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風娛樂發微博的時候，夏千橙正在帶着楚月往雲霞工作室走。

她之前在這裏定制的一套漢服已經做好了，今天過來做量體試裝，看還是否需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發了發了！”楚月自從加了夏千橙的粉絲群之後，八卦和雞血的程度都比以前上了個臺階。一天到晚抱着個手機刷不說，有時候還跑到她這個正主面前來要求她營業。

夏千橙：“我說姐姐，您看着點腳底下，一會兒摔一跤您倆哥哥不得找我拼命！”

楚月不理她這話，直接把手機賽到她面前：“快看，春風娛樂發微博了！”

夏千橙借着她的手機，看到了春風娛樂那篇宣布張茹離開公司的微博。

她眼神一暗，按捺不住的怒意浮上心頭。

果然是她嗎？

“之前咱們分析的還真對了，就是你們這個經紀人在搞鬼。”楚月撇撇嘴，“我看你的粉絲裏好多人其實也都猜到了，正在這讨論呢。”

夏千橙想了想，說：“也未必。”

“為什麽？”

“SAFE提供的材料和周律搜集的證據，都沒有直接指向春風娛樂中的某一個人。那天他們交涉的結果也是，春風娛樂自查，交出這個人來。”夏千橙道。

楚月皺眉：“你的意思是，張茹可能是對方推出來的替罪羊？那為什麽是她呢？”

夏千橙點頭：“因為他們知道開掉張茹，我肯定會滿意。”

“原來如此。”楚月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謂的找到幕後黑手和賠禮道歉，在春風娛樂看來就是給夏千橙出氣用的。所以真相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讓夏千橙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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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周律的團隊已經代表夏千橙和春風娛樂的法務部做了幾次交涉。

楚月對進度也很了解。

一開始對方還有些強硬，哪怕有SAFE提供的證據，也只提出可以出于善意，免除違約金。

然而到了第三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轉變态度，接受了夏千橙提出的所有條件，并且還主動提出，她在春風娛樂時所有的創作版權，也可以歸還給夏千橙本人。

夏千橙聽說了，也十分意外。

倒是周律師猜到了一二：“對方多半猜到你的身份，或者有人遞消息了。”

“那你滿意嗎？”楚月道，“還是你想知道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夏千橙聳聳肩：“說實話嗎？他們猜對了，我确實挺滿意的。”

她又不是什麽理智無感情的神，本來她怨氣最大，最讨厭，也最讓她憋屈的就是張茹這個經紀人。

對于公司，她反而沒什麽感覺。

因為平時代表公司和她們對接的，就是張茹。

所有嚴厲的、不講情面的、冷血的，甚至是殘酷的，都聚集在她一個人身上。

所以如今，看到她被掃地出門，夏千橙當然滿意。

春風娛樂公司确實是想推張茹出來做替罪羊。

但是料想既然他們知道了夏千橙的身份，也絕對不敢随意糊弄。

事實上目前的所有證據雖然沒有明确指向，但綜合看來已經可以鎖定關鍵人物了。

夏千橙會被黑水軍如此大規模的抹黑造謠，形成了一種短期內勢不可擋的網絡輿論，與張茹是絕對脫不開關系的。

而且她應該是最核心的實施人之一。

當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絕對不是張茹一個人的所作所為。

她背後絕對有隐藏更深，勢力更大的後盾，才能讓她肆無忌憚，讓她決定對她下狠手。

是公司？還是其他什麽人？

暫時不得而知。

“滿意就好。”楚月攬過她來，“你要的就是個交代，對方也給了交代，管它是真是假，真相如何。滿意了，爽了就行，你要不爽，咱們繼續跟他們杠……哎，你看，春風娛樂又發了一條道歉的微博，還置頂了！”

夏千橙一看果然如此。

她點點頭，将心底仍有的一點疑惑按下，道：“挺好，爽了。”

一家國內排前三的娛樂公司，偶像産業的龍頭企業如此低頭認錯，已經可以了。

這事兒在她這裏翻篇了。

夏千橙看到這兩條微博滿意了，翻篇了，卻成千上萬的人剛剛開始興奮。

— 我擦，張茹不是SEASONS的經紀人嗎？就這麽開了？

— 大瓜啊，驚天大瓜！春風娛樂這是坐實了自家經紀人黑公司的藝人？還是她親手帶的藝人？！太可怕了！

— 看戲，狗咬狗吧

— SEASONS咋辦？經紀人都給開了

— 我還好奇SEASONS另外三個一直隐身的人。如果夏千橙真的是被黑的，還是被自家經紀人黑，那三個應該也知道吧？但是一直沒說過話哎，前兩天還營銷那個許秋真誠善良上了熱搜？好諷刺。

