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啊——”
箭射過來時, 格根塔娜尖叫一聲,随即一把将手裏的兔子扔出去。
胤禔見她一臉猙獰的丢出兔子,嗤笑一聲, 拉着缰繩準備調轉馬頭。
“太過分了,你不許走!”格根塔娜反應過來, 跑過來擋在馬前。
可惜離得遠了點, 不然胤禔真能一腳踹過去。
“将人拉到一邊去。”
他話落, 兩個侍衛立刻上前。
見此,格根塔娜從腰間拿下鞭子, 二話不說直接朝他們抽過去。
好在侍衛身手不錯,一個側身便避過那道鞭子。
看到她全力甩下的鞭子,胤禔眼中透着幾分嘲諷,覺得她做戲也不做全套,方才對着只兔子裝得那麽善良,這會對着人又出手狠辣, 簡直是有毛病。
做戲這點, 倒是他冤枉格根塔娜了, 她會突然對動物态度大變,乃是被歡顏入夢那晚吓到, 後來又連續做了幾晚夢。
被過于真實的夢吓得狠了,她才一改對動物的态度,甚至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打獵、殺生,因為那很容易讓她聯想到夢境。
人的本性沒那麽容易改變,她不讓人殺生, 源頭上也還是為自己好,和善良關系不大,所以自然不會連鞭子都丢開,從此不再打人。
胤禔知道,侍衛們顧忌她的身份,多少還是不敢動手,因此見她再次甩出鞭子時,抽出馬鞭将她的鞭子卷住,用力一拉後,直接扔到草叢中。
格根塔娜被拉得一個趔趄,鞭子脫手時,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你竟然敢這麽對本格格,我要告訴我父汗,讓他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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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根塔娜仰頭看着馬背上的男人,曾經覺得英俊不凡的臉,這會只覺得面目可憎。
胤禔見她恨恨地瞪着自己,面色一冷,縱身下馬後,落在她面前。
他拔出腰間的匕首,蹲下來抵在她頸上:“殺爺?你信不信爺先殺了你,再丢到林子裏喂狼。”
刻意壓低的聲線透着幾分陰森,加上從匕首上傳來的寒意,讓格根塔娜瞬間打個寒顫。
若換成以前,格根塔娜自然沒那麽容易被吓到,然而接連做了幾天噩夢,她早已經成為驚弓之鳥。
“我錯了,不要殺我——”
格根塔娜喊完,直接哭起來。
見她這麽不經吓,胤禔越發瞧不上眼的同時,心說早知如此,他當初何必一直躲讓。
“以後看到爺,記得有多遠躲多遠,不然……”
胤禔說完,想到明日就要離開這裏,沒意思地收回匕首:“趕緊從爺眼前消失。”
格根塔娜哭聲一停,對上他莫名陰沉的眼神,二話不說爬起來,轉身就跑。
“大哥,你不怕她去告狀啊?”
等胤禔重新回到馬背上時,胤祉笑着問。
“真說起來,也是她先對爺不敬在先。”胤禔轉了一圈手中的匕首,重新插回腰間後,勾起唇,“再說,經過昨日大閱,這點小事,怕是土謝圖汗壓根不會去和皇阿瑪說。”
雖然說了他也不怕就是。
見他提起昨日大閱,胤祉與有榮焉地點頭:“确實,昨日槍炮齊射時,我見那土謝圖汗等人,差點想要躲避。”
“慎言。”
胤禛雖年紀最小,性格卻更謹慎一些,見他們要就昨日土謝圖汗等人的失态聊起來,不由提醒。
越是上位者越好面子,若是幾位阿哥嘲諷他們的話傳到土謝圖汗等人耳中,免不了要起疙瘩。
明日就要離開這裏,胤祉也不想橫生枝節,于是轉移話題道:“回去時,順路帶些魚回去?”
