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飯完從胡同口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回去時路上還是一樣的堵，道路兩側星星點點的燈光亮起來，路上的車燈連成一條閃爍的燈河。吃飽飯後再看夜晚的燈，難免會覺得有點乏。
江影靠在座椅背上，頭微側到旁邊，看着車窗外的B市夜晚出神。
很久沒這樣靜靜的看到這樣繁忙都市的夜晚了。
上一次看到還是幾年前大學畢業的時候，和同學一起在城裏吃了一頓散夥飯。吃完飯出來走在街上看B市的夜晚，像今天一樣，閃爍的燈光點點，包裹着熙攘熱鬧的街。
那時她已經定好了啓程去鎮上教書的日期，興沖沖的準備去工作。
B市的樣子看在眼裏難免帶了點漫不經心，偶然有些感嘆，也是因為在這座城市裏與朋友的聚散離合。
後來幾年的夜晚都在仙果村裏度過，和B市的夜晚正相反，仙果村的夜晚是純淨幽深的黑色，除了灑在黑色天幕上的星星，就只剩飛進靜谧村落的螢火蟲的光了。
而且那時江影想起B市的夜晚也并無懷念，對她來說，印象更深的是B市冬夜裏她結束一份家教的工作之後，在路邊烤爐裏買一個熱騰騰的紅薯，再匆匆趕去打下一份工的忙碌。
那時喧鬧與笑嚷都離她太遠，生活本身就足夠她焦頭爛額了。
“你還好嗎？”卓誠的聲音把她從回憶裏叫出來，“要不開窗透透氣。”
“沒事，就是吃完飯有點犯困。”江影回過神，轉過來對着卓誠點點頭。
卓誠把江影那一側的車窗降下一些，有絲絲的風吹進來，吹着着江影臉頰邊垂下的發絲。涼爽的風拂面，江影惬意的深呼吸了幾下，感覺B市的夜，似乎比記憶中舒适很多。
可能是感覺到江影有點累了，卓誠一路上沒再說什麽話，只是快到江影家附近的街角時，問了江影小區的位置在哪兒。
“天黑了，你在小區下車吧。比在街邊安全點。”卓誠問地址之前跟江影說。
江影說好，“那麻煩你了。”邊說邊給他指去小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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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之後江影解開安全帶，轉過頭和卓誠道謝，
“今天的菜很好吃，謝謝你呀。”
卓誠把車熄了火，聽她這麽說，有點無奈的笑，“怎麽總說謝啊，我今天一次都沒說。”
聽他半真半假的抱怨，江影壓了壓揚起的嘴角，微微蹙眉，“那我總不能不說吧，這家菜确實很好吃。”
卓誠不甘示弱，“那我也要說。”
江影有點意外的看他。從在仙果村認識卓誠，到在B市再見到他，他總是正經又紳士的樣子。
之前在雨夜裏救他上來的時候，他更是一臉鄭重。在鎮上送她去機場，還有後來聯系的時候，大都安排的周到妥帖，很符合她之前看到他身份證照片時的第一印象。
現在看他好像有點不同，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她才發現他是單眼皮，眉骨和眼窩的線條極流暢，顯得眼睛深邃而有神，現在這樣笑的時候眼睛會彎彎的，像一座橋。
車內照明燈的光暈照下來，他的鼻梁看起來更挺，她猛然想起一句話，思源從前在她旁邊看愛豆的視頻時總說，
“嗚嗚嗚，好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
她像被自己腦海中的這句話吓到了，飛快的移開視線。
随口接着剛才卓誠的話問，“你也說什麽。”
“說謝謝，要是那天沒有你路過救了我，那我……總之，要謝謝你救我大難不死。”卓誠有理有據。
“沒這麽嚴重吧。”江影聽他這麽說，慢慢轉回視線，逐漸從剛才自己給自己的驚吓中平靜過來。
“怎麽沒有。”卓誠的眼睛還像剛才一樣帶着笑意。
“那你大難不死，按照常理來說，是不是應該有什麽後福啊。”江影看着卓誠的眼睛，讓自己的視線不要往滑滑梯上移。
“當然有。”頭頂車內照明的光線太好，江影感覺卓誠的眼睛好像更亮了一點。
車窗開着一半，夏天夜裏的風很涼快，但卓誠還是感覺車內的溫度有點高。
江影聽到他的話後眼睛微微睜大看過來，好像在等着他說答案。
整個人籠罩在暖黃色的光暈裏，更顯的眼波盈盈，讓人不自覺的沉溺其中。
原本披散着的頭發吃飯時被她攏在腦後，松松的綁了一束，吃完飯後她忘記散開。
這會兒他們坐在車裏，他甚至能看到她頸間和耳後絨絨的碎發。
他呼吸一窒，忙轉開視線目視前方，壓下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想了想說了另一個，
“工作業績太好，天天加班，加了一周。”
這也确實是真的，卓誠說完覺得有點好笑。
江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是過于真實的後福了。”
兩人相視而笑，江影臉頰邊的梨渦顯現，淺淺的兩點，一邊在光下，一邊在陰影裏若隐若現，看上去可憐可愛。
卓誠的目光不自覺的停留在那兩點梨渦上。
