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該說什麽?

該怎麽做?

兩人僵持了半分鐘,滿屋子的尴尬氣。

“你還畫不畫了?”

“畫。”聞川慌亂地撿着一地的鉛筆,沒敢擡頭。

慕有哥也像被罰站似的,乖乖立着,“我要怎麽弄?站着還是坐着?”

“都行。”

“那我就先站着吧。”

“好。”

“我怎麽站?”

聞川握着支鉛筆站了起來,邊看她邊往後退,腿碰到茶幾,差點将它撞倒,“你側過去一點。”

慕有哥按他說的擺,“這樣?”

“再側一點。”

“這樣?”

“臉轉過來點。”

“可以麽?”

“行。”

聞川匆忙翻開畫本,不自在地坐在沙發上。

慕有哥看出他的緊張來,反倒安慰他,“畫好看點。”

十分鐘過去。

她已經覺得沒那麽難為情了,仿佛自己就是一個活着的道具,除了會呼吸,與周圍的靜物別無二致。唯一的感受就是,累,太累!

“我好累啊。”

“腿麻了。”

“還沒好?”

“堅持不住了。”

聞川沒理她,用了一分鐘結束了這張畫。他習慣性的吹了下畫面,“好了。”

慕有哥頓時活了過來,圍上浴袍,伸展伸展身體,走到他旁邊看了看,“一點都不像我,跟個野獸一樣。”

“對不起,我第一次畫人體。”他聲音略微帶了點低顫,是因為接觸到從未涉及過的領域而有種難言的亢奮,就連眼裏都是帶着光的。

“你不要那麽粗放嘛,我的腿哪是這樣的。”說着她就伸出腿,白花花的大長腿懸在他眼前,“多細,多長。”

“那我再畫一張。”聞川無情地推開她的腿,翻到新的一頁。

“我同意讓你畫了麽?”她白了他一眼。

聞川仰視着他,“不同意嗎?”

慕有哥看着他這對飽含期盼的雙眸,實在招架不住,“畫吧畫吧。”

為了光線更美,他把沙發挪到房間中央,讓慕有哥躺在沙發上,還給了她一支茶幾上的幹花。

“左腳稍微擡點,右腿往旁邊伸一點,不是,往右邊。”

“這樣?”

“不是。”

他向她走過去,認真地調整她的肢體,眼裏幹淨又純粹,看不到一絲雜念,只有形狀、線條、光影……

此刻,面前的這個女孩僅僅是藝術裏的一部分,就同平日裏寫生的一顆蘋果、一個瓶子、一口鍋。

他握着她纖細的腳踝,擺放到心儀的位置。

“這樣我很別扭。”慕有哥收回腳,淺皺眉心看他,“難受啊。”

聞川蹲在她身前,仰視着她的面龐,“那你看着來吧。”

“你早說啊。”她撩了下胸前的長發,發梢從他面上輕輕刮過,又酥又癢。

聞川不自覺地眨了下眼,退到遠處。

空調打的太熱,他出了一身汗,背對着她脫去了毛衣,裏頭穿了件黑色短袖,擡手之際,無意蜷起短袖衣角,露出勁窄的腰來。

她自後頭清晰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聞川拉下衣服,轉身席地而坐,拿起鉛筆開始描繪。

自此,她沒再敢看他一眼。

深夜,慕有哥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聞川用浴袍蓋住她,将人抱到了床上,蓋好被子,坐在床邊地上望着她的臉。

看着看着,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冷下臉,冷着冷着,再笑了。

聞川一夜未眠,待到晨光熹微,才抱着枕頭在沙發上睡了兩小時。

慕有哥還在沉睡,他遠遠地看了她一會,悄聲出門去買了早餐。

在他關門那一刻,慕有哥便醒了,她抱着身上的被子,左右翻滾,把自己裹成個大蛹。

瘋了瘋了。

沒臉見人了。

不多久,聞川回來了,她蒙着被子假裝睡着,眯着眼偷看他。

“別裝了,吃早飯。”

慕有哥翻了一圈,正要嬌嗔,連人帶被子滾到了地上。

“啊——”

兩人低頭吃着飯,各自沉默。

慕有哥撞了他一下,“說話呀。”

他看向她,“說什麽?”

