣親昵,較之以往的恭敬有禮,此刻倒顯得詭異得輕佻。
裴青依舊冷眼看他,并不作理會。
嚴朔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兩個行李包裹後,目光落到追蕪身上,随後走向追蕪,裴青不動聲色地看着嚴朔,嚴朔伸出手掐住追蕪的脖子,對裴青道:“宮主,是不是這個廢物又想逃出百忍宮,所以宮主才會這樣生氣吧?要不,我幫宮主殺了他?”
裴青看着臉已經憋得通紅的追蕪,心道:這會不會是洗脫追蕪是嚴朔眼線的一場戲吧?于是道:“你要殺便殺,跟我報備幹什麽?”
話落,追蕪看着裴青的眼睛有些紅,不知道是不是裴青的錯覺,只覺得追蕪的身子都開始有些顫抖,随後追蕪閉上了眼睛。
“好,惹宮主不高興的東西是該毀了。”嚴朔說完,加重了手中的力氣,追蕪的嘴裏開始湧出鮮血來。
裴青趕緊道:“住手!快給我住手!”
罷了罷了,眼線也好,不懷好意也罷,都罷了!若是真就讓一個人就這麽死了,裴青絕對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咳咳咳。”追蕪無力的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咳嗽着。
嚴朔冷聲道:“既是宮主求情,那便饒了你的狗命,快給我滾!”
追蕪擡頭看着裴青,無聲的用口型道:“謝謝宮主。”便匆匆出去了。
裴青看着嚴朔道:“你找我有什麽事?”他現在的命令,這頭狼是置若罔聞,真不知現在多此一舉地到他這來,總該不會是喝茶聊天吧。
嚴朔手中把玩着一本黑色冊子,他走到裴青身邊,“宮主,既然南宮家已滅,下一個便是林家了,不若明日就行動呢?”
“滅林家?”裴青不可置信地看着嚴朔,不禁罵道:“你是瘋了嗎?你特麽滅門滅上瘾了是吧?”
嚴朔翻着手中黑色冊子,慢慢道:“東興九年九月十五日滅南宮,二十日滅林,二十五日滅慕容,下月初除隋,十六又滅...”
話未說完,手中冊子便被裴青奪了過去,“這是我之前所寫,現下就如這萬片碎片,不複存在,不複當真。”之後裴青手一揚,紛紛揚揚的碎片從兩人的頭上落下,宛若潔白翩跹的蝴蝶,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和發上。
這本冊子是“裴青”所寫,當年揚言要殺盡武林之中所有他看不慣的門派家族,如今沒想到本人還沒行動,嚴朔卻是首當其沖,按本行動。
裴青拉過嚴朔的領子,冷聲道:“我以百忍宮的宮主的身份下決定,你,嚴朔,原百忍宮的總管,給我立刻滾出百忍宮,從此之後,不要再踏進百忍宮半步!否則別怪我不顧昔日主仆之情。”
“宮主,好像還不清楚情況。”嚴朔擡起手,将裴青發上的白色碎片在起,然後握緊在掌心,輕聲道:“您就像這紙片,剛剛在空中飛落得時候,真像一只美麗的蝴蝶,可是我是知道的,這終究不是蝴蝶,也飛不出去,只能落在我的身上,我的手心。”
裴青笑道:“是嗎?”手中帶風,直接化掌為刀砍向嚴朔的脖子,嚴朔早就預料般閃身躲過,他退至裴青一米遠,道:“宮主,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的內力總是時有時無嗎?算起來,這一掌後,你将徹底徹底成為一個廢人了。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宮主了,這宮內的大部分人已經是我的人了,不聽話的東西,我再慢慢鏟除。”
裴青後退,掌中再次用力,卻怎麽也使不出,心下了然: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嚴朔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讓他的內力慢慢消失,直至徹底不見,不論是他還是以前的“裴青”都對嚴朔太過輕信,以至于讓他現在成了一只咬自己的毒蛇。難怪嚴朔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不再繼續披着他那忠厚老實的皮,是料準了自己已經是被拔了牙的老虎,翻不出大浪,才有恃無恐起來。
可恨!可恨!
“宮主,你們...”鬼徹不知何時來至門前,裴青看到鬼徹,心中安心不少,幾乎同時,他和嚴朔的聲音響起:
“鬼徹,拿住嚴朔!”
“鬼徹,快出去!”
鬼徹微微愣住,随後道:“是!”只是這次,鬼徹是面對着嚴朔說的。
裴青喃喃:“鬼徹?為什麽?”
鬼徹不語,只是朝着嚴朔的方向微微行禮後,向門外退了出去。
嚴朔笑了一聲,“宮主的表情看上去很失望。”他走近裴青,“這個世界只有強者才有決定人生死的權利,現在宮主已經和廢人一樣,聰明點的人都知道該怎麽做選擇。”
他的雙手搭上裴青的肩膀,裴青就連動都動不了,“宮主,您太累了,先好好休息,明日,您還要帶領我們去滅林家呢!到時您可要好好欣賞那些人掙紮的慘像。”
裴青恨不得咬上這只白眼狼一口:“我若是恢複了武功,我一定拿你的狗頭祭祀那些枉死的靈魂。”
嚴朔道:”那我就永遠不讓宮主有恢複的那一天,宮主,我陪您休息吧。”
說罷,他拉過裴青直接将他推到在床上,裴青想要爬起來,嚴朔已經欺身壓過,摸着裴青的臉,笑道:“宮主美不勝收,我一直心動之,念之,想之,若是宮主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我就造成人梯,爬上去摘下來給宮主。”
裴青惡寒的全身都發毛,也顧不得端不端以前宮主的冷豔高貴的架子了,直接“呸”了一聲,道:“少他媽給我肉麻兮兮的,若不是我養你至此,如今你還不知身在何處,你本該以我為父為主,你現在看看你做了什麽?”大白話就是我特麽把你當兒子,你居然想上我!
嚴朔低下頭,湊在裴青的耳邊道:“當年若不是宮主将我從死人堆裏帶回來,我現在确實不知身在何處了,這個恩,我日後會報,但是宮主欠我的,我現在在讨,慢慢讨,直到宮主欠我的都還清為止。”
嚴朔說完,便親了一下裴青的耳尖 ,在裴青的頸窩發出低沉的笑聲,他喃喃道:“沒想到,夢裏的都實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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