“好。”
胤禛贊同,胤禔也沒意見,于是三人繼續去打獵。
另一邊,康熙在土謝圖汗等人的陪同下,正在巡視喀爾喀營地。
土謝圖汗部之前是在噶爾丹的突襲中逃到這邊來投奔清朝,許多部民能一家人齊齊整整就不錯了,壓根不可能還保住他們的牲畜。
對于游牧民族來說,牲畜就是他們最大的財産,沒有牲畜,日子都難以過下去。
因此,在巡視時,康熙不可避免的看到不少窮困人家,于是賞賜下牛羊與錢財。
巡視完後,已經是下午,康熙回到禦帳中,應喀爾喀各部請求,下诏讓人在此地修建彙宗寺。
将诏書傳下去後,康熙總算有一些空閑時間。
難得過來一趟,問過歡顏的意思後,康熙帶她出去跑馬游玩。
多倫諾爾水豐草茂,尤其是被環繞在草原中央,映照着藍天的湖泊,更是優美。
帶着她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奔馳一圈後,康熙突然嘆息一聲。
“喵?”
歡顏不解地望着他。
他伸手摸着它的腦袋,一句遺憾脫口而出:“若你能變成人該多好。”
藍天白雲下,合該抱着美人打馬在草原上奔馳,如今抱着只小貓,無怪乎康熙遺憾。
剛由魂魄狀态變回實體時,歡顏覺得,能變回實體,哪怕是原形也挺好。
然而這些天過去,發現原形總歸有些不方便,她又何嘗不想變成人。
見她耳朵聳拉下來,明顯不如剛剛高興,康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顏兒現在這樣,也很漂亮。”他補救道。
歡顏偏頭瞟他一眼,明顯不怎麽信。
看到它那可愛的小眼神,他幹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前面有湖泊,朕帶你去抓魚?”
康熙說完,不等她回答,便徑自打馬過去。
湖水連天天連水,淺藍色的湖泊像一面鏡子,遠遠望去,十分有意境。
康熙漸漸放慢馬速,帶她來到湖水旁欣賞這片自然風光。
李德全與穿着黃馬褂的侍衛等人,因他的吩咐,只遠遠跟在後面。
随着紅色駿馬的靠近,湖泊旁飛起許多水鳥。
看到那些撲騰着翅膀的鳥,歡顏爪子有些癢,不過眨眼的功夫,它們已經飛得無影無蹤。
騎馬沿着湖邊慢悠悠的賞了一圈景,見懷裏的貓兒心情恢複得差不多,康熙帶着它翻身下馬。
他走到近旁一看,才發現這湖還挺深,于是吩咐人拿垂竿來。
一聲令下,很快有人奉上垂竿,并在湖邊擺上桌椅,桌上甚至放着熱茶與瓜果點心。
原本還有人要撐黃羅傘過來,只是康熙覺得今日的陽光并不烈,擺手讓他下去。
歡顏目睹這一切,頓時覺得,當皇帝雖然事多,但享受起來,也是挺舒服的。
“看朕釣幾條大魚,給你晚膳時吃。”康熙将垂杆甩入湖水中後,摸着腿上的白貓。
“喵~”
歡顏給面子的應了一聲後,趴在他腿上望着前方。
等了一會,湖面依舊風平浪靜,歡顏不免有些無聊,于是跳到桌上,用爪子抱着一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的啃着。
“吃個果子。”
康熙早發現她有些挑食,對瓜果菜類并不怎麽愛吃,找到機會,便用銀簽子叉起切成小塊的果子喂她。
歡顏對瓜果菜類确實沒太大熱愛,不過送到嘴邊也會吃就是了。
就着他的手吃了小半盤瓜果,又解決掉手裏那塊點心,歡顏忍不住問:“喵喵喵喵喵喵喵?”