“我不管,反正你說。”她皺起眉,咬了一大口肉包。

聞川愣了愣,“包子好吃嗎?”

“還行。”

他像完成任務似的,又不吱聲了。

“繼續說呀。”

“……”聞川努力思考着,“粥好喝麽?”

“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多吃點。”

“……”她絕望了,嘴裏美味多汁的包子突然變得難以下咽,“你待會幹嘛?”

“不知道。”

“你都幾天沒考試了。”

“不想考。”

“才考兩個學校,要不再考幾個。”

“也行。”他夾了個煎包給她,“那待會去報名。”

“報哪個學校?”

“不知道。”

“不知道?”

“到那再看,随便報個。”

“……”

到了報考點,慕有哥認真地給他挑了許久,分別上網查了查,最終選了個普通一本院校。

正要返回賓館,她的爸爸來了個電話。

“我爸回來了,叫我回家。”

“什麽時候走?”

“下午吧。”

“一起回。”

“你有考試。”

“不考了。”

“……”慕有哥無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走不丢的,不用你陪,你好好準備明天的考試。”

“我送你到車站。”

“好。”

離發車還有二十分鐘,慕有哥從兜裏掏出口罩給他戴上,“這幾天都戴着,別人找你搭讪不許理。”

聞川敞着黑色羽絨服,裏頭是件黑色衛衣,她将衛衣帽子給他戴上,“聽見沒?”

慕有哥看向他的眼睛,皺了皺眉,“你往哪看呢?”

她雙臂抱懷,“你往哪看呢!”

聞川魂不知道飛哪去了,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胸,冷不丁來了一句,“我知道為什麽一直畫不好乳_房了。”

話一出口,周圍人陸續看向他們兩。

慕有哥趕緊捂住他的嘴,“這麽多人,你亂說什麽。”

她看着周圍人的目光,無地自容地躲進他懷裏,捏着他的羽絨服擋住自己,好在衣服夠大,包住她半面身子,她用額頭咚咚地撞着他的胸膛,“你不要臉!”

“線條虛實沒畫好,胸。”

“你還說!”慕有哥推開他,“趕緊走趕緊走,我不認識你。”

語落,她戴上帽子抱着頭匆匆地跑去安檢。

聞川整整被她搞亂的衣服,見不着人影,也轉身回了。

慕有哥四點多到的家,慕久國給她帶了一箱的禮物。

晚上,一家四口去飯店大吃了一頓,又一起逛了超市,買些年貨準備過春節。

聞川二十七號回到寧椿,慕有哥在車站口等他。兩人去小吃街點了頓石鍋拌飯,接着一起回了聞川家。

一開門,只見林茹穿着薄薄的睡衣盤着腿坐在沙發裏抽煙,屋裏開着空調,非常溫暖。

她看向兩人,一動不動,“小川回來了。”

“嗯。”

“小姨。”慕有哥跟上來,關了門,與林茹打招呼。

“有哥也來了。”她掐了煙,腿放下沙發,随手抓了些瓜子嗑上,“吃飯了嗎你們?”

“吃了。”

慕有哥跟着聞川進了房間,他放下畫具,見慕有哥剛要坐下,“我要換衣服。”

“換啊。”

“你出去。”

“我出去?”她指着自己,震驚了,“你都畫……我…我還”

“那不一樣。”他一本正經,“畫畫是畫畫,現實是現實。”

慕有哥朝他翻了個白眼,嘟囔一句,“區分的這麽清楚,早知道不給你畫了,就你知道害羞啊。”

聞川脫掉外套,“你想看就看吧。”

她瞄了他一眼,見人正要脫褲子,立馬逃了出去,“誰想看啊。”

林茹看着快步出來的人,“怎麽了?”