— 哈哈樓上有人說到點子上了，別說她們，這段時間年粉也沒少踩夏千橙，我看她們現在都不吭聲了。

— 喲，風向轉的這麽快？前兩天這位的評價可還都是“人品差”、“抱金主大腿”、“人緣不好呢”！

— 不要侮辱吃瓜衆的智商。前兩天到處都是水軍，哪看得到什麽正常讨論。

— 哈哈樓上說得對，之前我就說了一句最早的視頻裏根本看不到夏千橙和其他人的互動，而且明顯很抵觸旁邊的男人，就被按頭是她粉絲。天知道我長這麽大還沒追過星呢！

連吃瓜路都看出來的東西，夏千橙的粉絲自然有更深得感受。

如果把這段時間來的混亂和對峙比作一場戰争，爆料黑夏千橙的人是發動戰争的敵人。他隐藏在暗處，看不見摸不着，卻實力強大，心腸兇險毒辣。

而夏千橙和她的粉絲被這樣的敵人持續地攻擊着，打壓着，卻一直沒有屈服和放棄。

夏千橙退圈是一種無言的抗議，《NO WORD》的推出是正式宣戰，一直隐約傳來消息的合約糾紛，是戰場上你來我往的拉鋸。

在這個過程中，仍然堅持留在千城軍團的每個人都相信着她，跟随着她，就好像戰場上跟随她的士兵一樣，哪怕被陰霾和黑暗籠罩，不辨前路，看不到方向，也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終于，勝利的號角吹響了。

SAFE的出現讓營銷公司忌憚了，黑水軍停止了。

春風娛樂的兩條微博更是直接打了那些黑子和黃泉路人的臉——夏千橙從始至終都是被冤枉的！

贏了！

他們贏了！

每一個小桔燈都激動得難以自抑，恨不得大喊兩聲表達自己的心情。

夏千橙的超話裏簡直像開了動物園，各種不同拟聲詞鋪滿了整個屏幕，刷新速度極快，看都看不過來。

天河律師事務所截圖春風娛樂的兩條微博，并配文：“受夏千橙女士委托，感謝春風娛樂公司的辟謠澄清和諒解。也請網友們在互聯網上進行表達時，明辨真假，不要侵害他人權益以及名譽。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

微博上适時出現了#春風娛樂向夏千橙道歉#、#夏千橙順利解約#兩個熱搜詞條，雖然位置不高，但是粉絲還是熱情地在詞條裏發帖、加熱話題，推高熱度。

忽然，原本在低位徘徊的兩個熱搜詞條直接蹿到了第一、第二的位置。

吃瓜衆人：？？？

夏千橙這是簽了哪個新公司？這麽舍得花錢買熱搜？

還是小桔燈們見過世面，紛紛淡定表示：是SAFE吧？

果然，SAFE上線，淡定轉發天河律師事務所的微博，然後下線。

深藏功與名。

同一時間，某認證為“在微博承包了一塊地的碼農”發博哀嚎：“我滴個乖乖喲，大哥能不能別搞我們了？！別人要命你要錢啊！”

然而這條微博下面，不但沒有人同情安慰他，反而充滿了嘻嘻哈哈的笑聲，俨然一片歡樂海洋。

小桔燈們開心歸開心，激動歸激動，也沒有忘了總結回顧這一個多月來被陰霾籠罩的艱難日子。

尤其是等最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了，不少粉絲紛紛發博，用或長或短的“小論文”抒發記錄自己的感想。

— 入坑不到半年的30+媽粉一枚，因為一次綜藝上看到了橙子的才華和善良，懵懵懂懂就入坑了。因為橙子學會了用超話，學會控評，學會反黑打卡。沒想到剛入坑沒多久就碰上大黑，橙子也宣布解約退圈了。說實話最開始看到視頻我是不相信的，但是鋪天蓋地的水軍和持續不斷的黑料推送，真的讓我每次打開微博都心驚膽戰，每天卡黑的時候都不敢去看對方的話。我也是兩個孩子的媽了，自認很堅強，卻好幾次被氣得想哭。但是我相信橙子。現在，天終于亮了。我沒有信錯人。

— 天啊真的贏了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 哈哈哈哈千城軍團太牛逼了！居然粉了一個退圈愛豆！還是剛硬了內娛前三娛樂公司的退圈愛豆！媽的我真想給自己點一萬個贊！

