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何西,感情不該始于利用,我一開始就錯了,但我不後悔,事到如今,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我其實是挺害怕的,我害怕你對我好,也害怕你對我不好,你為什麽就不能離我遠一點呢?”
“你這麽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想用同樣的方法報複我一次,讓我經歷過同樣的傷你就開心了?”
她不停地深呼吸,睜着含淚的眼看向他。
較勁一般,誰都沒有再說話。
握在肩上的雙手緩緩垂下,幾秒後,沈何西眼裏泛起一抹冷笑:“原來在你心裏,我的愛就是報複你。”
“阿魚,報複你遠遠不夠,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才能讓我消氣。”
錯身而過,路予寧似乎看到他眼裏的失望和...受傷。
她又...傷害他了嗎?
進入十一月以來,北京的氣溫驟然降低,穿風衣都覺得冷,路予寧挑了個沒課的午後,在家裏把冬裝都收拾出來,跟沈何西也有三天沒碰面,他很忙,有時候總是三更半夜的回來或者早走。
好幾次她半夜都能聽到他接電話出門的動靜。
這麽日夜颠倒,身體受得了麽?
跟路安傑約好了這周末回春城,路予寧帶了個小箱子回去,本想着早點走能避開跟他碰面的機會,誰曾想他會六點多才回來。
兩人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
沈何西眼裏全是紅血絲,見她拿着箱子,問道:“要出門?我送你。”
“不用了。”她垂着頭,心裏刺痛:“我叫了車,要回趟老家。”
“哦。”沈何西應了聲,嗓子啞啞的,“那你路上小心。”
路予寧走後,他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半個小時,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是最難得事情,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麽方法來告訴她了。
北京離春城很近,坐飛機一小時四十分就到,路安傑開車過來接她,一同來的還有一個瘦瘦白白的女孩,看着很顯小,路安傑告訴她,這是她嫂子叫彭欣。
路予寧走過去跟她打招呼,才喊了一聲嫂子,彭欣的臉都通紅了,特別害羞。
回去的時候,路予寧才問他婚事到底準備到什麽程度。
路安傑說:“差不多了,婚房是早就準備好的不算大,九十多平夠我倆人住,她家要求不多,但不能委屈我老婆啊,彩禮都準備好了,首飾的話改天我再帶她去買,阿魚,你回來了就多在家住住,哥給你做飯。”
彭欣也說:“你一個人在外邊一定吃不好的,很多人都是叫外賣,自己都不做,你會做麽?”
路安傑笑,從後視鏡裏看後座上的路予寧:“她只會吃。”
兩個女孩一同被逗樂,回程路很快,新房被他們收拾的很好,歐式風格,晚上的時候路安傑主廚做飯給她吃。
路予寧電腦随身帶,現在正在房間裏正寫下周的教案,彭欣進來給她送水果,切成小塊給她端來,恰巧沈何西的電話打了進來,路予寧沒接,擡頭沖她喊了聲:“嫂子。”
“不接嗎?”彭欣的臉比巴掌還小,但一天接觸下來能感覺到是個很老實的人,“男朋友會擔心你的,多吃點水果,我不妨礙你跟男朋友通電話啦。”
彭欣溜出去,路予寧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她嘆了口氣,誤會就誤會吧。
彭欣出來就去廚房找路安傑,急沖沖的跟他說了這個好消息:“阿魚好像有情況,她男朋友剛才給她打電話,小姑娘害羞,不敢當我面接。”
路安傑正往魚肚子裏塞料,沒擡頭:“什麽男朋友?”
“沈...沈何西呀!”彭欣回憶了下:“沒錯就叫這個。他名字後邊還有一個紅心的表情包呢,我也要給你弄一個。”
‘哐當’一聲,路安傑手一松,手裏盤子應聲而下,彭欣忙着收拾,沒注意到他臉上的驚訝。
沒記錯的話,沈何西是在北京。
晚上吃飯的時候,彭欣把托朋友買的兩張畫展票給她,笑着說:“阿魚,上次你哥說你喜歡這個人的畫展,正好她來春城開展,你明天沒事可以找朋友去看看。”
路予寧接來看了一眼,是莫槐,一個畫油畫的女人。
很有魅力。
上次看她畫展,還是在三年前,路予寧心癢癢,接過來後眨了下眼:“謝謝嫂子。”
“謝倒不用,結婚的時候你來當伴娘就行。”
“不好吧,還是讓嫂子自己選。”路予寧小聲道:“萬一她有特定的人選呢。”
彭欣給路安傑在挑魚刺,聞言邊笑道:“我請六個伴娘呢,加上你正好,不過當伴娘很辛苦,就怕麻煩你。”
“怎麽會。”路予寧笑眯眯應下:“那到時候我提前回來。”
事情敲定,趁着彭欣去廚房間收拾的時候,路予寧才提及家人:“你跟梁華說了嗎?”
