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鳥兒在窗外啁啾,晨光在窗簾縫中閃爍着。
高毅被那光線照得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的腦袋在床尾這一側,才會被那從窗簾縫中偷溜進來的陽光刺着眼。
他閉上眼,撇開腦袋,閃避那刺眼的陽光,卻察覺有個溫暖的物體緊貼着他的身側,還有毛發搔着他的鼻端,讓他鼻子有些癢。
那溫暖的物體有點香,且有心跳、呼吸。
他愣住,再次睜眼,垂眼只看見那女人全身赤裸的貼着他,腦袋趴在他胸膛上,半張着小嘴呼呼大睡。
他眨了眨眼,懷疑自己所見,但她仍在,沒有不見,他非但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心跳、呼吸,還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依然閉着眼、張着嘴,還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那模樣,一點也不性感,卻莫名可愛。
他無法相信她會和他睡在一起,但昨夜的回憶,慢慢浮現,讓心跳加快,身體再次熱燙起來。
他清楚記得昨夜她在他身下,接納着他,緊緊包裹着他的感覺,他記得她眼中燃燒着的熱情、渴望、需要,他知道她很快就發現他沒有經驗,他以為她會嘲笑他,或調侃他,但她沒有。
當他發現她也會因為他的撫摸而顫栗、嬌喘、輕喊時,他感覺仿佛擁有掌握着她,那只是錯覺,他知道,卻不由自主的迷失在其中。
和這女人在一起的感覺,比想像中好上千萬倍……
驀地,她睜開迷茫的雙眼,看見他。
為了他說不出的原因,他屏住了呼吸,等着她下一個反應。
她拉開嘴角,露出好甜好甜的笑。
他能看見她嘴角那顆愛吃痣因此上揚,讓他的心也莫名飛揚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嗨,博士……」她說着,然後挪移那性感柔滑的身軀,摸着他的臉龐,吻了他,笑着啞聲道:「早安……」
她的聲音既沙啞又性感,那個小小的吻只是火上加油,當她笑着和他道早安,他忍不住将她拉了回來,翻身将她壓在身下,加深那個吻。
她嚐起來有威士忌的味道,因為他。
喝酒的是他,不是她,這認知,只讓慾望更加勃發。
這女人就像顆包着威士忌的巧克力酒糖,誘人、香甜、火辣,讓他想将她含在嘴裏,細細品嚐,慢慢融化。
因為他。
她喘息着,輕笑着,呻吟着,伸出雙手擁抱他。
他能看見,她還未完全清醒的迷茫黑眸中漾着被他點燃的渴望。
這只是性。
他知道。
沒有別的其他。
他從抽屜中摸出另一個新的保險套,重新回到她溫暖得不可思議的身體裏,感覺她因他的撫摸發熱、緊繃、喘息,和他一起燃燒到忘了所有一切。
只剩彼此激昂的心跳一起……
哇。
紅痕在男人寬闊的背上,一條又一條的,清楚又鮮明,像才剛和野貓打了架。感覺到那男人偷偷溜下了床,裝睡的娜娜才敢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從枕頭上方偷瞄他,然後在看見他背上那縱橫交錯的紅痕時,紅了臉。
好吧,她得說,在這之前,她确實有點小看了他。
可誰曉得一個阿宅老處男竟然能這麽生猛呢?