“他換衣服。”

林茹無語地笑了聲,“你兩不是在談戀愛嗎?”她提高了音調,朝聞川的房間吼了聲,“小川,有什麽不能看的,大男生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

慕有哥坐到她旁邊,看着一缸的煙灰,“小姨,給我一根嘗嘗。”

“小孩子抽什麽煙,有害健康。”

“就嘗一口。”

“等你畢業再說。”

“一小口就行。”

“行吧。”林茹摸到煙盒,捏出一根遞給她,拿出打火機,“就一口啊,不許吸多了。”

“好。”慕有哥咬住煙嘴,輕吸了一口,邊看着煙霧邊往外緩緩地吐。

“居然沒嗆着。”林茹撐着臉看她,“怎麽樣?什麽感覺?”

“沒什麽感覺。”她回味一番,“挺香的,比二手煙香。”

正說着,手中的煙被搶走,慕有哥看着聞川将長長一根煙摁滅在煙灰缸裏,一臉地的不悅。

“別帶她抽這個。”

林茹朝慕有哥揚了揚眉,“你男朋友生氣喽。”

慕有哥仰臉看他,“我就嘗嘗而已。”

聞川不理她兩了,抱着換下的衣服,扔去洗衣機裏,順便拿起拖把拖了拖地。

慕有哥坐着無聊,背着手跟在他後頭瞎晃,一會撞到他的後背,一會踩到他的拖把。

林茹在一旁默默注視着他們兩,小孩子,真可愛。

大年三十,四口團圓,慕有哥家難得有點過年的氣氛。

慕久國長得慈眉善目,一看便是極致溫柔的老頭子,他比宋致大了十六歲,對這年輕貌美的老婆是寵愛的不得了,吃完飯,兩人就膩在房裏頭半天不出來。

慕有哥正塞着耳機聽小說,忽然收到聞川一個信息。

【下樓】

她沒有問他要幹嘛,換上衣服便出來見他。

聞川等在樓下,手裏拿着一個大盒子,她跑到他面前,高興地接過他手裏拿過盒子,“新年禮物?”

“嗯。”

她兩下給拆開了,是一個頭戴式耳機。

“看你總戴着耳機,你耳窩小,這種舒服點。”

她立馬就給套到耳朵上,“謝謝啦。”

“舒服嗎?”

“嗯。”她取下耳機,挂在脖子上,“我都沒有給你準備禮物。”

“不用。”他将盒子給他,“你上去吧,我走了。”

“好。”

他剛轉身,慕有哥拉住他,“等等。”

聞川回頭,嘴唇被她快速地親了一下。她落下腳跟,笑着跑上了樓,“明天見。”

深夜,家家戶戶亮着燈,屋外煙火絢爛,将整個城市映的五彩斑斓。

林茹在外頭喝醉了,摸爬滾打的進了門,聞川把她抱到床上,清理完她留下的嘔吐物,便去燒開水。

他孤零零地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煙火。

水壺呲呲呲的燒着。

“嘔——”

她又吐了。

年後,還有大部分學校在組織藝考,聞川沒有去考試,也沒有回學校,天天悶在家裏畫畫,只有需要買東西或者慕有哥叫他,才會出門。

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所有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利用一切時間空隙,拼命地刷題。

上頭要來檢查衛生,學校扣扣搜搜給了一節課的時間進行全面大掃除。

慕有哥被安排擦教室南窗戶,她個高手長,站在桌子上,擦得輕輕松松。

席天扛着個大掃把,從她教室走過,見慕有哥看着窗戶傻笑,突然吼了一聲,“哥哥!”

把她吓得一哆嗦。

“你吓死我了。”

“笑什麽呢?”席天放下掃把,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睡到聞川了?”

慕有哥将抹布扔向他,席天靈活地躲了過去。

“再亂說小心我踢你。”

“你踢我個試試。”席天拉開窗,勾着一邊嘴邊,“我還真沒被踢過。”

“走開。”

席天靠着牆,懶洋洋地站着,“就不走。”

慕有哥看他這幅死皮賴臉的模樣,笑了下,“您老怎麽掃起地了,稀奇啊。”

“鍛煉鍛煉,不行?”

“別廢話了,抹布給我。”

席天彎了下腰,兩指捏起抹布遞給她,“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去。”她接了過來,繼續擦。

“自己看着辦。”席天把大掃帚給扛上,插着褲兜吊兒郎當地走了,“記得把聞川叫上。”

慕有哥沒理他。

“等着你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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