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想念
文清國和沛水國多年一向各自發展, 未曾交戰, 這次交戰已是數月有餘。
沛水之人巫人在邊界上連續守了三天三夜,肖沣百亦是如此,三天沒合眼。
這困得眼睛血絲蹦出似的, 吓得小卒一哆嗦, “哎呀, 頭兒, 你,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就睡了一會兒!”
這小卒三天兩夜都守在前線, 剛眯一會兒眼睛就碰見自己老大視察,又見這頭兇神的很, 他不哆嗦不行。
平日裏, 肖沣百帶兵是嚴于律己,嚴于律兵, 下面的人也是秉公聽命。
此次連續在前線防守了半月, 對方白天似乎不願意進行刀劍相見, 一般是晚上來搗亂,這屬于偷襲。
也沒辦法, 只能白天休息,晚上睡覺。
也不知道上級是怎麽下的命令, 說這幾天是沛水巫人渡劫之日。
傳聞每逢年中沛水巫人這幾日巫術會消失,持續半個月時間,這段時間他們會變成兇狠的野獸。
今日已經是第四天了,黎明的太陽緩慢的爬出來, 照射在溝壑縱橫的地面上。
早晨有人來報,這時候後線廚子的小張說飯食不夠,前線兄弟在賣命,後面的腐敗在阻止,他這暴脾氣一上來,就拉着小卒傳令,“你去傳話蔣頭領,必須保證我們這邊的物資充足,不然現在就找人給自己收屍吧!”
“啊?”
“看什麽看!想看着兄弟被餓死嗎?還不快去!”
“是!”
士兵行了一個軍禮,帶着崇高的敬意,這幾天兄弟們吃不飽,天氣還熱,這戰役還怎麽打!
他連忙跑起來。原本他們是不抱希望的,覺得會困死餓死,結果這突如其來的聽到頭兒終于發話了。
肖沣百從一群睡倒的士兵身邊坐下,他望着西北以外的山,隔一裏地就是沛水國的地帶,那裏密林雲布,聽說進去就不會再出來。
這樣彼此安和的那麽多年,忽然又犯了哪門子的戰事,守了三個月是小打小鬧的,從來沒過一場真正的血拼,他并非主要戰将,也需要服從命令。
這次參加戰役的并非是恭親王秦九鳴,而是朝中的另一員大将軍明黃大将軍,誰都知道明黃和秦九鳴裏外不合已久,這結局和下場早就有人預料,果不其然這個軍營也沒人在意,所以從上到下都開始渎職,不管不顧。
軍營早就人心渙散,前幾天還有逃兵,被肖沣百當場給殺了,大家幾乎這幾天是躲着他的,害怕這倒黴的狐皮将軍。
叫狐皮将軍不為過,畢竟毫無實權。
這樣跟着混下去也沒有什麽封官進爵的可能。
所以,全軍營也有人傳肖沣百除了是‘狐皮将軍’,也有說他是‘貓将軍’的,說的好聽是将軍,不好聽的就是繡花枕頭,總之肖沣百也是在各種鄙夷的眼神中渡過這三個月。
他不曾反抗是因為他念着自家的夫人,他不是不能立功,是他的身份不允許。
他在戰場上不能有任何的功勳,現實不允許。這就是命。
“兄弟,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男子忽然拍了下肖沣百的肩膀,聲音粗魯,回頭一看,身材壯碩,肖沣百疑惑,接着想起來,“鄭霍?”
“沒想到你如今混成這樣?你是這個營地的嗎?”鄭霍哈哈一笑,他明顯是瞧不起。
肖沣百看那人的眼神一直看着自己的戰服,才明白他被認成了小卒。
他前幾天的衣服在戰鬥中撕裂,還沒來得及縫就拿了件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而此人是當年和他一同入學的同僚,一直說肖沣百只有美貌沒有實力。
說出于嫉妒或是羨慕,總之鄭霍此刻的心情好極了。
而肖沣百正要回答,鄭霍又搶先摟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邊。
神神秘秘道:“小百,我告訴你,就看我們多年同學的份上我才告訴你的,我們老大說了,你們三營就是炮灰,遲早要死在這裏,要不我說你就趕緊跑吧!早走早了事,省的冤枉死在這裏。我這是當你兄弟,才提前告訴你的,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肖沣百一笑,“呵~你是說讓我做逃兵!”
