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埃及,開羅

十月了,這裏還是熱的像火焰山。

熱風夾帶着沙塵,教人吸的每一口都發幹。

一下飛機,烏娜就忍不住想拿頭巾遮住摳鼻,她離開斯洛伐克時,哪兒都開始下雪了,大風雪。

十月雪,不是沒見過,但一天連降十幾度,也夠嗆得了。

她的身體都還沒适應過來,人已經到了開羅。

氣溫,三十度。

而她知道,這地方一入夜,氣溫一樣會一路降到十幾度。

這種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但她一句抱怨也沒有,只是和另外兩個男人扛着大量的設備與器材上車。

埃及是阿浪的地盤,他和鳳力剛就是一對活寶,一路鬥嘴,要是在平常她早笑着同他們一起鬧着玩了,今天卻只是任那些話語左耳進右耳出,安靜的看着窗外景物飛逝。

車子一路往前開,到了旅館之後,鳳力剛下了車,不讓她幫忙,只道:“丫頭,你別忙了,瞧你一副快挂點的模樣,屠鷹他們的班機還要幾個小時才會到,我們明天才會出發到地頭去,你先去房裏睡一覺吧。三〇六號房。”

說着,他把房間鑰匙扔給了她。

她接住鑰匙,沒多客氣,抓着自己那袋簡單的行李,拖着沉重的腳步上了樓。

這裏不是什麽五星級豪華大飯店,雖然有五層樓,卻連個電梯也沒有,但至少還算幹淨。

她被分到的房間面對大街,房裏沒有中央空調,只有一臺老舊的冷氣,而且它不會冷,她幹脆的關掉了它。

除了窗簾遮不住的陽光,這屋子裏只有簡單的家俱,和懸在天花板上,看起來至少有五十年的吊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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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那吊扇的電源,它吱了一聲才開始慢慢轉動。

娜娜瞧着它,覺得自己好像也變得和它一樣老舊,她脫掉衣服,走進浴室裏沖去一身塵沙,這裏的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就連冷水的部分也是熱的,但怎麽樣都比她體溫低。

她把自己清洗幹淨,随便套了件背心倒在床上睡覺。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響,它雖然會動,也确實帶來了些許微風,但她很快仍睡出了一身汗。

她熱醒過來,看了下時間,才過了一個小時。

這裏是下午三點,老家那裏已經是晚上九點。

九點,平常這時候,他已經差不多準備要上樓洗澡睡覺了。

她替自己倒了杯水,盤腿坐在床上,看着手機,叫出耿叔家的電話,她看着那個號碼,又退了出來。

過去這一個多月,有時候,她可以從紅眼的工作人員口中,聽到一點關于他的消息。

她知道,他住在耿家,在那兒架設了實驗室,沒有堅持要回山上。她知道,他每天作息都很規律,天天運動,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她知道,他的研究有了很大的進展。她知道,假日人手不夠時,他會到桃花的餐廳幫忙。她知道,他适應得很好,過得很好。

她也知道,他從來沒有打聽過她。

一次也沒有。

她應該要死心了。

他不是真的需要她,距離遠了,時間久了,什麽也淡了,還是眼前摸得到、看得到的人真實。

遠在天邊的人,就像浮雲一般,久了,總是會消散。

她看得多了,卻仍覺心酸。

她将手指滑過手機,輕撫着桌面上那個戴着眼鏡專心工作的阿呆。

只是喜歡而已,不是愛。

如果她不和他連絡,他很快就會忘了她的,她知道。

她會變成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個曾經很在乎,卻漸漸想不起臉孔的女人,然後連相處的細節也開始淡忘。

四十七天了。

很快就會變成四十八天,然後五十天,六十天,半年,一年……

很快她也會把他忘了,只要她把這張偷拍的照片删掉,幾年後她也會想不起來他判底長什麽模樣。

很快。

她叫出删除鍵,手指懸在半空,卻怎麽樣也點不下去,只有心頭緊揪着。

半晌過去,她放下手指,卻只是取消了那個視窗,等她發現,她已經撥打了耿叔家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又響一聲。

她屏住了氣息,突然後悔起來,想取消這通電話,電話卻在這時通了。

“喂,耿野。”

“耿叔,我是娜娜。”她硬着頭皮開口,“曉夜姐在嗎?”