— 小桔燈們這些天都過的是什麽日子喲！紙巾都不知道哭沒了多少包！春風娛樂你不是人！張茹你不是人！

— 早猜到是他們自己人搞鬼了。從出道公司就打壓橙子，每次她的part最少，鏡頭最少，行程滿不說，好些物料拍了都不放出來。到要花錢的時候，又把橙子推出來讓千城軍團買單。呵呵，所以說善惡終有報，蒼天饒過誰。

等夏千橙換完了定做的漢服，走出更衣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楚月一邊舉着手機抹眼淚，一邊嘀嘀咕咕“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的場景。

而她一看到夏千橙，就撲上來：“你的粉絲好慘啊嗚嗚嗚，太可憐了。”

夏千橙：？？？

然後還不等她做出反應，楚月就雙眼放光，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啊啊啊這就是你設計的那件衣服？！太漂亮了！我也要，給我也做一套！！！”

夏千橙：“……”

姐們您這情緒控制，不去演戲真是我國戲劇屆的一大損失。

沒有了黑水軍的引導和營銷號的惡意推送，千城軍團很快控場，帶着不少吃瓜網友的支持，把張茹和春風娛樂公司罵出天際。

畢竟這種自己公司的人黑自己藝人的行為，實在太惡心人，就算不是藝人也有不少網友感同身受，表示不能接受，同情夏千橙的。

春風娛樂公司道歉的微博下面，評論已經突破了十萬，轉發點贊量更是前所未有。

然而他們始終沒有再回應，也沒有關閉評論功能。

仿佛是故意提供給網友和夏千橙的粉絲一個發洩的途徑。

“李總，需不需要公關部那邊清理一下關聯詞條？”助理問道。

李實搖搖頭：“清什麽，有幾個詞條咱們公司藝人就接不到通告了？還是影響收入了？讓他們罵去。”

“可是這公司形象……”

“黑紅也是紅，懂嗎？”李實揮揮手，“你出去吧，這件事不用再管了。”

助理沒再說什麽，但她實在不懂，為什麽李總會突然做出讓公關部直接在微博道歉的決定，還開了張茹。

哪怕說明裏寫得很清楚，是張茹的錯，公司不知情，但是現在所有人都在說春風娛樂是黑公司，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如果不是因為确定他們沒見過，她幾乎要以為李總跟那個夏千橙有不可告人的關系了。

不然為什麽會為她做這種事？！實在說不過去啊！

而助理走後，李實點開手機微信裏的一個新消息。

【央視制片-冷】片子做好了，應該明後天就播，沒提到你們。

李實松了一口氣，趕緊回複：“謝了哥們。”

他第N次慶幸自己有這麽個消息靈通的同學，不是他的話，他恐怕這輩子都想不到，自己公司一個不起眼的偶像明星，竟然是大實業家夏行衍的女兒。

他又一次暗罵：他媽的富家千金想來圈子裏體驗生活，能不能按規矩走流程，光明正大仗勢欺人？玩什麽扮豬吃老虎？老虎是保護動物，快要滅絕了好不好？！

周五晚上，忙得全世界亂飛的夏行衍難得按時回家吃飯。

回家吃飯也就罷了，吃完飯非要拉着妻子錢夢和夏千橙、夏千榮一起看電視。

“好久沒看電視了，現在《新聞聯播》後面跟着的還是《焦點訪談》嗎？”夏行衍看着女兒問道。

夏千橙眨眨眼：“哈？！”

問她？這是考試嗎？

她中學畢業之後就沒再看過什麽《新聞聯播》好嗎？

“是。”面無表情的夏千榮一本正經回答，救妹于危難之際。

夏行衍滿意地點點頭：“嗯，不錯。”

什麽玩意？

夏千橙搞糊塗了，怎麽就不錯了？

《新聞聯播》不錯，還是《焦點訪談》不錯？

還是夏千榮答對了問題不錯？

正困惑着，節目開始了。

短暫的片頭之後，旁白的聲音突如其來：“網絡水軍，在這個人人都離不開互聯網的時代裏已經是我們很熟悉，也很習慣的存在了。他們無處不在，好像什麽都能做，可以發令人厭煩的小廣告牛皮癬，也可以扮演粉絲和觀衆，充充場面。

“然而這些都是最普通的水軍，也叫低級水軍，使用一些技術手段和規範制度就能辨識和打擊。還有一種水軍，更加隐蔽，更具有迷惑性，大部分人甚至不能區分他們和真人的區別。

“這種高級水軍，被披上了一個叫營銷的外衣，似乎變得光明正大起來。可是，他們做的事情就真的光明正大嗎？這些所謂的營銷究竟是在做什麽，對互聯網健康環境的營造和發展究竟有怎樣的危害？今天的《焦點訪談》我們就一起來關注《殺人于無形之間的黑營銷》。”

