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步
聽完書,童冉帶小老虎出門逛了一圈。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它那挑剔勁兒童冉一直記着。當時是兇了它,好歹肯睡覺了,可回頭想想,貓控童冉真的也舍不得自家崽崽天天在不喜歡的環境裏睡覺。
怎麽辦呢?
既然它嫌棄自己的味道,那只有給它再弄一條新被子了。
之前童冉和李掌櫃簽訂了分成的契約,當時約好一旬分一次,現在還沒到日子。幸好李掌櫃按規矩分了些昨天象棚的門票收益給他,他現在手上也總算有了一點閑錢。
童冉抱着小老虎去布店挑被面,布店老板被吓了一跳,推了夥計來招呼。童冉也不在意,讓拿了好些不同的料子和樣式來,全都放在一張大桌子上,然後他把崽崽放到桌面上,讓它自己去挑。
相處一天後,童冉發現這只小老虎極其聰明,對事物的喜惡更是表達得明明白白。如果自己又買了什麽不合它意的,多半要鬧。
小老虎被放在桌面上,昂着腦袋在各種布料之間來來回回。
楚鈞從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這些料子真是看不上眼,但看在他的小侍從如此貼心的份上,就勉為其難挑一挑吧。
挑了片刻,小老虎坐在其中一條布料上不動了,還嗚哇哇地叫喚起來。
它剛才挑的時候就有人圍觀,這會兒店裏的夥計和客人更是都圍了過來。有幾個喜愛小動物的女孩,更是連連喊着好可愛,想抱回家。
不過,楚鈞全都當他們不存在,只對童冉叫喚,等小侍從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又慢悠悠地回到童冉的手臂上,舒服服地窩進了他懷裏。
其實聞慣了,小侍從身上的味道還是挺清爽的。
買下足夠的布料,又付了做被面的定金,童冉帶着小老虎又去買燒雞和茶葉。
買燒雞一切順利,小老虎也很積極。但到了茶葉店,這祖宗又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嗅嗅這個又嗅嗅那個,然後一律無視掉了。
今天中午象棚紫檀桌上用的,是特等大紅袍,比不上貢品,但在民間也算頂尖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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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茶是李掌櫃費了好大力氣才買到的,普通的茶莊裏也不一定有,一般只有一等的貨,其他茶也是這個狀況。童冉讓人拿了許多好茶葉來,然而小老虎嗅了兩下就沒興趣了,趴在他懷裏,不停去撥弄燒雞。
童冉沒辦法,草草買了些一等大紅袍回去,想着它渴了自然會喝。
然而剛進瓦舍後堂,一大波人沖過來,把他團團圍住。賴婆婆沖在最前頭,都不怕他懷裏的老虎了。
賴婆婆:“小童啊,你可回來了,劉富戶、方富戶,還有吳家、王家、白家全都派了人過來,還有好幾個酒樓的東家,哎呀我也記不清他們叫什麽了,反正名帖都在這裏,你自己看吧。”
賴婆婆一邊說,一邊塞了一疊名帖給他。
這些名帖雖然大小不一,做工不一,材質不一,但都統一表現了一個“貴”字。
童冉疑惑:“怎麽了?”
好端端的,這麽多人給他送名帖做什麽?
旁邊又有人道:“賴婆婆你好歹說清楚啊,是這樣的,除了名帖,那些人還都派人送了好些茶葉來。我們都看了,有特等大紅袍,甚至還有一小盒貢品品質的啊!其他種類的茶葉也有,最次的也是特等。”
“小童啊,你什麽時候認識的那些人?半個城的有錢人可都在這裏了。”
“這送茶葉是個什麽風潮嗎?竟然如此齊整。”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起來,他們早已經讨論了一番,卻沒得出什麽有用的結論。只知這樣一來,童冉身價又要翻上幾番,真正是卓陽府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童冉看了一圈名帖問道:“今天貴賓區的客人名單可有?”
一個管賣票的夥計道:“有有有,我這就拿來。”
他很快拿來了來,衆人一對,驚奇地發現,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今日貴賓席上的客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童冉,你怎麽看出來的?”有人問。
童冉但笑不語,他今天在場內給小老虎喝過茶,也說了要給它買,這些人大約是那時候聽去的。也只有在那時候聽去的人,才知道送他茶葉要送到東萊瓦舍。
可是,送這些茶葉又要幹嘛?