她聽到那男人回過頭,大喊:“老婆,你電話,娜娜打來的。”

聞言,她心頭一緊,瞬間有些狼狽。

這男人喊這麽大聲,八成整棟屋子的人都聽到了。

然後,分機讓人接了起來。“喂,娜娜?怎麽了嗎?”

“沒什麽,我只是……”她咬着唇,閉着眼,喉頭緊縮着。

那女人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的等着。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轉着,太陽在屋外強力散發着熱力,汗水從她背上滑落,她能感覺到心髒在胸口中大力跳動。

這裏好熱,真的是熱死了,而她該死的想念那個男人。

她不想讓他忘記她,她不想把他給忘了。

她舔了舔幹澀的唇,鼓起勇氣啞聲開口。“高毅……在嗎?”

她屏住了氣息,等着曉夜姐叫他。

“他不在。”

有那麽一秒,因為過度期望,她無法理解這句話。“什麽?”

“高毅出去了。”曉夜告訴她,“我有他的手機號碼,你等等——”

“不用了,我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因為驚慌,她匆匆說着,“我再打就好,謝謝你。”

她飛快按掉了通話鍵,但沒有再次試着撥打。

她是有他的手機號碼,可她不認為她有辦法聽着電話聲一直響,而不去猜測他是不想接她的電話,還是只是沒聽到手機在響。

更糟的是,他很可能有和屠愛出去看電影了。

上個星期,耿念棠和她說這件事時,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好。

那八成是這十多年來,他第一次到電影院去看電影。

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應該是她。

應該是她。

那一秒,她第一個反應是想瘋狂的撥打他的手機,質問他怎麽可以和屠愛去看電影,然後她想起來,他不是她的。

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是他的女人。

他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更不是情人,她把他抛棄了,丢在紅眼的老家。

就算他不在電影院裏,就算他沒有關掉手機,看到她的來電號碼,他也不會願意接她的電話。

熱氣莫名上了眼,她擡手撝着眼。

這不應該這麽痛苦,她不應該這麽想他。

但她該死的好想他,好想他的聲音,好想他身上的味道,好想他腼眺的微笑,好想他溫暖的懷抱,好想他專注的看着她的眼,好像全世界他只在乎她——

只需要她。

心,好痛,那麽痛。

吊扇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的響着,一圈一圈的旋轉着。

她将身體蜷縮起來,環抱着自己,閉着眼,他的模樣卻仍在眼前。

還以為,來得及割舍,哪知道他在心裏生了根……

她讓自己離他很遠,怕離得不夠遠,會想回去搶,會想霸着他,然後再次經歷那種不被需要的赤裸難堪。

她不想丢臉,不想面對別人同情的目光,憐憫的眼神,她不想再次感覺自己是沒人要的、被挑剩的,不想再次感覺自己好可憐、很可憐。

誰曉得,會那麽痛,會那麽想,如此渴望他在身邊。

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渴望,幾乎要淹沒了她,讓她喘不過氣來,讓她覺得再也無法忍受。

她不想放棄他,不想忘記他,她想要握着他的手,和他在一起,看他吃她煮的飯,看他對着她傻笑,看他在她身邊當機發呆,看他專心的、全心全意的,和她做愛——

夠了!丢臉就丢臉!可憐就可憐!她再也受不了了!

娜娜翻身坐起,用手機上網替自己訂了單程機票。

她要去把他搶回來!她要讓他愛上她!她至少要去試一試!