剛睡醒時,看見他,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做春夢呢,怎知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活生生、火辣辣的現實。
那家夥走進了浴室,洗臉刷牙,解決他的生理需要,清洗身體。
他動作很小心,還關上了門,但她依然多少能聽見一些水聲。
她能感覺得出來,他盡力不發出聲音,剛才他下床時,感覺起來就捏手捏腳、偷偷摸摸的。
若非這裏是他房間,她還真有種一夜情之後,男人想趁早開溜的感覺。
不過,因為對象是這家夥,她猜他只是不想吵醒她。
更別提就算他想溜,也不能去哪裏,他住在這地方,她是他的保镖,他遲早要面對她。
或者該說,她遲早要面對他。
娜娜面紅耳赤的對自己翻了個白眼,坐起身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麽,這男人照理說才應該是比較純情的那個,她自從在青春期偷嚐禁果之後,這些年也試過和幾個看對眼的男人在一起,但大部分她認識的男人都很大膽、自信,事實上他們有些還真的是自信過了頭,讓她很快就和那些自大的王八蛋說永遠不見。
像他這樣的家夥,還真的沒有,害她在那火熱的晨間運動之後,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盯着眼前那扇緊閉的門,娜娜皺了下鼻頭,頓了半晌,才和自己承認。
好吧,這是假的,她猜她其實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麽。
稍早,在她沒完全清醒前,她真的以為那是夢,所以完全放了開來,徹底的、盡情的享用了他,她到現在仿佛都還能聽見自己的淫聲浪叫。
天知道,她還真不知她可以叫成那樣。
憶起稍早自己的雞貓子鬼叫,娜娜莫名又紅了臉。
她以為是夢,所以還開口指導他,要他愛撫她的敏感帶,讓他再用力一點,再進來一些,事後回想起來簡直羞得無地自容。
因為太羞恥,她只好假裝睡着。
本來她是想趁他熟睡時偷溜的,大部分男人忙完都會小睡一下,誰知他體力這麽好。
看那透進窗簾裏的天光,現在大概已經九點了,早超過了兩人平常的起床時間,她還以為他會因為今早的晨間運動,再補一下眠,怎知他壓根就沒想睡的樣子,只是從地上撿起被兩人弄掉的枕頭到床尾讓她枕着,伸手一直摸她的背,摸到她都快睡着了。
因為太舒服,有那麽幾秒,她大概真的失去了意識,她聽見自己打呼的聲音,但他才開始移動身體,她瞬間就清醒過來,那吓死人的雞貓子鬼叫,和尴尬與羞窘也同時回到腦海。
她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才維持全身放松的熟睡模式,撐到他下床離開。
話說回來,既然他在洗澡,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但她這一溜,不是擺明了她被他這萬年處男迷得頭暈腦脹、神魂颠倒,恨不得倒貼八條魂?
這念頭,教她擰眉,雙手叉在腰上。
不,也許她該等他出來,拿出她最自信的笑容,假裝剛剛那一切,很正常、很自然、很普通,他也只是拜倒她裙下的衆臣之一,一點也不特別。
深吸口氣,她露出自信的微笑。
沒錯,他和其他男人沒什麽兩樣,她也不過就是叫得比較大聲一點,但反正這家夥沒經驗,也沒有什麽比較的準則,她大可以落落大方的告訴他,她抓得他滿背是傷很正常,嘿咻時雞貓子鬼叫也很——
浴室的門,在這時開了。
她吓得瞬間撲倒回床上,腦袋還因此在枕頭上彈了一下,吓得她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生怕他發現她膽小的所作所為。
幸好,那家夥像是沒有察覺。
他輕手輕腳的在房間裏移動,她偷偷又睜開一只眼,看見他在腰上圍了一條毛巾,黑發微濕,背上的紅痕因為洗了熱水澡,看起來更明顯了。
他小心的從五鬥櫃中拿出吹風機和乾淨的衣褲,倒三角形的上半身還有着些許未完全擦乾的水光,圍在腰上的毛巾在他走動時,一寸一寸的往下滑,最後卻被他挺翹的屁股撐住。