康熙也不知為何到現在都一條魚沒上鈎,不過見她問了,還是道:“許是魚不往這邊來,咱們換個地方。”
說完,起身在湖邊重新選了個方位,招手讓人将桌椅挪過來。
一開始,歡顏是信的,直到他換了好幾個位置,還是沒釣上來魚後……
“喵嗚喵喵喵,喵喵嗚喵喵喵嗚。”
眼見湖水被夕陽染上紅色,他還是沒釣到魚,歡顏提議回去,并表示她今天不想吃魚。
康熙也不明白,今日為何就是釣不上來魚,聽到她的話,看了眼已經快完全落山的紅日:“或許是這片湖裏沒什麽魚,等回京後,朕再親自釣魚給你吃。”
“喵~”
跟在他身邊,歡顏又不缺吃喝,對湖中的魚倒是沒什麽執念,語調輕快的同意。
夕陽忽然灑到湖岸邊,站在桌上的白貓瞬間披上一層霞光,配上它拖長的叫聲,看得人心裏發軟。
康熙一把将手裏的垂竿丢到地上,拿起桌上的手巾擦過手後,揉了把它的腦袋:“走,咱們回去。”
他說完,将它抱起來,騎馬回營。
也是巧了,胤禔他們也是剛回來,因此兩方人馬在大營外碰上。
三位阿哥立刻帶着人下馬行禮。
“免禮。”
康熙說完,看向他們身後,見獵物還不少,誇了句不錯。
胤禔笑起來,然後道:“皇阿瑪,我們還在湖裏抓了幾桶魚給您的貓兒。”
多倫諾爾草原上湖泊很多,胤禔說的自然是另一處湖。
康熙沉默一瞬後,最終只睨了他一眼,随即打馬離開。
目送他帶着人進入營地,胤禔才一臉莫名的看向兩位兄弟:“皇阿瑪方才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
“不大高興的意思?”胤祉小聲道。
胤禔給他一個“還用你廢話”的眼神後,随即看向胤禛。
“或許是不想給貓兒吃別人給的東西。”胤禛猜測。
胤禔嘀咕道:“可昨天那條魚不還是給它吃了……”
胤祉突然想起來:“會不會是那個蒙古格格告你狀了?”
“對啊,我都差點忘了這茬。”胤禔想着自己也沒做其他能惹皇阿瑪不高興的事,聽到這話,立刻覺得很有可能。
“這女人還真有臉告狀,早知道爺之前就不該那麽輕易放過她。”胤禔說完,話頭一轉,“不過她就算告狀了又如何,皇阿瑪也沒訓斥我。”
被胤禔蓋棺定論她告狀的格根塔娜實際上也确實告狀了,不過并沒有告到康熙面前。
土謝圖汗是寵女兒,但還沒到無腦的地步,見她身上并沒有傷痕,對她的告狀并沒有在心上,甚至有些懷疑她是對大阿哥求而不得,所以才胡亂污蔑他。
格根塔娜如今對大阿哥一百個看不上,聽到他的猜測,覺得他才是污蔑自己,一時氣得頭都疼起來,當晚就病倒在床。
五月初六,康熙禦駕回銮,離開前,将許多禦用之物賞賜下去,以示親近。
随後,在喀爾喀人列隊跪送下,如長龍一般的隊伍從多倫諾爾草原上一點點遠去。
江寧府。
冬去春來,嘆時光無情。
當初江寧府才貌雙全的美人嚴玥,如今已經沒多少人還記得她。
如今大家只知道,江寧織造府中,嚴家大房的二姑娘,貌若天仙,才氣亦不輸男子。
尤其是她流傳出來的幾首詩詞,更是另人稱頌。
嚴瑤原本不想如此張揚,畢竟要攻略一個帝王,自然是“養在深閨人未識”這種美人人設更合适一些。
奈何聲望與別人的好感度,同樣是她換取積分的方式,所以為了積分,為了變得更美,她只能選擇高調。
“小姐,那《桃花行》明明是你寫的,為何不揭穿是劉家小姐撿到你的詩稿,卻當成自己的。”
湯圓想到那劉小姐之前還總說自家小姐的詩詞風格,明顯不像一個人寫出來的,暗指自家小姐請人代筆,如今卻偷自家小姐的詩,真是越想越氣。
嚴瑤坐在窗前,捏着只玉簪漫不經心的把玩着,等自家丫鬟氣得雙頰鼓成河豚,才溫聲道:“她或許是一時沖動,才會冒名頂替,雖然那首詩還沒寫完有些可惜,不過還是算了吧。”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她們才總是欺負你。”湯圓替她抱不平,心裏已然決定,只要有機會,一定要将此事揭露出來。
嚴瑤勾起唇,眸中透着幾分意味不明。
江南文風昌盛,各家小姐們隔三差五便會邀人參加賞花會。
在又一次桃花會中,各家小姐們作完詩,不可避免的說起劉家小姐上次花會中作的那首《桃花行》。
“嚴小姐,你覺得月茹這首桃花行如何?”