也許他不會原諒她,但他喜歡她,他她知道,而且他是個阿宅,還不知道這是個花花世界,她還是有點希望的。

不試她不甘願——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她點選着航空公司的網頁,起身朝門邊走去,打算告訴門外紅眼的人,她完成這次的工作就要回去。

她拉開門鏈,打開門,擡眼。

門外站着一個戴着眼鏡,穿着正式西裝的男人。

她僵住,呆瞪着那個她朝思暮想四十七天,應該遠在千萬裏之外的男人,然後下一秒,因為太過驚慌,她做了一件無敵白癡的事——

她當着他的面,把門砰的一聲關上。

她把門甩到了他臉上。

高毅瞪着眼前那扇門,有些懷疑剛剛發生了什麽事。

那是她,他知道,雖然她剪掉了她的頭發,換了造型,但他很确定那門裏的女

人确實是烏娜。

他不敢相信她看見他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把門甩到他臉上,關門的力道之大,讓他挂在鼻梁上的眼鏡都因此震落些許。

她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他不知道這反應是好還是壞,但既然他已經人在這了,也只能舉起手,把眼鏡推了回去,用指節再次慢慢的敲了敲門。

那扇門緊閉着,就在他以為必須要再次敲門時,她霍的一下把門打開了。

門內的女人,緊握着門把,身上只套着一件T背,而且她沒穿內衣,又沒穿內衣?,那件單薄的白色背心根本遮不了什麽,因為汗濕,它幾乎是直接貼在她身上,讓她柔軟的女性曲線完全顯露出來。

他忍不住微眯着眼,有點惱她穿這樣就來應門,還沒開口,她已經搶先發難。“你在這裏做什麽?”

“阿浪弄了些食物回來,”他看着她說:“他要我來叫你吃飯,我們在三〇七。去沖個澡再過來,你全身都是汗。”

說完,他轉身就走,聽見她砰的一下又把門關上。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怎麽會在這?他在這做什麽?等等,他剛剛真的在外面嗎?還是她眼花?不要是因為天氣太熱,出現了幻覺吧?

娜娜驚慌的想着,腦海裏亂七八糟的。

雖然她已經決定要回去争取他,但他這麽突然出現,真的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她不是故意把門甩上的。

他到底為什麽在這裏?

他來找她嗎?

這念頭,讓心頭莫名狂跳一陣,但她随即又将其壓下。

不,他不一定是來找她的,他剛剛的臉色看起來可沒好看到哪去。

她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管怎麽說,把門甩他臉上,可不是個重新開始的好主意。

她轉身脫衣,回到浴室,卻看見鏡子裏的女人活像個男孩。shit!她不能這樣過去,她必須看起來辣得要命。

她回到房裏,拉開行李袋,東翻西找,希望找出補救的辦法。

可惡,她真希望自己是個大奶妹,那樣就算她把自己剃成光頭,也沒人會以為她是個男的。

那女人敲了兩下門,沒等人應門,就自己開門進來了。

高毅看見她換了一件白色襯衫,但領口一路往下敞開到胸□,讓人幾乎能看見她的內在美,八成是故意的,他現在比較了解她了。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那讓她很不開心。

她知道她依然能影響他,所以才換了這件輕薄柔軟,性感得要命的白襯衫。她剪掉了原本過肩的長發,削成簡單俐落的發型,那應該要讓她看起來像個小男生,但沒了長發的遮掩,她敏感又白皙的頸項完全露了出來,敞開的衣領拉長了線條,讓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往下看,陷入那若隐若現的雪白肌膚之中。

這女人看起來該死的性感,而且他很确定她知道自己是什麽模樣。

高毅坐在床頭吃他自己手中那份烤餅,看着那女人看也沒看他一眼,搖着只套着黑色小短褲的小屁股,擡手和坐在床尾的阿浪打了聲招呼,直接走到靠窗那張擺

滿食物的小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為什麽你們這間的冷氣會冷?”她靠在椅背上,将桌上那盤沙拉整盤端到身前霸占,邊吃邊問。

“它本來不會。”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鳳力剛笑着說:“高毅修好的。”她聞言,橫來一眼,說:“別告訴我,你是特別來幫他們修冷氣的。”

“我不是。”他丢出這三個字,看到她挑眉等着下文,他把烤餅塞進嘴裏,再咬一口,慢慢咀嚼。

發現他依然沒有要給她答案,一絲着惱閃過她的眼,她想追問,他知道,但她忍住了,只将視線拉了回去,拿叉子戳了一片番茄放到嘴裏。

“所以,屠鷹和肯恩他們幾點會到?”