“啪——”鄭霍一巴掌拍在肖沣百的背上,他虎眉一皺,事情并非如此簡單,“我是兄弟才勸你的,你這樣下去遲早會……”
說這話,他往四周看了看,将肖沣百領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小聲勸,“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情,我那天路過總營帳,聽到明黃大将軍和親信在讨論說,月圓之夜,這個……”
他說的時候聲音沉重,親眼所見,順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肖沣百聽得仔細,不禁被他眼中的恐懼感染。
只見鄭霍接着道,“你們營隊怕是完蛋了,你呀,要不我就說還是走吧,死了都沒人給收屍,這荒山野嶺的,到時候屍骨無存,就被埋在外面了。”
肖沣百臉色變得陰沉,難逃此劫。
只是他面上無改色,“我這樣怎麽都會算個戰士不是,至少為國家奉獻了自己……”
“錯!兄弟,你怎麽還是這麽自負呢!這上面要解決你的,你們是自己人想要你的命,你确定還會給你們功勳?可別傻了,趕緊的跑吧!能跑一個是一個。我聽說昨天你們那個傻子營長還處置了一個逃跑的,這人……算了,不說了倒胃口,也不知道這人怎麽就惹到上面了。”鄭霍說完,撓撓頭,“兄弟,我在京城楓樹村65號。等你以後活着來找我喝酒!走了!兄弟!”
如一陣風,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肖沣百覺得身後一陣涼風,他不是沒考慮過,自己身處的境地,這般為難也是他自找的,他既然想做出一番事業,就該奮力一搏。
從前,他博得是秦子艾愛他;這一回,他博得生死。
他絕對不能死!他還想和她見一面。
摸了摸胸前的小布包,他拆來放在手上,這縷秀發是他走的時候私心拿的,趁裴玉歡睡着的時候偷偷割下,藏在自己身上的。
如今睹物思人,他的眼神更加凝重。
當時他還順便摸了摸熟睡人的臉,那麽好的人,他才來愛她,他不想負她。
所說留下傳話‘勿念’——人勿念,心勿念,可他卻無時無刻不在想念。
得知自己且被大夫确認懷孕的裴玉歡,這是每天吃啥都不得勁。
她躺着覺得腰疼,坐着覺得屁股疼,就是渾身不得勁。
這一天三頓吃就算了,枝枝的大補營養湯就沒一刻停過。
如廁都比平時多了好幾回。
鑒于再這樣下去早晚都得吃胖,裴玉歡一遍一遍的拒絕,“枝枝,你放那裏,我現在不想吃!”
“不行,沈大夫交代我了,一定要把夫人的營養跟上去,他說夫人又貧血的可能,所以這碗紅棗雞湯,一定要喝!我要看着你喝完。”枝枝眼睛滿是執着,不放棄的執着。
這誰受得了!
裴玉歡接過湯,一口喝了,“走吧,我要睡會兒!”
“夫人,到了散步時間,我覺得夫人啊,還是跟着鴿子去轉轉吧!這多活動對胎兒好!”枝枝主動接過碗,“這你看,吃這麽多,不運動的,那是小豬,我們夫人可不是!”
“……”嗯?
裴玉歡心裏想着,我堂堂一夫人,竟然如此沒架子嗎?
這十分不合理,就這麽被枝枝這丫頭的嘴給堵住了。
“來嘞,夫人,小心!诶,對,走起!”
“……”
這到了花園,裴玉歡看着這滿池的荷花,愁!
出淤泥不染,天然去雕飾,花中的仙子,秦子艾喜歡這花,裴玉歡沒心去喜歡,她憂愁。
這可能是第一次當母親的憂愁,啊……
還有,在當母親的關節上,她也是即将成為寡婦的人呀~
晚風徐徐,夕陽無限好,只是快沒了。
她看着荷花,嘆息道:“明日就是生辰了,家裏人應該很多的,晚宴的時候你招呼客人,我出面招呼一下就回房,我不喜歡熱鬧。”
“你确定嗎?夫人?”枝枝不相信的搖搖頭,“你先前最喜歡的就是生辰,你說會收到禮物!”
想收到禮物是沒錯,可……裴玉歡知道秦子艾的真正想法是想要收到肖沣百的禮物,但是可惜,她一次也沒收到過。
每年生辰都是大操大辦,這每年秦子艾都忙着應付人一口菜沒吃,她今年想填飽肚子,畢竟這些天已經養成了一天大三頓,小兩頓的習慣,也就是說正常飯點和午飯她都吃。
這樣習慣下來一口不吃,肯定受不了,就算她受得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受不了。
“對呀,到時候給我準備點吃的端到我房來,我自己吃。”
“開小竈?”
“這怎麽能是開小竈呢?”裴玉歡抗議。
她可是肖府的夫人,我是正主呀,我只是習慣自己吃飯!
枝枝認同的點點頭,沒錯,夫人只是又有了孩子之後羞澀而已,“好的,夫人。”
剛準備帶着夫人回頭,這邊小河急匆匆的來了,小河爬得快,臉上流着汗珠子,夏天穿的薄衣服也濕透了。
小河一到,裴玉歡基本心裏有數了。
再不好的事也不要着急,她穩住,“小河,你慌什麽?”
說實話,小河每次來帶來的都不是好消息。
她希望總能有一個好消息,比如這次奔向她的消息是關于肖沣百的,她現在想知道關于他的一切。
自肖沣百走後,裴玉歡是表面上不在乎,心裏卻很想念。
說是勿念,但是她還是止不住想念,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她想念着肖沣百,她希望那不是最後一面,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再次看到那個俊朗的相公。
那日初見的美男子,不論多久,她都願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