噢,可惡。
眼前的風景如此誘人,看得她心癢手也癢,如果他這時就在觸手可及之處,她八成會忍不住伸手去拉。
然後,他轉身朝她走來,娜娜迅速閉上眼,聽見他來到身邊,感覺他彎腰替她将絲被拉上來蓋好,他粗糙的手指,往上滑到她臉頰,将她臉上散亂的發撥到耳後,然後在她敏感的頸項上停了一下,輕輕撫摸。
她強迫自己維持規律深沉的呼吸,卻無法阻止心頭狂跳,她以為他會發現她在裝睡,她能感覺他溫熱的氣息拂上了臉,可他在下一秒挪開了手,伸手觸碰她擱在枕上的手腕。
她愣了一下,感覺他小心的将她的手翻了過來。
直到聽見他吐出一口長氣,她才發覺他在做什麽。
無法控制的,她睜開了眼,瞧見他蹲在床尾,大手捧着她的手,輕握。
男人的側臉近在眼前,黑陣低垂,長長的睫毛也垂着,瞧着她的手。
不知怎,這畫面,讓心莫名暖了起來。
她的手很好,一點傷也沒有,但這男人依然小心的确認檢查着。
确定她兩只手腕都完好無缺,沒有紅腫瘀青,他才起身拿着他的衣物和吹風機,圍着那條挂在他翹臀上岌岌可危的毛巾,開門走了出去。
她臉紅心跳的看着自己的手,無法控制的将手從枕頭上收了回來,藏在被子裏。
只差那麽一點,她就要忍不住将他拉回床上,幸好他在那時抽回了手。
這不代表什麽,那男人只是擔心他的手會不知輕重傷了她。
但曾被他小心握住的手,變得好熱。
這只是性。
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她不會傻到以為他對她真的有什麽更深一層的感情。了不起,就是第一個女人。
第一個撲倒他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念頭讓她有些得意,還興起一點點小小的占有慾。
好吧,或許第一個是真的有那麽一點了不起,那男人非但生猛火辣,還有顆超級金頭腦呢。
驀地,她想起一件事,娜娜火速爬起來,偷偷拉開他床頭旁的抽屜,裏面有一整盒全新的保險套,只拆了兩個。
她認得盒子的大小,她一個月前替他代收過這個尺寸的包裹,她拿起來查看,發現制造日期是兩個月前,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男人想她想很久了,想到都付諸行動去買保險套了。
顯然,她還是有幾分美色的。
娜娜咬着唇無法自制的竊笑兩下,把保險套放回去,關上抽屜。
确定他已經下樓了,才下了他的床,溜回自己的房間。
「你傳來的資料,我看過一遍了,我想這在技術上是可行的,只是有些問題需
要修正,你問過莫蓮了嗎?」
「我已經把資料傳了一份給她。」
「她那裏現在是深夜,應該已經去睡了。」螢幕裏的男人擡起湛藍的眼眸,瞧着他道:「我差不多要去吃飯了,晚點肯恩來,我會讓他也看看,剩下的就明天再說吧。」
吃飯?
他愣一下,瞄了下電腦上的時間,才驚覺已經下午五點多。
當高毅驚覺自己竟埋首工作超過八小時,連午餐都忘了吃,那女人竟然也沒下來叫他吃飯時,他的心頭猛然一跳。
該死。
之前他邊吃邊工作都會讓她不爽了,更何況是完全沒上樓吃飯,而且還是在兩人在一起之後。
察覺自己幹了什麽好事,他立刻調出保全畫面,搜尋她人在哪。
她在廚房,站在爐子旁,掀起鍋蓋,拿湯勺舀了一口湯試喝,一邊還在用藍牙講電話,看起來很正常,但那只是看起來。
「高毅?」
屠震的叫喚,讓他猛然回神,将視線拉回那男人身上。「你和娜娜最近相處得怎麽樣?」螢幕裏的男人問。
「她很好,我們很好——我是說,她很……」沒料到這男人會問這個,他有些慌張,尴尬的幾次改口,才粗聲道:「她煮的飯很好吃。」
那金發藍眼帥到不行的家夥挑起了眉。
他感覺臉有點熱,只能鎮定的道:「我已經習慣她了。」
屠震将右眉挑得更高。
他被看得坐立不安,忍不住粗聲又補了一句。
「我不想再重新适應另一個人。」
「我了解。」屠震瞧着他,道:「抱歉硬塞了個人給你,但我們必須确定你的安全。」
「我知道。」
「很高興你和她解決了你們兩人之間的歧異。」屠震說。
他頓了一下,老實承認:「我也是。你是對的,她很厲害,并不會因為她是個女人,就做不好她的工作,她把她的工作做得很好。」
「她一向把她的工作做得很好。」屠震噙着笑,道:「那是我們為什麽會找她的原因之一。」
之一?