她話聲方落,原本緊閉的浴室門被人打開,談如茵拿毛巾擦着頭發走了出來。“嗨,娜娜。”那女人看見她,微微一笑。

娜娜呆住,反射性的回道:“呃,嗨。”

她還沒反應過來,房門也跟着被人打開,屠愛提了六杯飲料走了進來。“我買了白甘蔗汁和薄荷紅茶,有誰要?。”屠愛笑着關門。“太好了,我要。”鳳力剛舉手。

“我也要。”阿浪上前拿了一杯,順便幫老婆也拿了一杯薄荷紅茶。“娜娜,你要薄荷紅茶還是甘蔗汁?”屠愛瞧着她笑問。

娜娜瞪着她,脫口就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打工啊。”屠愛笑着說:“屠鷹和肯恩有事趕不過來,武哥找我和茵茵幫忙,我想說閑着也是閑着,就找高毅一起來了。”

娜娜聞言一愣,下一秒,她回過神來,“你開玩笑?”“沒有。”屠愛見她不回答飲料的問題,幹脆繞到床頭,讓高毅先選了飲料。“你要喝什麽?”

高毅伸手拿了甘蔗汁,屠愛朝他甜甜一笑。

她看了一陣不爽,伸手揪抓住對面鳳力剛的衣襟,将他拉到身前低聲質問。“屠愛就算了,我也知道如茵為什麽會在這,只要阿浪在,談如茵就是個穩定的人體雷達,但高毅只是個普通人,他來能幹嘛?。”

鳳力剛拔下一只烤雞的腿,邊瞅着坐在對面的娜娜,露齒一笑說:“他可以幫忙守門口啊。”

她瞪着他,莫名惱火,還想張嘴,眼角卻瞄到屠愛和高毅要他那杯甘蔗汁。“借我喝一口。”那女人對那家夥說。

高毅想也沒想,就把那杯剛插上吸管的飲料遞給了她。

屠愛沒伸手接,只低頭張嘴直接含住那根吸管,喝了一口。“好甜喔。”她皺起鼻子,笑着和高毅說:“還是你喝吧,我喝茶好了。”

高毅扯了下嘴角,抓握着那杯飲料,又咬了一口手上的烤餅。

娜娜緊抿着唇,揪緊了手中的衣襟。

“丫頭,你輕點,我衣服要是被扯壞了,很難和我老婆交代的。”

她聞言回神,只見眼前的男人笑看着她,娜娜火速松開他的衣襟,推開他那張讨人厭的笑臉,抓起叉子,繼續把沙拉叉進嘴裏。

屠愛提着最後那兩杯飲料朝她走來,她卻只注意到高毅把手中那杯飲料,放到了床頭櫃上。

“喏,娜娜,只剩紅茶了。”屠愛見她一手盤一手叉,直接把紅茶放到她前面的桌上。

“我以為餐廳周末很忙。”她抓着叉子,對着屠愛說話,眼角卻繼續偷瞄那男人,“你這樣跑出來可以嗎?”

他再咬了一口烤餅,咀嚼着嘴裏的食物。

“還好羅,肯恩他老婆可楠會到餐廳幫忙,武哥又說他人手不夠,我沒來過埃及啊,剛好順便出來走走。”屠愛說着,也拿了一片烤餅,夾了肉和菜,甜甜一笑:“就當休假羅。”

他咬了第三口,然後伸手去拿那杯被屠愛喝過的甘蔗汁。

娜娜跳了起來,抓起自己桌上的紅茶,兩個大步來到他面前,搶走了他手中的飲料,把自己的紅茶塞給了他。

“我想喝甘蔗汁。”她粗魯的說:“你喝紅茶吧。”

沒等他回應,她抓着那杯甘蔗汁,掉頭轉身,大踏步的經過其他人身邊,頭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

她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然後走到浴室,把那杯甘蔗汁給倒了,扔進垃圾桶裏。

可惡!

