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醉酒落吻

天光大亮,一夢憨甜。暖黃的日光透過窗戶拂照于床尾,白細眉梢緋紅,身上仿佛還殘留有兩個人親密貼合的體溫。

他摟抱被子,靠在在床頭癡笑,腮幫酸緊,方才彎腰撿起鞋子套上。

想起昨夜的事,便攀在床頭翻找刻畫有可愛白兔的夜壺,找了一圈不見影子,不知夜壺一早就讓霍铮拿出去清理了。

霍铮在井口旁打磨獵具,磨石浸水,獵刀鐵鏽褪去,磨得光滑發亮,刀與磨石相擦時發出嚓嚓的聲音,白細立于井邊,聽得牙齒咬磕,腮幫子繃緊。

“铮铮!”

霍铮扭頭看他,白細已經換好添置的素色新衣裳,尺寸貼合,一頭墨黑長發披落于身後,烏發如緞,發絲已至腳踝,随風微晃。

當朝除了女子,很少會有男子留這般長的頭發。

白細無措抓着手裏的發條,他不會束男子發飾,見霍铮目不轉睛看他,耳尖緩緩彌漫一層薄薄的羞紅,細聲道:“我、我不會束發……”

他不知他羞赧的模樣多麽誘人。

放下手中獵具,霍铮洗幹淨手,接過發帶,“進屋裏,我給你束發。”

“噢!”

白細眉眼化出溫柔可愛的笑,搓搓兩人碰到的指尖,繼而問:“铮铮,昨夜你送我的夜壺在哪兒,為何我一覺醒來見不着了?”

聞言,霍铮目光一斂,夜裏那荒唐之事浮上腦中。他捏緊右手,掌心似乎還握有那溫暖的物件。

哐啷——

霍铮個頭比門高,他一時游神,避之不及。

白細擡眼,就看到霍铮一腦袋之磕在門框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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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

這一撞,倒把霍铮撞清醒了。

他驚覺自己入邪,将那些不該存有的念頭甩去。

霍铮安撫欲往他身上靠來的白細,“無礙。”

兩人同是男兒身,霍铮并不敢讓白細與他太近。

将一頭長軟烏發拈在掌心,霍铮雙目深沉,斂去所有思緒。

從不曾替任何人束發,白細是第一個。或許是他的頭發太軟了,握在掌心舒服,這一刻,霍铮內心柔然得不可思議。

他為白細專注束發,白細則撐着下巴,癡癡看着鏡子裏倒映的人。

霍铮映在鏡中,他是白細見過最容貌俊朗端正,最好的人。

明月村有百餘戶人家,數百名村民,在外與人摩肩擦踵,他見過數百張人的面容,唯獨記住了霍铮的樣子。

擡眸,視線與霍铮的目光在鏡中相彙。

白細只笑,一時無言。他依戀的神色令霍铮喉嚨一陣發癢,束好發,沉默離開。

夏熱漸褪,枝頭樹梢挾有絲絲早秋之意。太陽當空高懸,不似夏時悶熱,微風幹燥舒爽,适宜村民整日在外幹農活。

霍铮入山狩獵,用早飯時将此事告知白細,白細當即說一起上山。

霍铮卻認為不妥,他道:“你的身子才痊愈,應當注意休息,切勿過度勞累。”

白細眼巴巴看着他,“不累呀。”

霍铮堅持,“山路陡峭,你若跟來會讓我擔心。”

白細不怕懸崖峭壁,“铮铮,我要去。”

霍铮安撫,“乖些。”

此話出口,白細毫無抵抗之力。

霍铮将獵具收拾好背在身上,白細一路送他,不舍囑咐,“那铮铮記得早點回來。”

他站在門外,束起男兒頭冠比起女兒打扮精神不少,眉目英俏,衣着雖然樸素,也難掩氣質。

霍铮深深望他一眼,負弓前行。

送走霍铮,白細回院子坐下,又到後院雞圈裏看小雞崽。

雞崽們幼小,圍着白細叽叽喳喳叫些什麽他聽不明白,與它們待了半晌,折身回屋,穿過院子時,從牆角蔓延而上的樹梢東搖西晃。

白細登時警惕,跑到雜房取出霍铮置放的大掃帚,沿着樹幹轉了一圈,“誰在上面!”

冒出頭的家夥是幾個賊心不死的村民,他們找準時,機趁霍铮外出狩獵才得了機會偷偷爬上牆頭看,想看看那美麗的小娘子,不料小娘子沒現身,倒出來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少年。

村民問他:“你是何人,屋中的小娘子到哪兒去了?”