“說了。”路安傑說:“她沒什麽意見,這幾年一直勸她搬出來,怎麽都不肯,挨打受罵我也沒辦法,要不是她當初不作為,你怎麽可能會受傷?”
“她離不開那種男人,但我們沒必要再去蹚渾水。”路安傑定定看着她:“你不許回去,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
自從轉嫁給程軍,路予寧受到的無妄之災何止一次。
他怎麽都不放心。
看着她答應後,路安傑才安下心來:“你早點睡,明天自己出去轉轉。”
“我知道。”
也許是換了地方,路予寧一直到兩點多才睡着,上午起來吃過早餐後她就開了路安傑的車出門,昨晚失眠那陣,她在網絡上查了查莫槐這幾年的經歷。
除了日常旅行,她還有了一段短暫的婚姻,男方是位外國友人,但很不幸,在年初時兩人已和平分手,而現在,她則在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任職教授。
生活被她過成了詩,特別美好。
時間還早,畫展上人很少,零零星星兩個,路予寧在一幅畫面前駐足很久,挨個往過看,每一幅似乎都能看出作者想說的話,這些畫仿佛有了生命。
而在最好的位置上,卻是一副奇怪的作品。
畫法風格都和莫槐的很不像,路予寧看了很久,畫上是個女孩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畫面,只有側臉看得到,還有旁邊風格很不匹配的顏色。
很眼熟。
“喜歡這個?”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一個女人走過來,笑容溫暖地跟路予寧站在一起看畫:“這是一個小朋友送我的,他說上邊畫的是他的女朋友。”
路予寧愣愣看着她,幾秒後忽然興奮起來,她捂着嘴,“您是莫槐?”
“對啊。”莫槐歪着頭沖她笑笑:“很多人看這副畫都說這是我早期的作品,其實不是,它的作者是一個沈何西的男生,聽他說,這是他跟女朋友一起完成的,如果放在他那邊,女孩永遠看不到,他送給我,也希望那個女孩來看我畫展的時候能看到。”
路予寧腦中一頓,輕聲問道:“右下角署名是不是條魚,粉色的。”
“你怎麽知道?”莫槐疑惑,她并沒有把那條魚也露出來,而是拿畫框擋着。
“他說他最愛的就是他女朋友,可惜他找不到她。”
路予寧沒有說話,安靜聽着,半晌後眼眶才發澀。
“這是我跟他一起做的,那會畢業了無聊,就打發時間......”
那個暑假,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沈何西一個人住在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裏,而路予寧早被梁華放棄,她有時候會在那邊過夜,日日夜夜相對,他們一起做了很多事。
半晌後,她看向莫槐,輕聲問她:“這幅畫...你能不能轉賣給我?它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離開畫展,路予寧開着車漫無目的地閑逛,春城每個角落都有他們之間的回憶。
最後找了家咖啡廳坐了一下午,直到快八點路安傑還沒等到她回家,才追着打電話過來,她心情不好,回家後連晚飯都沒吃就鑽到自己房間,沒多久彭欣告訴路安傑,“阿魚好像哭了,她出去是不是受委屈了?”
路安傑思忖幾秒,從櫃子裏翻出一疊賬單拿着進了路予寧的屋。
還跟小時候一樣,想哭了就鑽到被子裏,以為誰也不會發現。
隔着被子,他伸手拍了拍,“你出來,哥跟你說點事。”
沒兩秒,鑽出一顆小腦袋。
路予寧眼睛紅紅的,怔楞着看着他,抿着唇沒開口。
路安傑見狀,嘆了口氣:“你既然還喜歡他,為什麽不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因為你一開始的動機不純?”
被路安傑發現,是在畢業之後,當初她打定主意要在送沈何西去北京之後就徹底斷了聯系,所以那一個暑假是她最後的狂歡,長時間在外邊,路安傑怎麽會不生疑,當他發現她跟沈何西在一起的時候,第一反應也只是祝福而已。
後來他才發現,路予寧傻的用自己的愛情來當成傷害別人的籌碼,結果卻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路予寧垂下眼睫,心頭交織着各種情緒,“我不敢,真的不敢,我花了那麽久的時間才說服自己跟他分手,我怕。”
“他越對我好我越害怕。”尤其,在他還不知道她真正想要接近他的原因。
萬一他知道,一定會受不了。
“哥,過去的事我不後悔,他害你腿都瘸了,我喜歡他又怎麽樣,都已經分開了,我會忘掉他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