她是個白癡!笨蛋!豬頭!

娜娜瞪着鏡子裏那個像男生的自己,好想尖叫,然後憤怒在瞬間轉為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不是為了她來的,是為了屠愛。

怎麽可能是為了她,和那窈窕性感的女人比起來,她就像根草,嘴太大、眼睛太小,動作太粗魯,脾氣太暴躁——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惱怒的抹去淚水,不再看那可悲的自己,轉身走了出去,用力将浴室門關了起來,想脫掉身上這件精心挑選的真絲襯衫,房門卻在這時又傳來敲門聲。

“誰?”她生氣的問。“高毅。”

她僵住,瞪着那扇門,半天無法動彈。

有那麽一瞬間,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然後他又敲了兩下門。

“什麽事?”她聽見自己問。

“你說你的冷氣壞了,我來看看。”他說。

她心頭一抽,她不想開門,但他沒有做錯什麽,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抛棄了他,是她把他推給了屠愛,她沒有任何理由原因給他臉色看。

娜娜深吸口氣,強迫自己走上前去,把門打開。

他提着一瓶鋼桶和一箱工具站在門外,一身西裝筆挺,戴着那黑框眼鏡,看起來該死的拘謹。

她側身讓他進來,看着他走到冷氣前,放下鋼瓶與工具,脫下西裝外套,然後拔掉冷氣插頭,開始拆卸那臺老舊的機器。

看着這男人的背影,她忍不住開口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知道。”他頭也不回的說。

她将雙手交抱在胸前,啞聲提醒,“我不是在說冷氣。”

“我知道。”他抓着螺絲起子,将一個又一個螺絲拆了下來。

她抿着唇,懷疑他真的知道。

“這個點還沒人去探過,那裏很有可能仍有游戲進行中,我們之前也曾發現過游戲場所重複使用的痕跡,那地方很危險,我們不可能分神照顧——”

話到一半,她驀然停了下來,咬住自己的唇。

眼前的男人聳起了肩背,把冷氣的蓋子拆了下來,然後他轉過身來,看着她,眯着眼緩緩說。

“我可以照顧我自己。”

不知為何,他突然看起來異常高大。

娜娜忍住想退後的沖動,瞪着他說:“你知道我是對的,你是個科學家,不是調查員,你沒受過該有的——”

“你已經不是我的保镖了,”他打斷她的話,來到她面前,“我不是你的責任。”

她心頭一抽,冷着臉提醒他:“你該知道要是被逮到,會有什麽下場。”

“我知道。”他忽然擡手抓握住了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身前。

她僵住,擡眼只見他低着頭,瞪着她,沉聲道:“我會被扔回那該死的游戲裏,但這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你不能幫我做決定,你聽懂了嗎?!”

這裏很熱,他的體溫很高,她能清楚聞到他的味道,她的身體因為他的存在而沸騰顫抖,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細胞都渴望着他、想要靠近他。

有那麽一秒,她忘記自己原本在說什麽,她可以感覺到被他觸碰的地方宛如火燒一樣的燙,心跳加快,小腹抽緊。

仿佛察覺到她的身體反應,他黑瞳在瞬間變暗。

娜娜心頭狂跳,她垂下眼,握緊了拳頭,不敢讓自己觸碰他,只啞聲道。“放開我。”

他不想,只是更加靠近她,嗄聲問。“為什麽?”

他靠得太近了,她能嘗到他的呼吸、他的味道,感覺到他的體溫。

她屏住了呼吸,顫聲要求着,“放開我……”

“為什麽?”

他再問,追問,她能感覺他熱燙的唇瓣,刷過她的,讓她喘了一口氣,幾乎要呻吟出聲。

“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我應該放開你?”