看到江影低頭解安全帶，卓誠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
“麻煩你了，吃完飯還送我一趟。”江影開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卓誠說了聲好，看到江影打開車門下車，他也下車，走到江影這側來。
“你怎麽下來了。”江影看他走過來後說。
“嗯，送送你。”卓誠說。
“別了，我幾步路就到家了。”江影笑了一下，“倒是你，回去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那好。”卓誠點點頭，“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
“行。”江影沖卓誠揮揮手，“那再見啦。”
“再見。”卓誠狀似無意的補充，“下次有好吃的再叫你出來吃啊。”
江影抿了抿唇，笑着嗯了一聲，慢慢轉身往小區裏走。
看她的樣子，可能以為他這麽說只是客氣一下，卓誠微微嘆了口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出去一段，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回了一下頭，發現他還站在那裏，表情有點意外，略歪了歪頭，停住腳步看過來。
卓誠看到她的樣子，只覺得可愛，舉起手揮了揮，示意她快進去。
她也朝着卓誠揮了揮手，然後轉身走進小區。
卓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區門後，轉身回到車上，等了一會兒，果然等到了她發來的消息。
【我到家了。】
【今天謝謝你。路上開車小心。】
他看完消息，回複了一條【好，你也早點休息。】之後，就放下手機發動車，準備往老宅走。
今天白天爺爺的壽宴結束後，他就出門了，一路從城北開到城南來吃飯。
這會兒雖然有點晚，但他既然跟家裏說了要在老宅住兩天，那還是再開回去吧。
打了轉向燈，看了眼車的左鏡，又看了眼後視鏡。
這才發現鏡中自己的嘴角翹着，臉上一直挂着笑。
原來自己心情這麽好。
他邊想着邊打方向盤并入主路，感覺從城南往城北開的路程好像也沒有很遠。
江影進門後就給卓誠發了條消息，發完後放下手機就去衛生間洗漱。
對着鏡子取下耳釘的時候，江影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嘴角上揚，臉頰微紅，悅然的心情就差從眼角眉梢溢出來了。
自己今天沒擦腮紅啊，江影想。
刷完牙，洗了把臉之後，江影從衛生間出來準備休息了。
走到桌前，她把之前寫下來的，明天準備和思源聊的問題一一整理好，和電腦一起放進包裏，又順手收拾了一下桌面。
收拾好後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了剛才在小區外和卓誠說話時，看到卓誠的鼻梁她聯想到的那句話。
都怪思源，上學的時候像住在網上一樣，贊美愛豆的話說得江影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這會兒除了“好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江影又想起來一句“好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蕩秋千。”
江影無力的拽過被子蒙住頭，思源以前念念有詞的這兩句話，像咒語一樣在她腦子裏不停的轉，魔性的跳不出來。
更讓人煩躁的是，這兩句話總讓她想到剛才卓誠看着她的樣子。
她皺着眉，試圖把腦子清空，過了一會兒發現完全是徒勞的。
江影瞬間放棄了，揪下蒙住臉的被子深呼吸。
滑滑梯！明天就去問問思源，成天都看的什麽東西。她憤憤的想。
輾轉反側了一會，終于有了困意。
睡前江影迷迷糊糊的想，睡着吧睡着吧，明天去公司了就好了，她還有很多關于方案的問題要找思源聊呢。
第二天她睡眼惺忪的起來，吃過早餐好一會兒還是昏昏欲睡的，顯然前一天晚上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非常影響睡眠質量。
江影晃了晃腦袋，決定早點去公司，看看自己的方案，趕快進入工作狀态。
給思源發了條消息，思源很快回複過來，說自己已經到公司了，江影來了直接開聊。
江影看到消息，加快動作收拾出門。
很快到了公司，思源今天到的真早，公司其他人都還沒來。
之前思源領着她來過，她進了公司就徑直往思源辦公室走。
走近後隔着玻璃門看到思源在低頭看手機，江影推門正準備往辦公室走的時候，聽見思源對着手機說話，表情激動，語氣誠懇，
“天啊，太可愛了，好想在他的鼻梁上滑滑梯。”
……
這公司遲早要完。
江影面無表情的定在原地，麻木的想。
作者：一個在鼻梁上滑滑梯，
一個在眼波裏游泳。
夠了，真的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