童冉也還沒個頭緒,被後堂這些人圍着,童冉少不得要應酬一番,回到房裏的時候天剛剛擦黑。
算了,不管什麽原因,總之他的崽崽有茶喝了。
他去廚房打了熱水,給小老虎泡上茶,又把燒雞也拿了出來給它,小家夥總算滿意了,吃兩口燒雞喝一口茶水,喝完了就“嗚嗚嗚”地叫喚,要童冉再給它添。
童冉也吃了從廚房哪兒領回來的晚飯。
吃完後不久,外面有人敲門,打開一看,竟然是向達。若放在一天前,東萊瓦舍的第一人向達可不會主動來找他,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向達笑眯眯地拍拍童冉的肩,搭着他往裏走。
一有旁人進來,楚鈞立刻警覺,站在桌子上,用一雙綠色的眼睛瞪着來人。
可惜他的腦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耳朵也圓圓的,就算是瞪人也不覺危險只覺可愛。偏偏向達還一點不怕老虎,甚至上手要摸。
“嗚哇哇哇哇!”
向達的手還沒到,楚君已經揮起爪子,童冉連忙去攔。
小崽子聰明歸聰明,脾氣是一等一的不好,要是真的被向達揉了腦袋,還不知道要怎麽鬧。
向達悻悻地收回了手:“你這只小虎的脾氣挺大啊。”
童冉給他泡了茶,沒敢用小老虎的特級大紅袍,另外泡了今天買的一等茶。
“向師傅可是有事找我?”童冉把茶推到他面前,問道。
向達端起茶:“我無事就不能來你這裏走走?”
童冉語塞,這句話在古今中外真是一樣好用。
茶香袅袅,向達深吸一口:“你這茶真香,快趕上象棚那頭給客人用的了。”
才沒有呢,我家崽崽就嫌棄,童冉腹诽,但面上還是應和着:“剛才出去買的,比象棚的還是差上一點。”
向達笑,放下杯子。
他來确實有事,而且是好消息。
“來來,小童,坐。”向達把童冉拉到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又道,“你可知我們卓陽府的知府,盧知府?”
童冉搖頭,他才穿來幾天,還沒機會弄清楚這些。
向達也料他不知,便一股腦地說了起來:“盧知府乃賀陽盧氏的旁系,他近日正廣招幕僚,要求正之念達五段以上,我跟盧家的管家有些交情,他跟我說了。我就想着你年紀輕輕,去歷練一番也好,賀陽盧氏可是大族,你跟着他大樹底下好乘涼,将來入仕做官也能便利許多。”
向達去年剛剛凝結正氣之種,按理說他也是滿足的,但他還是喜歡說書這行,加上自己年紀也大了,便沒動心。
但童冉年紀還輕,總不能一直窩在這勾欄瓦舍之中,不如去盧府那見見世面,以後如果有那攀上玄階的造化,仕途也能順利許多。
童冉聽向達一席話,知他是為自己考慮,也很感動。
只不過,他并不想去當幕僚,也對投靠誰家門下沒有興趣。
童冉拱手:“多謝向師傅美意,只是我志不在此,要拂您的好意了。”
賀陽盧家是當今聲勢最旺的五大士族之一,向達根本沒想到童冉會不想靠上這棵大樹,有些愣怔。
向達:“你可知賀陽盧氏代表了什麽?”
童冉點頭。
別說,他雖失去了原主的許多記憶,但關于賀陽盧氏的信息還是殘留不少,也許是因為隴右道賀陽縣離這裏不遠,原主記憶頗深的緣故。
向達搖頭:“哎,你可要好好想想,你還年輕,總不能在這裏呆一輩子。對了,今天下午與你同桌的人是誰?我看着面生,是外鄉的吧?”
向達日日在象棚登臺,有些什麽人會去貴賓席了如指掌,卻不想今天見到了一個面生的。
童冉:“你說範兄?那便是燕舞閣的東家,範恒啊。”
向達一愣:“你說什麽?”
童冉重複:“範恒,範子常。”
竟然是範恒,這下向達明白了。
範恒是近年來橫空出世的人物,他不屬于任何士族,卻財力甚巨,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有人傳言他是國舅傅甘澤的人,也有人說他是桐湖邱氏的人,不過都只是謠傳,并沒有證據。
如果童冉跟他搭上了,那拒絕盧知府那裏的機會,也算是有點道理。
向達點點頭,又提醒了童冉幾句,準備走。
剛要出門,才想起自己還有一事。
他連忙回身,把手裏一直拎着的包袱地給童冉:“球兒那小子出去瘋了,他讓我把這些東西給你,說是你托他去買的?”
童冉的确有托球兒買東西,他打開布包一開,确實是,便道了謝收下了。
向達有點好奇:“這些是什麽?”
童冉一邊将東西在桌上擺開,一邊道:“膠泥、鐵板、松脂什麽的,我想做點小東西,印本書。”
向達一頭霧水,印章他知道,印書是什麽?
算了,他就是一說書的,不管那麽多。童冉是個沉穩的,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自己不用擔心。
向達想着,跟童冉告別,走了。
關上門,童冉回身,小老虎坐在桌子上,小爪子不時撥弄一下,似乎也在端詳他剛剛從布包裏拿出的東西。
他走過去,揉揉小崽子的腦袋道:“哥哥要做活字,你想不想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