她無法思考,只感覺得到他在她身前,在她唇邊,靠得那麽近,讓她渾身發燙,心跳狂奔。“太熱了……”

他松開手,她心頭一緊,下一秒,卻看見他擡起了手,撫上了她汗濕的頸項,讓她再次屏住了呼吸,心跳卻變得更快,快到發疼。

她應該要退開,但她做不到,然後她聽見他問。

“為什麽你要拿走我的飲料?”

她一僵,瘠啞開口:“我不想……喝紅茶……”

“為什麽你要穿這件衣服?”

“因為我只剩這件是幹——”

她話說到一半,氣一窒,喉嚨緊縮起來,只因感覺到一滴汗水從頸上滑落,滴落胸口,她看見他在看,感覺到他在看,看那滴汗。

他的視線随着那緩緩滑落的汗水,燒灼着她的肌膚。

他擡起了手,有那麽一秒,她不能動、不想動,只能喘息着,看着他撫着她敏感的肌膚,慢慢的、輕柔的,抹去那滴滾落的汗水,剎那間,仿佛連心跳都停了,那粗糙的指腹,順着敞開的衣襟下滑,撫過深V胸罩的邊緣。

她渾身一顫,抓住了他的手。

“別這樣……”

“如果你不想要我這樣做,”他看着她,粗聲說:“就不該穿成這樣引誘我。”

“我不想……”她口是心非的說。

“你想。”他再一次的打斷她,貼着她的唇說:“你知道你可以誘惑我,你想要我,你要我。”

剎那間,感覺好赤裸,赤裸又狼狽。

她想否認,卻沒辦法,想推開他,雙手卻不聽從使喚,他的脈搏跳得很快,他的額頭抵着她的額,濕潤的唇瓣微張,她能直接嘗到他嘴中的氣息。

他嘴裏有着熟悉的味道,一種香甜、微涼的味道,從剛剛就一直困擾着她,教她忍不住張開嘴,想嘗到更多,想知道那是什麽,她吸着氣,然後辨認出來。

薄荷。

那是薄荷紅茶的味道。

他喝了紅茶才過來的,她的紅茶。

不是屠愛的,是她的。

熱氣,霎時上湧,讓毛孔張開,她握緊了他的手腕,情不自禁的揪抓住他的衣襟,就在這時,他張嘴舔吻她的唇瓣,緩緩的滑過去,再慢慢的掃過來,教她不由自主顫栗着,然後開始回應。

她的反應,讓他顫顫吸了口氣,加深了那個吻。

好熱。

太熱了,她無法思考,完全忘了兩人之前在争論什麽,只知道她是如此想念他、渴望他,她想要他是她的。

她的。

娜娜朝他伸出雙手,攀抓着他,揪抓着他的發,将他拉得更近。

然後,一切變得混亂而激烈,他一把抱起了她,将她壓到了牆上。

……

她感覺自己像只貪心的野獸,她需要更多,更多。

她要他和她要的一樣多。

她喘息着,緊緊環抱着他,貪婪的迎合着、貼合着,讓肌膚與汗水厮磨飛灑,讓需要與快感和那可怕的熱,往上攀升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下一秒,她的身體被逼過了極限,世界在眼前迸開,她聽見自己喊着他的名字,不由自主的将他抓得更緊。

然後,他停了下來,緊貼着她,抵着她,在她身體裏悸動顫抖,在她耳邊粗喘,他的心跳撞擊着她的,和她的一起,仿佛才跑過百米。

結束了,她知道。

她環抱着他結實的肩頸,不想放手。

他很快就會平息下來,她應該要放開他,在他松手之前,先放開他。

但她不想,她不要,她不想失去他。

驀地,敲門聲響起。

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才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她心頭一驚,轉頭看去,看見屠愛肩上背着行李站在門□,一臉錯愕的瞪着她和他,手上握着這一間房的鑰匙。

剎那間,她領悟到屠愛被分配和她同一間房,然後上個星期懷中這男人才和屠愛去看過電影,他們、他們正在約會。

仿佛過去的一切再次重演,現實如火車一般迎面而來,狠狠當頭撞上。

老天!不要又來一次!