那表示有之二。
他幾乎想要開口追問,但他不認為這是個好時機,眼前這男人似乎看出了什麽端倪,他不想因此回答更多和她有關的問題,所以匆匆結束了這個話題。
「她很好,我已經知道了。你去吃飯吧,我明天再和你連絡。」
「OK。」
屠震說着,切掉了通訊。
他松了口氣,關掉電腦,立刻轉身,三步兩并的匆匆上樓,臨到廚房門口,又覺忐忑,莫名緊張。
自從她開始供餐之後,他沒漏掉任何一餐,他知道這感覺起來像什麽,像是他在躲她。
他沒有。
只是今天早上看着她,讓他腦袋靈光一閃,想到該如何克服之前那小小的障礙,所以他洗了澡,換了衣服就下來工作,那個主意是可行的,讓他一開始就停不下來,完全忘了時間。
即便不曾和女人交往過,他都知道這很要不得,雖然他也不是在和她交往,但他和她畢竟住在一起,他并不想讓她覺得不愉快。
他深吸口氣,舔了下乾澀的唇舌,然後硬着頭皮推開了門。
那男人推門走了進來,她擡眼瞄他,看見他來到餐桌旁,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然後才轉頭看她。
「抱歉,我中午忙得忘了時間。」
「沒關系。」娜娜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沒讓他放松下來,她看見他戒備的瞅着她,小心的、慢慢的走到桌旁,拉開椅子坐下,試探性的問。
「有東西可以吃嗎?」
「當然。」她說着,放下手中剪到一半的昆布,洗了手,拿了一個碗,打開爐子上那鍋湯,拿勺子舀了一碗給他。
瞧她态度這麽好,又願意賞他吃的,高毅悄悄松了口氣,略微調整了下緊繃的肩頭,他看着她把那碗湯拿過來,擱在他身前。
他低頭一看,瞬間傻眼。
那素雅的碗是白瓷做的,素雅的瓷碗裏,只有顏色淡到不行的清湯,清到能見底的湯裏,除了一輪白蘿蔔,什麽也沒有。
他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看錯,但裏面真的就只有一塊白蘿蔔,一塊又白又圓的蘿蔔,外面那一圈還帶着皮。
她連皮也沒削過,只是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後就這樣把蘿蔔煮了。
白皙的小手,又出現在眼前,這一回,拿來一根白色的調羹,她把那調羹放到那碗裏,然後說。「吃吧。」
剎那間,肩背又僵硬緊繃了起來。
他握住調羹,卻沒有喝湯,只擡起眼,看着那轉身走回流理臺的女人,想也沒想,辯解的話就出了口。「我并不是在躲你。」
聞言,她頭也不回的說:「我知道。」
「我只是……」那女人的背影,讓他不安,忍不住又道:「有個問題之前我一直無法解決,今天早上卻突然想到該怎麽做,才會先離開,我不想吵醒你。」
「我曉得。」她背對着他,繼續處理剛剛弄到一半的昆布。
他握緊了調羹,緊抿着唇,擰着眉,無法控制的再說。
「有時候,我太專心,就會忘了時間。」
這接二連三的解釋,終于讓她轉過身來,挑眉瞧着那男人,只見他下颚緊繃,肩頭聳起,眉頭蹙在了一起,一臉無辜的瞧着她,咕哝。
「我不是故意的。」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一臉呆愣,下一秒,那女人噗哺一聲笑了出來。他不知道她是怎麽了,但她笑着回到了桌邊,來到他對面,整個人有半個身子都趴到了桌上,湊到他眼前,伸手指了指他身前那碗湯。
「你覺得我在處罰你?」
他垂眼看着那碗清清如水,淡出鳥來的湯,再擡眼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時候,似乎說什麽好像都不對,他有種面對陷阱的感覺,所以只是把嘴閉着。
「你要不要先喝喝看?!」她趴在桌上,拿手撐着下巴,輕笑着說。
瞧她那模樣,他有些狐疑,或許他搞錯了什麽?