一位與劉家小姐交好,同樣不喜歡嚴瑤的姑娘見大家說起《桃花行》後,她卻沉默不語,故意問她。
劉月茹見好友突然向嚴瑤搭話,莫名有些緊張。
雖然她撿到的詩稿沒有署名,字體也與嚴瑤不同,但許是之前暗指她讓人代筆,如今自己卻做出冒名頂替之事,面對嚴瑤時,總是有些心神不寧。
說起來,劉月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另自己不齒的事情,或許是每次總被嚴瑤壓一頭的不甘,當丫鬟提醒她不是做了一首更好的詩時,腦子一熱,便将那首詩念出來。
湯圓見她們竟然如此無恥,拿自家小姐的詩博得美名後竟然還有臉炫耀到她面前,心中的怒意再壓不住。
“那首詩明明是我家小姐寫到一半丢失的詩稿,我家小姐心善才不說,你們哪來那麽大——”
“湯圓!”嚴瑤皺眉打斷她的話,一臉不贊同。
湯圓的話,像是一滴水濺入油鍋中,瞬間炸開。
衆家小姐下意識看向劉月茹,見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不用看證據,已經懷疑上她幾分。
“你胡說!”坐在劉月茹旁邊的姑娘立刻替她反駁。
“我就說這詩前面半段極好,後面卻有些狗尾續貂的感覺,原來如此。”有與嚴瑤交好的姑娘說完,看向她,“事到如今,你也沒必要替她遮掩,不如将詩完整作出來,才不枉費今日這般美景。”
嚴瑤原本不肯,被她攬着手臂一通搖,才帶着幾分無奈念起來:“桃花簾外東風軟……寂寞簾栊空月痕!”
待她念完全詩,當真将劉月茹自己續的襯托成狗尾續貂。
“好!”坐在她旁邊的姑娘拍手叫好,“胭脂鮮豔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我尤其喜歡這句。”
在坐的小姐們紛紛交流起這首詩,并沒有人嘲諷劉月茹,然而,這對她來說卻是最大的嘲諷。
于是,她再坐不住,起身往外跑去。
與她交好的姑娘這會也再說不出辯駁的話,猶豫片刻後,到底沒有追上去。
次日,聽說劉家小姐投水自盡,雖被救上來,卻昏迷不醒的消息,嚴瑤心裏還算滿意。
她并不是那種無腦穿越女,自然不會連字都認不全就胡亂抄詩詞,更不會傻到去抄放在這算反詩的詩詞。
而且,她還特意用積分換了幾本詩詞賞析技能書,所以簡單評賞別人的詩也沒問題。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覺得她風格多變,也不可能抓到她把柄。
可即便如此,劉月茹的懷疑,還是惹得她不快,因此不動聲色地打壓,再買通她丫鬟暗中引導,讓她再不會出來礙眼。
唉,真是沒意思,康熙什麽時候才會南巡呢?
覺得這些小姐們段位太低,嚴瑤坐在庭院中,摘下一朵牡丹捏在手中把玩,想着進宮後,或許會有意思一些。
京城。
皇帝回來後,原本沉寂的後宮瞬間熱鬧起來。
聽說皇帝這次回來帶了只白貓,後妃們好奇完他怎麽突然有閑情養寵物後,并不是太上心。
畢竟,一只貓而已,又不是能和她們争寵的女人。
剛回宮,康熙要處理的事物還是比較多的,抽空帶歡顏去他的內庫,拿出一堆它感興趣的玩意供它玩耍後,便自行忙碌起來。
雖然比起玩耍,歡顏更願意将時間花在修煉上,但她也不願浪費他的心意,因此也會偶爾玩一下那些東西。
反倒是乾清宮中的人,見萬歲爺把東珠、夜明珠、琉璃球、玉雕擺件等貴重物品給它當玩具,吃睡都帶着它,感嘆人不如貓的同時,态度越發小心。
康熙回來的第二日,太子過來請安,父子二人閑敘幾句後,太子道:“聽說皇阿瑪帶了只白貓回來?”
