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屋內的氣氛很凝重, 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畢竟是三個嚴肅的人在商量嚴肅的大事。
蕭瑾神情冷峻,指尖慢慢地在皇宮地圖上移動,若有所思。
而蕭翊和淮安候圍在一起, 愉快地讨論着三弟小時候的糗事。
“到時候先率領一隊人馬從側門——”蕭瑾說着擡頭, 然後就看到淮安候臉上帶着淫.蕩的笑。
蕭瑾嘴角抽了抽,警告一般地朝人揚眉:能不能別跟蕭翊那種人學?
裴钰斂住神色, 聽話地湊過去和人一起研究地圖。
這樣嚴肅的氛圍并沒有維持多長時間,過了一會兒。
蕭瑾搖搖頭, 有些心累。
“安靜。”當聽到某人造謠自己小時候總是流鼻涕時, 蕭瑾終于聽不下去了, 将手裏的地圖往兩人面前挪了挪。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像模像樣地讨論了到時候先攻哪個門。
“如果你想知道有關我的事,”蕭瑾低聲地對淮安候道, “以後我親自告訴你。”
裴钰心裏一喜,臉上卻佯裝淡定,湊過去和人認真商量着到時候的計劃,并在蕭翊再一次歪題時嚴厲地制止了他。
蕭翊勾唇一笑, 過了會兒,和人說了一下大家都喜聞樂見的嫁弟弟的事。
淮安候終于又淡定不住了,重新加入他的小團體。
容王殿下伸出手指, 淡淡道:“聘禮起碼得這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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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已經對兩人不抱什麽希望了,全程心如止水,裝作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三弟是誰。直到聽到這句話,才在好奇心的作用下, 擡眼偷偷地瞄了一眼。
淮安候很有錢,豪爽道:“兩倍。”
“……,”蕭瑾額角跳了跳,拿手指敲了敲桌子,平靜道,“二位能不能消停點?”
蕭翊搖了搖頭,在心裏給淮安候點了一根蠟,看這架勢,将來沒準得三倍。
蕭翊和淮安候均斂住神情,嚴肅地讨論了一會兒兵馬問題,過了會兒,自然而然又說到了蕭瑾的糗事。
真的是自然而然,一點兒也不突兀的那種。
蕭瑾想不通竟然會有人在讨論這麽大的事時還有心思說別的內容,心情有些複雜。
因為這個共同話題,蕭翊和淮安候的關系突飛猛進,莫名其妙就擁有了很深的革命情誼,簡直相見恨晚。
蕭瑾揉了揉額角,不想對此事發表看法。
次日,北疆那邊派人快馬加鞭送來了一厚沓文書。
裏頭是溫子孺整理好的賬本以及當初在營帳裏發現的信。
信的落筆處寫着蕭潛兩個字。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
寧王起兵造反,率領三十萬鐵騎殺進皇宮。
這幾乎是一夜之間的事,沒有任何預兆,駐守在外的精兵強将根本來不及調回來。
駐守在皇宮的部隊再精良,也奈何不了火力全開的幾十萬鐵騎。
更別說後方還有一個淮安候,若皇宮出現什麽異動,立刻帶兵直接殺過來。
皇宮裏亂成一片,刀鐵锵锵,被可怖的刀光劍影籠罩。
外頭正經歷着一場腥風血雨,皇後氣定神閑地閉着眼睛,數着手裏的佛珠。
突然手裏的念珠斷了,珠子“噠噠噠”地滾了一地。
皇後慢慢睜開眼,看到宮門口的人,眉頭皺起:“你是人是鬼?”
蕭翊緩緩地走近人,淡淡道:“如果有鬼魂,那我母後的鬼魂豈不是早就找了你數百遍?”
皇後心裏一蹬,臉上仍淡定:“大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蕭翊:“造反。”
皇後臉色慘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盯着說出這兩個字的人,仿佛不認識人一般。
“怎麽?”蕭翊淡淡道,“造反這種事,還需要提前給您打聲招呼?”