「喝啊。」她用手指再點了下那碗湯,然後把手指并攏,舉在額頭旁,噙着笑說:「我發誓,絕對沒有在裏面下毒。」
顯然,他真的搞錯了什麽。
他瞧着她,然後垂眼,拿那潔白的調羹,舀了一口清湯入嘴。
一股甘甜又鮮美的香味,在嘴裏化開。
他愣了一愣,擡眼瞅着她帶笑的臉,感覺一張臉,因為窘迫、尴尬慢慢熱了起來。
現在,他知道她确實是在笑他,嘲笑他。
她給他這碗湯,并不是因為她生氣了,她也确實沒有為了他的先行離開,或過餐不食而生氣。
這湯雖然清清如水,但很好喝,超好喝。
清水般的湯,是用柴魚與昆布提取的高湯,然後她再拿那高湯來炖煮蘿蔔。白蘿蔔的清甜,加上昆布的甘美,柴魚的鮮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這蘿蔔為什麽沒削皮?」他不解的問。
「蘿蔔的皮含有很高的鈣質,還有其他阿裏不達啦啦啦之類的東西,你要有興趣自己去查,我記不住那些東西。」她轉着她的手,笑着說:「總之,蘿蔔皮很營養的,削了皮太浪費了。」
「你不生氣?!」雖然已經知道,但他仍忍不住瞅着她問。
「我為什麽要生氣?!」她挑眉反問。
他咕哝着:「我忘了上來吃飯。」
她好笑的看着眼前這男人,直起身子,回到流理臺旁邊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下去叫過你。」
他一呆,不由自主的重複:「你叫過我?」
「是啊。」她笑了笑,把那些昆布全放到了另一邊的鑄鐵鍋裏,道:「我叫了你兩次,但你太專心,我都站到你身後了,你還是沒感覺,就只是像個蠟像一樣盯着電腦發呆,然後突然又卯起來敲打鍵盤,你們這些科學宅都一個樣,我想說等你餓了,自己會上來,就沒再叫你了。」
她一把鍋蓋掀開,濃郁的鹵肉香瞬間充塞一室,教他口水直流,但仍沒忘記回問腦海裏浮現的疑惑:「科學宅?」
「你啊,阿震哥啊,莫蓮啊,夏雨啊,肯恩啊,都會這樣。」她拿湯勺翻動了一下鍋裏的食物,數着那些智商超高的天才。「一想到什麽,也不管時間場合對不對,非要求出個答案結果來。你之前就會這樣,我早習慣了。」
「之前?」他一怔。
「上星期飯吃到一半,你突然就拿筆把廚房紙巾寫掉半卷;前兩天,你喂那只鳥喂了兩口就不動了,害得那只鳥死命伸長了脖子,試圖拍動受傷的翅膀,就為了吃你手上食物;昨天早上,你更是呆呆的站在樓梯中間,站了大概二十分鐘,嘴巴還開開的,兩眼茫然的直視着前方某個定點,就像這樣。」
說着,她轉過身來,眼神呆滞,嘴巴開開,手舉到一半的停頓了三秒,示範給他看,然後回複自然的動作,笑着說。
「你那樣子,活像沒電的機器人似的。要不是我當過莫蓮三年的保镖,又見識過阿震哥、夏雨這兩個工作狂,真的會被你吓死。」
她剛剛那模樣,說有多傻就有多傻,說有多呆就有多呆,讓他不知該說什麽是好,他不曉得自己會這樣,也許會有一點停頓,但沒有這麽誇張吧?
有嗎?
也許有?