夏千橙忽然意識到什麽：“爸！這是……”

夏行衍驕傲地看向女兒，滿臉的神色都是“怎麽樣，爸爸給力吧？”，說出來的話卻無比官方淡定：“嗯，這确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央視還是可以的，非常敏銳，有見地！”

“确實如此。”夏千榮跟着點頭。

夏千橙看着老爸和老哥倆人如出一轍的的樣子，忽然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吐槽了。

算了，既然老爸裝傻，她還是随大流吧。

“非常敏銳，非常有見地！”夏千橙道，“誰提的這個選題，太了不起了。”

邊說，邊靠在了夏行衍的懷裏，心裏充滿暖意。

被這樣的親人寵着，她就算有多少委屈難過也會被治愈。

真好。

“咳咳。”夏行衍臉上微紅，眼睛裏的笑意更盛幾分。

如此明顯的選題和指向，甚至畫面中出現了夏千橙微博的截圖，解說詞裏也隐晦提到了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凡看了節目，又知道夏千橙的人都意識到了什麽。

夏千橙的超話裏，開始出現相關內容。

— 有人看今晚的《焦點訪談》嗎？說的是網絡黑水軍黑營銷啊，有橙橙！

— 剛開央視《焦點訪談》，雖然沒提橙子但明顯說的是她被黑的事吧？

— 哇塞快去看央視，官方爸爸給橙子正名啦！

— 卧槽之前還沒有意識到，看了節目不寒而栗啊，小桔燈們太不容易了，居然跟這些黑勢力抗衡了一個多月！了不起！

— 啊啊啊我錯過了，有沒有誰錄了，讓我看看！

求視頻的很快得到了滿足。

節目剛播完，微博上的央視官方賬號已經将關鍵的節目片段剪輯并放出，還配上了更加□□的文案，直接把夏千橙的大名挂了出來。甚至還配上了她的圖片和粉絲編輯的她被黑水軍抹黑的證據截圖。

這一下，之前還有些懷疑是碰巧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央視真的下場支持夏千橙了！

雖然也可能只因為是她的案例太典型，太具有戲劇化，熱度也比較高，又剛好碰上了國家想要打擊網絡黑産業，但不管什麽願意，對于粉絲們來說，這已經很足夠。

不，應該說太意外，太驚喜，太超過了！

有了央視爸爸的蓋章，看以後誰還繼續造謠，還說是他們愛豆自己炒作！

而論壇上，也有人開貼讨論。

《這算徹底出圈了吧？央視焦點訪談直接給正名，就問還有誰！》

《某退圈愛豆居然上焦點訪談了？》

《夏千橙可以啊，央視爸爸下場辟謠給她正名，還定義了黑水軍黑營銷？》

《我能說雖然很讨厭某退圈愛豆，但是看了今天的焦點訪談我很高興嗎？對抗網絡黑水軍人人有責！》

至此，沒有人再相信夏千橙那些黑料。

她的名譽徹底得到了洗刷。

同時，這段時間圍繞着夏千橙的八卦總算告一段落。

粉絲們在慶祝的同時，也終于想起她之前自己發的退圈聲明。

他們帶着對未來的不安和隐隐的期待，也開始梳理她成為練習生以來、出道以來的點點滴滴，總結她的經歷，紀念她短暫而又不乏精彩的娛樂圈生涯。

夏千橙也看到了這些總結和粉絲發的微博。

一時間，她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奈。

孩子們呀，怎麽這麽天真呢？

她說要退出娛樂圈，可沒說要玩失蹤啊。

說不定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更多了呢！

許秋戴着口罩和帽子走進一間咖啡館，在角落的卡座坐下。

沒一會兒，一個和她打扮相似的人跟着坐到她旁邊。

“張姐？”許秋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張茹紅着眼睛，一臉憔悴：“是我。”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許秋着急地問道。

張茹制止她繼續說下去，眼神冰冷地說道：“這個你拿着。”

許秋一看，是一款老式手機：“這是……？”

“有事情我會用這個聯系你。”張茹道，“別忘了你自己做過的事。”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

許秋打開手機，一張讓她渾身如墜冰窖的照片闖入眼簾。

她趕緊關上屏幕，顫抖着坐了半晌，終于用壓抑的低聲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趕完了趕完了，應該夠三萬字了。

接下來，橙子美好的退圈生活就要開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