外頭刀光劍影,金屬撞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進來,異常清晰。
“您還記得當年的那場大火麽?”蕭翊平靜地看着人。
事到如今,皇後索性不演了,冷笑一聲:“本宮當然就不應該心軟,留你一條命。”
“不,您沒有心軟,”蕭翊勾唇一笑,如同開玩笑一般道,“我猜您應該是想享受那種慢慢将人折磨死的感覺。”
蕭翊頓了一下:“畢竟沒有什麽比看着對手的兒子受苦更快樂的事了。”
皇後脊背一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說出這番話的人。
蕭翊輕笑:“可惜我令您失望了。”
皇後瞳孔微張,這個任她擺布,軟弱無能的容王,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當年的那場大火過後我就成了個病秧子,無能到對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脅。”蕭翊說得雲淡風輕。
皇後皺着眉,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你從那時便開始——”
“開始扮演一個渾渾噩噩的角色,”蕭翊替人說完,“開始買下王城所有的商鋪,開始拉攏朝廷看不起的小勢力,開始讓自己不動聲色地積蓄力量。”
皇後咬着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麽小的孩子就有那麽深的心機,更不敢相信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這麽多年。
一直以來,明明是自己掌控着一切……
“所以您比不過我母妃,哪裏都比不過她。您嫉妒她,嫉妒了一輩子。”
“閉嘴!”皇後被戳中了傷口,眼睛赤紅,瘋了一樣地吼着,“真是天大的笑話!誰配讓本宮嫉妒?”
蕭翊靜靜地看着已經自亂陣腳的人:“哪怕母妃不在了,您也一直活在她的影子下。”
皇後咬着唇,整個人都在發抖。
蕭翊繼續對人說着:“父皇哪怕神志不清,心心念念的也是她……”
皇後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瞪大眼睛:“你說什麽!皇上?!”
蕭翊沒有回答,而是搖了搖頭:“我想,太子遲遲不登基,是不是因為沒有玉玺?”
皇後看着人,整個人如同五雷轟頂。
蕭翊:“後來你們就沉不住氣了,草草地除去本王,迫不及待地拟假聖旨,讓太子登基。”
皇後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這個人太可怕了。
“放心,父皇在我府上過得很好,”蕭翊淡淡道,“至于您那個傀儡,那得看三弟怎麽處置。”
皇後狼狽地擡起頭,再也沒了氣度,指着人道:“你就算得了皇位也會背負罵名,為天下人所不恥!”
蕭翊可憐地看着人,搖了搖頭:“誰說我要皇位?”
皇後咬着牙,面目猙獰:“你做了這麽多不就是為了皇位?”
蕭翊淡淡道:“本王哪有什麽功夫争奪皇位?”
但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是圍着冰冷的龍椅打轉。
皇後不甘心地咬着唇,眼裏滿是仇恨。
“對了,”蕭翊突然勾唇一笑,好心地告訴了人一個消息,“您知道太子勾結外敵麽?”
皇後瞪大眼睛,終于直直癱在了椅子上,握緊的拳頭無力地松開。
蕭翊搖搖頭,也覺得可惜:“皇兄太不争氣,可惜您為他鋪得那麽好的路。”
皇後目光呆滞,怎麽也不相信太子會那麽糊塗。
蕭翊:“太子溫良恭儉、心懷天下,您說若是把他做的那些不堪之事公之與衆——”
“不,”皇後咬着牙,眼神終于流露出了強烈的害怕,“你不能毀了潛兒!”
蕭翊平靜地看着人。
“求你——”皇後胡亂地搖着頭,眼睛赤紅,抓着人袖子,懇求道,“你不能毀了他!”
蕭翊冷冷地說:“是他毀了自己。”
金銮殿上。
蕭潛欣喜地摸着龍座上的紋絡,坐在皇椅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的人。
“來人,”太子大笑一聲,揮了揮袖子,“全拖出去斬了!”
此時皇宮已經淪陷,護衛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勝負已經有了分曉。
蕭潛還是不接受現實,瞪大眼睛,額頭上青筋暴起,瘋魔一般地叫喊着:“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我!是本太子!”
“呵……太子……”蕭潛說着又有些自嘲地摩挲着龍椅上精致的龍頭,“根本就沒有人看重我……”
“這天下是我的!我的你知道嗎!哈哈哈哈……”蕭潛搖搖頭,終于從龍椅上走了下來,“就算我死,也要髒了龍椅!”
說着就轉身,猛地朝龍椅撞去。
突然,蕭潛身子一歪,直直倒了下去,背上還插着根箭。
蕭瑾緩緩收弓,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
嘴角有血流了出來,蕭潛瞪大眼睛,不死心地看着龍椅的方向。
龍椅就在不遠處……馬上就能碰到了……蕭潛死不瞑目,着急地伸出手指,費力去觸碰龍椅,終于沒了力氣。
當晚皇後在宮中自缢。
血雨腥風的一夜後,成王敗寇,已成定局。
當東方露出魚肚白,一切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