想起自己以前在學時期,曾受到的嘲笑和那些不好聽的外號,他瞬間尴尬了起來,結果還是只能粗聲吐出那句話。
「我不是故意的。」
「我說啦,我知道。」她又笑,叉着腰看着他,道:「所以才煮蘿蔔湯給你喝啊,太久沒吃東西,一下子吃太油會不好消化。先把湯喝了,蘿蔔吃了,休息一會兒再吃飯。」
瞧着眼前那女人,忽然間,心頭大大力的跳動了一下。
他不敢再看她,只匆匆低下頭,喝那碗蘿蔔湯。
但喉頭,不知怎地緊縮着,胸口也變得很緊,幾乎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強迫自己吞咽,吃着那用小火慢炖,被細心煨炖到如白玉般的蘿蔔,喝着那鮮甜美味的清湯。
眼眶,莫名發熱。
他深吸口氣,再吸口氣,然後忍不住擡眼偷瞄她。
那女人又轉過身去了,可那背影,不再讓他緊張不安。
溫熱的蘿蔔湯,松開了胸口,暖了久未進食的胃。
腦袋連續八個小時的高速運轉,激發了腎上腺素,讓他萬分亢奮,肌肉僵硬,放松不下來。
以往,他總得靠運動,把腎上腺素消耗掉,或者乾脆再熬一夜,累到了極點,才有辦法松開神經和肌肉,但這女人只靠一碗湯,就讓他緊繃的身體,慢慢緩和了下來。
蘿蔔好好吃。
真的很好吃,幾乎入口即化。
娜娜再回頭時,原以為他已經吃完了,想幫他再添一碗,卻只看見那男人低頭垂眼看着那塊蘿蔔,慢慢的、小小口的、萬分珍惜的,好像吃什麽高級甜點似的,一小塊一小塊的挖來吃。
他那模樣,讓她不自覺又揚起了嘴角。
她喜歡看他這麽專心的吃飯。
說真的,雖然周游各國讓她學了一手好廚藝,但她大部分顧客都有專用廚師,她之前還真沒什麽機會這樣下廚秀手藝,看他對她的料理這麽捧場,實在是讓她開心得尾巴都快翹了起來。
鹵肉與八角的香味在室內飄散,她趁空燙了青菜,拿出電鍋裏的豆腐蒸肉泥,一樣一樣的把飯菜上了桌,和他一起坐下來吃飯。
他問她為何她的豆腐蒸肉泥這麽好吃?她告訴他,是因為加了蘿蔔頭上的葉子梗。她問他工作突破了什麽?他口沫橫飛的告訴她一堆她有聽沒有懂的機器人工程學。
不過那不礙事,他講起自身專業來,雙眼閃閃發亮,整個人變得又酷又帥,人要是有了自信,看起來感覺還真的不一樣。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他落落長的說了好一陣子,她不時點頭應和着,一邊微笑一邊吃飯,差不多在這餐飯已經吃完,他和她一起收拾餐桌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
「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吧?」
她笑了開來,坦承:「當然。」
剎那間,有些尴尬,他知道方才那話題對一般人來說有多無聊,她只問他有何突破,他卻忍不住話說從頭。
「抱歉。」他臉微紅的說。
「拜托不要。」她挑眉,伸出食指說:「不然我就得為了我沒在聽你說話和你道歉了。不過我得先聲明,我不是故意的,這是一種自動防禦機制,免得我更沒禮貌的當場睡着。所以,就當扯平,OK?」
他愣了一愣,也笑了出來,點頭同意。
「OK。」
「很好。」她笑着端起餐盤,回到水槽前,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碗。
高毅幫着她收碗、擦桌,然後替她和自己泡了杯熱茶,她坐下來喝沒兩口,手機就響了,她接起手機,走到廚房外去說話。
他看見她邊講電話,順便繞着屋子走了一圈,做她每天入夜後的例行檢查,他杯中的茶喝完了,他沒有再倒新的,只是趁機檢查了一下平板電腦。
莫蓮還沒有回信,但肯恩傳了一條訊息給他,知會他今晚會優先看完他給的檔案。
他看着她繞了回來,走到那平臺上,又看着山腳下,仍在講剛剛那通電話。夜風吹拂着她的發,對方不知說了什麽,讓她仰頭大笑起來。
那爽朗的笑聲一點也不扭捏,這女人真的沒有半點小家碧玉的模樣,卻讓他心頭評然,雙眼始終離不開她。
然後,她終于講完了,他看着她走回來,神色自然的推開門,一口喝掉了她那杯幾乎要涼掉的茶,順手替他收拾了杯盤,洗了。
跟着,她轉身朝通往樓梯口的那道門走去。
一時間,心頭再次收緊。
她經過他身邊,朝他甜甜一笑。
「博士。」
他屏氣凝神的看着她。
「我上樓去洗澡了。」她随意的和他揮了下手,笑着說:「晚安。」
洗澡和晚安這兩個詞,讓他的腦袋因為各式各樣的想像,在這一秒當機了一下。他不知道應該起身跟着她,還是該繼續坐在原位。他當然想跟着她上樓,但是她沒有任何希望他跟上的明示或暗示。
或者她有?