“不錯。”
康熙點頭時,知道他帶這個兒子格外親近的歡顏從他腿上一躍跳到桌案上。
太子驚訝于皇阿瑪竟然會随身帶着寵物後,笑着朝那只看起來格外漂亮的白貓颔首示意。
“喵~”
見它似乎在回應自己,太子面上笑意加深:“兒臣還沒見過這麽好看又有靈性的貓。”
雖然大阿哥一回來就跑到他面前,說皇阿瑪對這白貓多好多好。
可太子又不傻,如何看不出他的挑撥之意。
再說,太子此時與康熙父子感情正好,得知那白貓替他擋下過刺客的箭後,喜愛還來不及,如何會與一只貓比皇寵。
若它只是只普通的貓,康熙倒不介意和兒子聊聊,如今嘛,與有榮焉的颔首後,便将白團子重新抱回腿上,并随手将丢在桌角的東珠塞給它玩。
太子見他将貓兒藏下去,玩笑道:“皇阿瑪怎麽如此小氣,兒臣多看兩眼也不行?”
“朕就是如此小氣,喜歡的話,自己尋摸去。”
康熙說完,想起來道:“對了,朕已經暫定下太子妃的人選,乃是石文炳之女,你覺得如何?”
太子不明白,怎麽突然從貓說到自己太子妃人選上,不過還是回道:“皇阿瑪做主就是。”
“好,那朕再看看。”
父子二人又說了幾句話後,太子告退,康熙揉揉腿上的貓,繼續處理奏折。
歡顏這會無心修煉,仰頭看了會他專注而認真的俊臉後,輕輕叫了一聲。
“怎麽了?”康熙将手裏那份折子批完後,低頭看它。
“喵嗚喵喵喵嗚。”
難得它說想出去轉轉,康熙倒是樂見其成,于是吩咐李德全親自陪同,并再三交代他照看好它。
“萬歲爺放心,奴才肯定一根毛都不讓它掉。”李德全保證道。
跳到桌案上的歡顏聞言,擡起爪子放在嘴邊,吹一口氣後,就見兩根幾不可見的絨毛飄出來。
李德全:“……”
康熙見他一副恨不得将話吞回去的表情,笑着點了下白貓的腦袋,語氣寵溺:“不許調皮。”
“奴才失言,請萬歲爺恕罪。”
康熙朝他一擺手:“行了,只要別讓它磕着碰着就是。”
“喳。”
午後的陽光十分溫暖,歡顏從殿裏出來後,眯着雙眸看了眼天空,在殿外的漢白玉月臺上停留了好一會。
有受到召見大臣從階陛上來後,先是看到李德全,笑着問了句:“李公公不在皇上身邊伺候,怎麽站在這?”
李德全朝前一指:“奉萬歲爺的命,正伺候這位主子呢。”
那大臣順着他手看去,才發現前面地上的那只白貓。
不用猜也知道,這必然是皇上養的那只白貓,大臣誇了一句後,才繼續往前,進入殿中。
乾清宮身為皇帝寝宮所在,守衛十分森嚴,殿門外、月臺上、階陛下等地方,都站着帶刀侍衛,遠遠看去,氣氛肅穆。
然而,歡顏卻并沒有什麽感覺,繞着月臺走了一圈後,跳到欄杆上。
建在臺基上的欄杆,若是不小心掉下去,那可不是簡單磕着碰着,李德全忍不住道:“哎呦,我說小祖宗,您可小心着點。”
歡顏掃他一眼,步伐穩健的走到欄杆上陽光最好的地方,直接躺下來。
看出來它是要曬太陽的李德全趕緊道:“小祖宗,您要是想曬太陽,我讓人搬張榻出來,您可別躺在這。”
說完,李德全忍不住“嗨”了一聲,心說自己簡直是被萬歲爺傳染了,怎麽也和它商量起來。
想着朝裏面還不算高,就怕它不小心滾到外邊,于是李德全招手叫來幾個小太監:“你帶幾個人拉開被子去下面站着。”
歡顏不想他們大動幹戈,沒等那小太監動作,先一步跳下欄杆,重新尋找地方。
慢悠悠的轉了一圈,最終歡顏看中露臺左那只銅龜背上的位置。
烏黑的龜背被太陽曬得暖融融,歡顏趴上去後,十分滿意。
雖然覺得有些不合适,但龜背至少比欄杆上安全,李德全沒再說什麽,只讓小太監仔細看好,別讓它翻下來。
“李總管您坐。”
有機靈的小太監見機端了椅子送過來,用袖子拂過後,送到他身後。
“嗯。”
李德全颔首後坐下來,感受着暖融融的陽光,倒是有種難得悠閑的感覺。
等到大臣們陸續從殿中出來,李德全起身看了眼銅龜背上,似乎睡着的白貓,讓人将椅子撤下去。
康熙原以為,她至少也會去附近轉轉,問過身邊的太監後,才知道她就在殿外面。
無奈的搖頭後,他帶着人出來。
李德全行禮後,輕聲道:“出來後在月臺上走了兩圈,又在欄杆上呆了會,便在上面睡到現在。”
