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茍且之事(上)

咣當一聲,酒壇子砸在石臺下面, 碎成幾瓣。

郭嘉尚且維持着高舉酒壇的動作, 等到酒壇子的碎裂聲傳來, 他才下意識地動了動手指。

沒有任何實質的觸感,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裏空了。

“酒呢?”

“在君腹中。”被酒壇碎裂的聲音一激, 崔頌找回了少許理智, 捏了捏被石頭硌得有些疼的脖子, “這上頭怪涼的, 回屋休息吧。”

比起微醺的崔頌,飲了更多酒的郭嘉醉得不輕。聽到崔頌的話, 他有些遲滞放下手,将半個身子探到石臺外。

“酒呢?”

……

崔頌确定自己無法與一個醉鬼講理, 搖搖晃晃地起身, 扒着石臺慢悠悠地滑了下去。

郭嘉還在上面,一邊往外探腦袋, 一邊支着醉态迷蒙的眼左右張望。

他的眼睛本就昳麗非常,蒙上一層酒霧後,更似雲興霞蔚的碧空,叫人移不開目光。

崔頌帶着純欣賞的心情歪頭看了一會兒, 拍了拍冰涼的石壁:“酒在屋中,郭兄不下來嗎?”

郭嘉停下漫無邊際的尋找, 眼中溢出明亮的光, 手撐石臺利落地跳了下來。

落地的時候踉跄了兩步, 又強制站穩。

“走吧, 回屋。”

崔頌當然不可能再帶郭嘉去喝酒。腦中尚存一絲理智的他明白節制為何物,準備送郭嘉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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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屋中的酒……只是為了把人哄下來而已。

崔頌認為自己十分清醒,借着月光找到郭嘉的住所,伸手一指:“走吧,到我房裏喝。”

郭嘉往他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鄭重其事地點頭:“好,走。”

說完,他晃悠悠地坐到地上,找了處松軟的草甸,又改坐為躺。

……說好的走呢?

因為酒精而有些滞澀的大腦徹底罷工,崔頌看了郭嘉兩眼,忽然不确定剛才自己剛才說的是“走”還是“坐”。

崔頌走了過去:“不喝了?”

郭嘉半阖着眼,目無焦距地望着前方,兩眼放空。

等到崔頌以為他已經睡着的時候,郭嘉突然張口:“皎皎雲中月,皚皚酒中影。”

崔頌伸手扶他的動作一頓。

“杯中無一物,玉鬥罩蒼穹。”

崔頌默默後退一步,掩上耳朵。

郭嘉閉上了眼睛。

……

就這樣?

崔頌蹲下身:“起來。”

郭嘉毫無反應。

崔頌捏了捏額角,認命地抓住他的胳膊,架在肩上。

此身與他穿越前差不多高,接近180公分,郭嘉體态修長,亦差不多是這個高度。架他回屋不算困難,但也談不上簡單。

崔頌挪啊挪,終于将郭嘉帶回他的住所。

本準備将人往塌上一放就走,但他忽然停住,微微皺眉。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往屋內從左到右地掃了一圈,又從右往左地掃了一圈。

來回看了幾次,他才反應過來。

擱在桌上的紫鞘佩劍,擺在牆角的六個酒壇……這不是他自己的房間嗎?

他本想去郭嘉的住所,把人安頓好,怎的繞了一圈,到自己的房裏來了?

崔頌晃了晃有些發暈的頭,正打算架着郭嘉去對面的屋子,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響。

崔頌的意識雖有些遲緩,但潛意識中的警覺心還在:“誰在那?”

沒有聲音。

崔頌把郭嘉往旁邊的地上一擱,提起案上的劍。

拔劍而出,他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何人在此?”

四周岑寂無聲,牆角的酒壇安靜地擺着,一束冷風從門外穿入,拂動內室粗布制成的帷帳。

崔頌冷哼一聲,拔劍而出,刺向那片帷帳。

帷帳一動,一柄大刀險險隔開崔頌的劍鋒,從帳裏蹿了出來。

“且慢——”

崔頌并不理他,借着半醉半醒的狀态,僅憑本能刺出數劍,招招刁鑽,将那黑影逼至牆角。

“且慢!我并無傷人之意!”

“深更半夜,手持利器侯在房中,若無傷人之意,莫非是與我手中的劍問候不成?”

崔頌一劍隔在他的頸間,眯眼,“是你。”

來人體格高大,五官剛硬,正是馬寨內最強壯的戰士白普路。

崔頌眼底的懷疑更深,并着手中利劍向前一步:“深夜來此,有何圖謀?”

白普路挺起背脊,毫無心虛之态:“借酒而來。”

崔頌以祢衡式關懷傻子的目光看他。

白普路忍氣冷笑,眼神污濁而帶着譏諷:“總好過堂堂世家公子,深夜與人行那茍且龌龊之事,敗壞士人之德。”

崔頌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茍且龌龊……?什麽鬼?

白普路的眼裏好似藏着兩柄粘稠濕滑的鈎子,自崔頌因為酒精而染上少許紅暈的臉頰,略微淩亂、前襟濕了一片的衣上滑過,又轉向另一邊被暫時安置于地,身上更加狼狽的郭嘉。

“可是白某打擾了袁公子的雅興,又言語直白,讓公子惱了我?”

那赤裸裸的目光,終于讓崔頌反應過來。

他的第一想法是:白普路故意污蔑他與郭嘉,以此激怒他,好轉移自己深夜擅闖他人房內的惡行。

但當崔頌看見白普路眼中的暗芒,他不得不确定,這不是對方的權宜之計——而是他真的這麽想。

三更半夜,房裏無人。他架着郭嘉進自己的屋子,兩個人又都衣衫不整,發絲淩亂,面帶酡紅,身上濕了大片……的确很像那什麽之後又欲求不滿地來屋裏再那什麽。

崔頌的臉不由一黑,捏着劍的指骨咯吱作響。

白普路仍在火上澆油,尾音暧昧地低語道:“袁公子好本事,初來乍到就将這狡詐如狐的小子拿下。此等手段,白某自愧不如。”

眼見他露出一道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笑,一副“你我乃是同道中人,何必着惱”的意指,崔頌差點捏不住手中的劍。

“但論玩的手段,自小熟習禮教的袁公子必然不如在下。”白普路兩指夾住劍鋒,往外推了推。被從天而降的悶雷轟了個嚴實的崔頌一時不差,劍鋒被推得偏了方向。

白普路見此,以為崔頌被他說得心動,故作斯文地道,“聖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二人之樂,哪抵得上三人?”

崔頌驚呆了。

但他來自信息大爆炸的現代,不多久就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他的臉色黑如鍋底。

“你再滿口胡言,污蔑我與郭兄清白,诋毀聖人,休怪我手中之劍不客氣。”

白普路也沉下臉:“敢做不敢認,還要在這裝得道貌岸然——瞧不上白某直言便是,還要再次惺惺作态。這汝南袁氏的家風,白某算是領教了。”

崔頌總算明白什麽叫做“秀才遇到兵”,他也懶得再做辯解,鋒利的劍鋒重新對準對方的喉口:“心藏奸邪,自然看什麽都是污穢——你且閉上嘴,先将你來我房中一事解釋清楚,否則……你既說領教了我袁某的家風,不如于這胸前開上一口,再行領教一下?”

白普路目中淬毒,崔頌寸步不讓,空氣悶濁不堪,叫人喘不過氣來。

兩人皆未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郭嘉,驀地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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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短小君……明天再接再厲!

-小劇場-

先生:聽說你shui了我?(摸下巴)

崔頌:(青筋)……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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