他不知道。
而她在這一秒,已經越過了他,朝廚房門口走去。
她沒有停下來,所以應該是沒有任何暗示的成分。
看着那女人的背影,他只能擠出一句乾啞的嘟囔。
「晚安。」
她頭也不回的,搖着那曾經被他握在手中的性感小屁股走出去了。
坐在原位,高毅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了出來,卻還是覺得有些郁悶,然後他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用左手把那平板電腦捏到裂開了。
該死。
他暗暗咒罵一聲,把那平板放到了桌上,起身也離開廚房,擡手耙搔着頭發,關燈上樓回房洗澡。
他從小就搞不清楚女生是怎麽回事,現在當然更不可能懂得女人在想什麽,電腦程式、積體電路,甚至量子力學,感覺都比女人簡單易懂多了。
他當然知道她不可能天天都會發春跳到他身上,但或許是因為他的表現沒她想像中好?
這念頭讓心頭一沉。
他慢吞吞爬上樓,朝烏娜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挑了最靠近前面的一間房住,就在走廊的盡頭,那裏其實是主卧,但窗戶太多、太亮了,所以他搬來之後,還是選了這間住。
那扇房門此刻緊閉着,沒有敞開,沒有半掩,沒有丁點邀請的意思。
他握住自己的房間門把,開門走了進去,一邊朝浴室走去,一邊擡手脫掉上衣,解開褲頭,褪掉長褲和內褲。
他走到老式的銅制蓮蓬頭下,打開水,拿肥皂清洗自己,他洗了頭,又洗了澡。
他關掉一點也沒幫助的冷水,抓起毛巾擦乾自己。
他還以為他表現得還不錯,昨天晚上或許有點太粗魯、太急切,但今天早上他特意克制了自己,試圖讨好她,在那個當下,她看起來很喜歡,雙腿緊緊夾着他,弓身迎合着,叫得天花板都快掉下來了,她甚至抓花了他的背,他現在都還能摸到那些抓痕。
深埋進她身體裏,被她緊緊包裹需要的回憶,只讓他整個人更硬更燙。
該死的。
鏡中的男人一臉郁悶,下巴經過一天的忙碌,滲冒出了些許胡碴,他能看見她在他右邊脖子上留下了小小的咬痕,那是她gaochao時做的事,他清楚記得她貼着他、咬着他顫抖,然後喊了出來。
莫名的沖動,讓他在那瞬間抓着浴巾圍在腰上,轉身走了出去。
他打開門,穿過走廊,來到她房門前,舉手敲門。
他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麽神經,他的頭發都還沒擦乾,身體還在滴水,但這一切實在太困擾他,有一部分的他希望回房間去,不要自讨沒趣,別在她面前做出更丢臉的事,但另一部分,很大的一部分卻拒絕回頭,頑固的堅持想要知道——
她的門在這瞬間開了。
門後的女人已經洗好了澡,穿着乾爽的背心和小短褲,長發半乾的披散在身後,一張小臉因為熱水澡,變得紅撲撲的,整個人聞起來又香又可口。
看見他的模樣,她明顯呆了一下,他注意到她瞪着他的胸膛,他的身體對她的注視立即有了強烈的反應。他緊盯着她,聽見自己急匆匆的粗聲說。
「我只是想問清楚,關于消耗壓力那件事,是你有壓力才能做,還是我有壓力也可以要?」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說。
「對不起,你說什麽?」
老天。
他沒辦法再說一遍,那實在太蠢了,所以他低下頭來,将她拉進懷中親吻她。她沒有反抗,還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張開了溫暖的小嘴。
當他伸手捧抱着她的臀時,她順勢爬到了他身上,雙腿夾着他的腰,溫熱柔軟的女性抵着他,讓他抽了口氣。
他停下那個吻,貼着她的唇,啞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這一回,她沒有笑,沒笑他,然後他知道他一定是做對了什麽,因為她伸出了小手揪抓着他仍在滴水的發,輕喘着,氤氲的黑眸瞅着他,粉嫩的唇微啓,顚顚吐出兩個字。
「可以。」
一股熱氣充塞四肢百骸,讓全身的毛孔都因此張開,他低頭再吻她,抱着她走進門裏,直抵那張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