康熙看着龜背上攤平的白團子,從它不自覺擺動的尾巴尖猜應該沒睡着,于是走近喊它:“乖寶。”
歡顏懶洋洋的睜開眼,卻沒動彈。
他擡手摸上它後背,發現那麽白的毛都被曬得暖乎乎,不由揚起唇。
在銅龜旁邊站了一會後,康熙朝它伸手:“下來,朕帶你去禦花園轉轉。”
歡顏一躍,跳到他懷裏,将臉埋在他胸前打了個小哈欠。
“小懶貓。”見它撒嬌般往自己懷裏拱,康熙親昵的捏了下它後頸。
禦花園裏此時風景正好,佳木蔥茏,百花争豔。
習慣性抱着它來到園中後,康熙彎腰将它放到用彩色石子鋪成的路上:“你自己走一會。”
歡顏黏着他又不是為了偷懶不走路,因此并沒有什麽意見,被放下來後,便領頭走在前面。
康熙無所謂去哪,放慢腳步跟着它後面,時而賞景,時而看它。
“呀,好可愛的貓兒。”
歡顏走到拐角處時,一個穿着粉色旗裝的女人突然在它面前蹲下來,伸手想要摸它。
莫說歡顏不喜歡旁人碰它,光看到那又尖又長的指甲差點怼到它眼睛,便迅速退開。
“你做什麽!”
隔得那麽近,康熙可不認為她能看見地上的白團子卻沒看到自己,見她在自己面前故作姿态就罷了,還吓到它,語氣不悅。
那名妃子行禮後解釋道:“皇上恕罪,嫔妾只是見它長得太過可愛,這才想親近一二。”
“下去。”康熙不耐煩丢下兩個字後,将白貓重新抱起來,繼續朝前走。
自認容貌在宮中也算上乘的妃子見他連正眼都沒給自己,反而對一只貓姿态溫柔,忍不住咬唇。
“娘娘,咱們快走吧。”想着萬歲爺都發話了,語氣還那麽不耐煩,宮女提醒。
那妃子有些不甘心,卻只能轉身離開。
這點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康熙他們,很快,一人一貓來到鹿囿。
歡顏看到有鹿,不由問:“喵喵嗚喵喵喵嗚?”
“這些鹿是用來賞景的,東南角那邊還有鶴圈,象征鹿鶴同春。你想吃的話,禦膳房有鹿肉。”康熙說完,問它,“可是餓了?”
歡顏搖頭,和他一起看了會鹿,又看過東南角的鶴後,這才回乾清宮用晚膳。
六月以後,天漸漸熱起來,讓人情緒都不自覺煩躁起來。
歡顏某天突然發現自己開始掉毛後,頓時連修煉的心情都沒有了。
她前世只在年幼時偶爾會變成原形,所以并不了解,原形狀态會換毛。
哪怕康熙叫來獸醫詢問,得知掉毛是正常情況,歡顏還是有點煩。
雖然康熙不介意沾滿身毛毛,不過歡顏想着左右自己這會也沒心情修煉,便減少窩在他身上的時間。
康熙一開始有些不習慣,後來見它願意到處活動,便沒說什麽。
皇宮那麽大,歡顏每天随便逛逛也能打發時間。
因着它出去時,康熙必定會讓李德全跟在它左右,一時間,倒是讓宮裏不少人記住這只萬歲爺養的白貓。
七月,天氣越發炎熱,康熙見它也不耐熱,幹脆帶着它去暢春園避暑。
暢春園是康熙前兩次南巡時喜愛上江南山水,所以回京後讓人仿江南山水建造。
來到這裏後,許是涼爽不少,加上風景好,歡顏心情明顯好上一些。
暢春園內有前湖、後湖,康熙記得當初在草原中答應過,于是空閑時便抱着它去釣魚。
別說,自家湖就是給面子,康熙每次才坐下來一會,就釣到不少魚,引得歡顏給面子地拍爪子。
暢春園中住舒服了,直到天涼下來,康熙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後宮中人望穿秋水,直到年底,才終于将他盼回來。
康熙剛回宮時,發生了一件讓他勃然大怒的事情。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卻是後妃們見他喜歡上貓,去哪都帶着,也跟着養起貓來,有條件的都特意尋來類似的白貓。
這原本也沒什麽,偏偏一位妃子養的貓,不知怎麽跑到了乾清宮。
當時康熙正在榻上看書,歡顏則窩在他腿上,那只白貓突然從窗臺躍過來時,若非康熙反應快,差點讓它撲到自己腿上。
受驚還不算什麽,讓康熙生氣的是,那是只公貓!