白細知曉他們說的小娘子便是自己,嘴巴抿緊不吱聲,看他們張頭探腦不願離開,開口趕走他們,“你們快離開吧,不然铮铮會生氣!”

“喲,我看你這小白臉年紀不大,口氣倒挺大,還趕人?”

另一村民嚷道:“我們就不走怎麽啦?”仗着霍铮不在,這幾個村民臉皮可無賴着呢。

“你們——”白細瞪圓雙目怒視,吼不出能震懾對方的話,手臂高揚,揮舞起大掃帚往他們臉上打,趕蒼蠅似的,“出去出去!”

青天白日,幾個村民不敢把事鬧大,他們偷窺在先,只能忍氣吃了白細的幾掃帚,灰溜溜跳下牆角逃走,邊跑邊罵,什麽小娘子不在,還多了個男的,真是邪門。

——

霞光散至滿天,霍铮打獵而歸。

他今日運氣不錯,竟獵得一頭山豬。

村子周邊的山脈早被村民獵個精光,農人大多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天爺賞給他們一口飯,他們不敢過于貪心,只在限定的地界範圍內捕獵,偏遠的地方鮮少涉足。

且不說深山中有猛獸出入,路途較遠,他們出得去也未必在一天內趕得回來,何況山裏入夜後危機四伏,沒有村民甘願冒險。

射殺的山豬個頭厚實肥壯,有霍铮大半身子寬胖,獠牙長粗,十分兇惡。

白細瞧見他把一頭如此碩大的野豬扛回來,血液還未凝固,染濕半身衣裳,像個血人。

村莊周邊的山脈少有如此肥大的山豬出沒,踏暮回家的村民看到霍铮獵了一頭這麽大的家夥,閑來無事,存有分食貪便宜的念頭,就跟在他身後看熱鬧,一路跟到門外。

霍铮剛把山豬抗進屋,白細立刻颠颠關門,隔絕外頭好奇驚羨的視線。

“铮铮,這頭豬好大呀。”

山豬雖被獵殺成死物,白細依然不敢靠近。這些體型龐大的野獸多數兇蠻殘忍,死于它們嘴裏淪為腹中食的弱小動物數不勝數。

白細從此類龐大的野獸口中逃過,對它們很是懼怕。

霍铮讓白細避遠些,匆忙換了身衣服,打了一盆水沖刷幹淨石板,臂膀發力,将整頭龐大的山豬扔在石板上。

石板一聲轟然,白細目色呆滞。

霍铮取出刀具與幾個木盆,将山豬開膛破腹,動作利落迅速,手起刀落,取肝腸內髒,跺豬蹄,精肉與肥肉割分開置于木盆內。

白細看着可謂心驚肉跳,小臉時白時青,對霍铮又懼又敬仰。

一頭山豬被霍铮分了個七七八八,眼下氣溫熱不易儲存,盤算着用于腌制,或制成臘肉肉幹,足以吃上幾個月。

白細喝到了霍铮親手熬制的肉湯,搭配自制香料,味道鮮美,分量足,連平常僅用粗食裹腹的霍铮都吃了不少。

肉飽飯足,還有酒飲,酒是燒烈之酒,下田用的,霍铮素來少飲,今夜卻多喝了兩杯。濃烈的酒香熏人,白細軟聲懇求一番,向霍铮讨來一小杯,燒酒入喉穿腸,嗆着他雙目含淚,

眸光潮潤。

霍铮身體藏火,被白細那雙眼睛這樣一看,體內熱意叫嚣,腦子也跟着沌起來。

“铮铮?”

霍铮看着他默然不語,沉黑的眼卻異常灼亮。

白細悄悄挪了凳子,挨在霍铮邊上。

未沾過酒的人雙頰透紅,嘴裏吐出的氣息混有濃濃酒味,裹着一絲絲甜,竟醉後吐露真言。

白細傻笑,将白天村民爬牆的事,吞吞吐吐抖漏個幹淨。

他笑容甜憨,嘴裏吐出的話卻令霍铮藏在體內的那股詭火燒成怒焰,搭在白細肩膀的手越攏越緊。

把事情交代清楚,白細一腦袋栽進霍铮懷裏呼呼入睡,兩只手下意識攥緊衣擺,睡時姿容乖巧,眼睫暈開兩彎影子。

“铮铮……”、

白細夢中呓語,霍铮斂眸凝視,展開雙臂調了調姿勢,輕輕松松把他攬住大半身子入懷。

約莫是醉了。

霍铮想,他真的醉了。

垂眸細看懷裏的人,竟把嘴巴覆在那被酒水潤過後豔澤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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