剎那間,她只覺得羞恥,和椎心的痛,混亂之中,她想要松手,想要推開他,在他看到那女人之前,在他放手去追屠愛之前,先放開手。

但她做不到,她的雙手雙腳不聽使喚,不肯離開他身上。

如果來得及,她甚至想擡手遮住他的眼,不讓他看,但他已經轉過頭、擡起眼,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的女人。

娜娜感覺到他繃緊了肌肉,她好害怕,從未如此驚慌,她心痛萬分、不知羞恥的緊緊攀附着他,等着他退開。

但他沒有,他只是張開嘴,看着那個女人,粗魯的吐出兩個字。“走開。”

屠愛挑眉,但一語不發的退了一步,關上了門。

他将視線拉了回來,看着她。

娜娜無法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他戴着眼鏡,他不可能沒看到開門的人是誰,但這男人只是捧抱着她,低頭垂眼吻去她頰上的淚。

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她哭了,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她還以為那是汗,但那是淚。

他小心的捧抱着她,溫柔的吻着她,啞聲道歉:“對不起……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弄痛你……”

她能從他眼中,看到愧疚和憐惜。“我只是……我需要你……”

他的話讓淚如泉湧,無法遏止,她哭得停不下來。

高毅有些無措,心慌意亂的想退開,但她收緊雙臂,雙腿緊夾着他。

“不要……”她哽咽着要求,顫抖着親吻他:“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又一串淚水,從她氤氲迷蒙的黑眸中滑落,教他心口收縮。

無論如何,她是要他的。

他知道,能感覺到。

他吻去她臉上的淚,将她抱到了床上,這一次她沒有阻止他,為了他不知道的原因,她哭得停不下來,他只能将她緊擁在懷中。

她沒有抗拒,只是蜷縮在他懷中,繼續啜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透窗而進的強烈日光,和她止不住的淚,終于慢慢減弱,但屋裏的溫度還是很高,讓兩人汗如雨下。

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離開她。

雖然覺得尴尬,娜娜還是強迫自己擡起頭來。

眼前的男人,在夕陽餘晖中,用那深黑的瞳眸看着她,他伸手撫着她的臉,用拇指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一語不發。

他已經把他的襯衫和那破掉的汗衫脫掉了,但汗水仍涔涔,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彙聚滑落。

她爬起來,伸手抓來礦泉水,喝了一口,然後把水遞給他,他接過了手,也喝了一口。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沉默的分享着同一瓶水,她趁他喝水時,脫掉了身上殘破的襯衫,他把水再給她,脫掉身上的褲子,她把瓶裏最後一口水喝掉,然後跨坐到他身上,親吻他,和他分享那甘甜的水,再一次的和他做ai。

事後,她無力的趴在他身上,感覺他将她抱了起來,帶進浴室裏沖澡。從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水,還是熱的,但洗去一身汗水,确實好過多了。

她拿毛巾幫他擦去一身水,他也幫着她,然後他撫着她過短的發,啞聲問。

“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脖子是她的敏感帶,他不喜歡她将其裸露出來,太誘人了。

光是這樣以指尖輕撫,就能讓她顫栗,加快呼吸心跳。

“太礙事了。”她垂着眼,沙啞的說:“有些通道太小,男人進不去,只有我過得去。”

他心頭一緊,握住她的後頸,将她往前拉,親吻她的額,然後是她的脖頸。那吻,很輕,很溫柔,讓她不由自主的昂首露出那脆弱敏感的部位,讓他吮吻、安慰,那種被憐惜的感覺,讓心微抖,教淚水莫名又盈滿眼眶。

然後,他将她抱了起來,帶着她回床上,她以為他會再說些什麽,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沉默的擁抱着她。

吊扇嘎吱嘎吱的在天花板上響着,帶來陣陣熱風,卻不再困擾她。

她閉上眼,伸手環抱着他,聽着他的心跳,氣溫還是很高,她應該要叫他把冷氣修好,但她累得不想動,也不想放開他。

莫名的安心感,和他熟悉的味道,讓她放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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