重罰那名不知是否故意的妃子後,康熙當即下令,宮中不許有公貓。
有膽小的妃子見跟着養貓非但沒讨好皇帝,反而容易惹出禍事,哪怕自己養的是母貓也不願意繼續了,重新送回貓狗房中。
經此一遭,宮中妃子愛養貓的風氣倒是被壓下去,如今還養的,多是養出感情,真心喜愛貓者。
主位上的妃嫔,如宜妃等人,自然不會像下面的妃嫔一樣,跟着養什麽貓,得知此事後,不過當笑話看。
随着京城再次變成一片雪白,這一年即将進入尾聲。
這日,太子與幾位阿哥一起過來請安,無意看到從暖閣出來的白貓時,忍不住道:“皇阿瑪,您這貓兒怎麽變這麽胖了?”
許是天天面對,康熙倒是沒覺得,彎腰将它抱起來後反問:“有嗎?”
被說胖的歡顏身體僵了一瞬,心說自己好歹是半妖血脈,又不是普通獸類,怎麽可能胖。
“确實胖了不少,當初在多倫諾爾時,它才這麽點大。”胤禔難得贊同太子的話,甚至用手比劃了一個大小,然後看向胤禛,“老四,你說是吧。”
胤禛看到皇阿瑪手裏的白貓,這會垂着腦袋似乎在檢視自身,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并沒有開口贊同。
康熙察覺到它的僵硬,将它放到腿上,安撫的摸了摸後,反駁道:“胡說,她只是長大了一些,哪裏胖了。”
胤禔還要開口,康熙卻看着胤祉和胤禛問:“你們說,她胖了嗎?”
歡顏聞言,仰頭看着他們。
對上皇阿瑪警告的眼神,胤祉和胤禛自然搖頭:“回皇阿瑪的話,兒臣覺得沒有,确實只是長大了一些。”
胤禔看看自家皇阿瑪,再看看他腿上的胖貓,最後看看自己的兩個兄弟,心裏浮現一個詞——指鹿為馬。
太子見皇阿瑪難得這麽……含笑配合:“皇阿瑪這麽一說,兒臣仔細看看,倒确實是長大不少。”
胤禔見明明是他提的話頭,這會倒是張口就推翻,忍不住鄙視地斜他一眼。
然而,在康熙看向他時,他卻立刻道:“我方才看錯了,确實是長大不是變胖。”
康熙滿意的點頭,随即出題考較他們一番後,讓人将新進的貢品分給他們。
“謝皇阿瑪賞賜。”
阿哥們謝賞後,行禮告退。
等人離開,歡顏前爪搭在他胸前站起來,沖他叫:“喵嗚喵喵喵喵嗚喵嗚?”
“乖,他們不是都說了,你沒胖。”
康熙摸摸它的腦袋,見它似乎不信,于是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上前。
“你實話實話,朕家乖寶胖了嗎?”
“回萬歲爺的話,當然沒有。”
聞言,歡顏決定勉強信一信,不過心裏還是提醒自己,接下來得控制一下口腹之欲,不然,等好容易修成人形……
想象一下自己變成人形後,卻胖了一圈的樣子,歡顏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