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小巧拎着行李箱進屋前,宋致行還找了濕巾叫她把輪子擦幹淨。太龜毛了吧。宋小巧忿忿想着,可寄人籬下,不得不從。她把箱子推進屋,客房被收拾得像是從沒有人住過一般,只剩下書桌床衣櫃等必要家具。

門被人敲響了,宋小巧吓了一跳,這才想起來從今以後她要過上跟男人同居的日子了。她扒拉到門口,拉開一個縫,門外正站着宋致行。他換了一身衣服,衛衣帶子正好吊在她眼前。宋小巧把門拉開了些,人往後退了一步。她臉上露出的笑容宋致行很眼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笑的。把自己僞裝成無害的生物,給人親切感卻又不過度熱情,徘徊在分寸線之外。這個女孩對這一套很熟稔。

“衣櫃裏有盛林然之前用的棉被,我拿去幹洗并且曬過了。今晚你可以先用。床上四件套你應該有吧?”

宋小巧點頭。

“嗯。”他擡手看了眼手表,表帶是黑色的,機械表。“十分鐘,你收拾下,我們出門。”

宋小巧很想問問宋致行,是不是跟誰講話都這麽一板一眼,賊拉老套。但她不敢,只能心裏嘟哝兩句,面上還帶笑說好。現在哪裏有心思來整理房間。宋小巧一屁股坐在光溜的床墊上,看到了那個叫盛林然的家夥發來的消息。

他還敢發消息。

Sher:妹妹,住下來了嗎?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誰是你妹妹?看在布偶的面上我不跟你計較,但是麻煩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不是你的房子你也敢租給別人?

她今天一天的怨氣全都怼到盛林然身上了。

盛林然被罵了個一頭懵,那邊時差,他這才剛起床。不過他也不生氣,富二代嘛,能屈能伸。說到底也是他坑了一把自己朋友和這個小妹妹。打游戲的時候聽布偶說朋友要去青雲大學讀書,想租房子,他才想了個損招。實在是沒法了。家裏老爺子因為他太過風流倜傥,扣了他一大半的生活費,盛林然簡直快活不下去。

Sher:小宋罵的對,小宋罵的是。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我看老宋那家夥也不會主動加你,我把他名片推給你阿。以後有什麽事你們好聯系。你可能不知道,那家夥也是青雲大學的學生,忙起來不怎麽回家,你就當自己一個人住就是了,不用管他。數學題不會的也可以找他,這個他肯定理你。

[Sher]向你推薦了微信好友[-]

名片上的頭像很簡單,一片黑色。宋小巧的微信好友裏有好幾個人都用純黑當頭像,要麽是自閉了,要麽是裝逼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宋致行不屬于這兩者。他純粹是懶得挑了。

宋小巧的指尖猶豫了,在添加好友處停頓了很久,最後還是放棄了。她怕她這一點下去,腦回路不知道往哪裏長的宋致行會以為她喜歡他。那麽她的校外居住之旅就會告一段落了。

和宋致行一起出門購物是宋小巧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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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宋致行給了她一張門禁卡,藍色的小圓圈。兩個人被關在電梯裏,宋致行雙手插兜安然自若,可宋小巧怎麽想怎麽尴尬,微信提示音一響就覺得突兀,她幹脆把聲音也給關了。

宋致行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裏,沒有多說什麽。

小區的路燈壞了,月亮冰冷地挂着,薄霧散開,綠化帶裏的樹木遮住了所有的光,幽幽暗暗。宋小巧擡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男人。其實說是男人,也不知道對不對,大學是卡在象牙塔和社會之間的那道牆,于是也像是男人和男孩之間的過渡期。

就這麽仰頭看着,宋小巧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一個往前撲去,宋致行居然閃身躲過了。宋小巧腦子裏陡然被問號充斥,她也不奢望什麽從背後撲上去被帥哥抱住了,可你起碼有點人道主義啊?眼看要摔進那一排小葉黃楊裏,有人伸手拽住了她的衣領,把她扯了上來,因着慣性快要後仰摔倒,有力的臂彎接住了她。宋小巧還沒反應過來,宋致行就松開了手。

他沒說話,只是掏出手機,摁亮了手電筒。左手插兜,右手漫不經心地拿着手機,走在她的前面,手中的光照亮了一地的路。

月光勾出的輪廓把他顯得更如高山雪峰,側目看過來的時候,眼睫平靜,眸光猶如神祗初初降世面向衆生,目無一物,又好似全然覽盡。

撲通。

宋小巧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或者是吞口水的聲音。她有點分不清了。

心裏有塊軟軟的地,被春風吹過,還未降雨,但小苗已經悄悄探出來,離開花只剩下一個瞬間。

“經常這樣?”

“啊?”

“走路發呆,視力不好。學校新學期會有體檢,檢查時記得注意。”

…………

天降巨石,小苗被徹底壓死。

宋小巧,你清醒點。

在這個男的眼底你就是個沉迷封建迷信的神經病啊!!

“好的學長。”

“嗯。家裏住病號我也會覺得麻煩。”

…………

……

說吧,宋致行,你是不是覺得我站在這裏呼吸就是一個麻煩!

兩個人沉默地走過了一段路,像宋致行說的,小區外就是沃爾瑪,離超市關門還有四十分鐘。宋小巧上前挑了個手提的籃子,被宋致行用質疑的目光盯了眼。宋小巧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幹嘛!”

宋致行沉默了下,認真地提出了疑問,“你确定你一會提得動?”

有感覺到被冒犯的宋小巧:哼。

兩個人走在超市裏,宋小巧推着車,挑了許多零食。她也算不上愛吃,就是有時候嘴上不咀嚼兩下,總覺得心裏不舒服,沒有安全感。她像個倉鼠,不吃也得囤着。等她回過神來,小推車裏已經塞滿了東西。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去看宋致行,他正站在貨架前,神情認真地挑選着……糖?

他喜歡吃甜的?

倒是跟他整個人不太搭。

在宋致行看過來之前,宋小巧腳踩推車底架,另外一邊猛蹬出去。宋致行挑完糖看過來的時候,就見這女孩像才三歲時的,跟一個購物推車玩得不亦樂乎。他陡然擔憂起自己未來幾個月的生活來。

宋小巧又買了一些生活用品,紙巾,衛生巾,洗漱用品,拖鞋之類的。兩個人推着滿滿一車到付款的地方時,前面的老太太沖着兩個人打趣地笑,“兩兄妹關系可真好。”

宋小巧:不是,怎麽就是兄妹了?怎麽就不能是情侶了?是覺着她這個一介凡夫俗子跟宋致行此等仙人之姿配不上是不?是不?

對上老天太和藹的笑容,宋小巧把話吞了回去,也擠出笑容來。

算了,有些事,不問也罷。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宋致行沒吭聲,眼神示意宋小巧趕緊結賬。她費力地把一堆又一堆東西拿出來,擺在收銀臺上。收銀人員問是否有會員卡,宋小巧正要搖頭,宋致行從兜裏抽出一張卡,遞了過去。

宋小巧有點不好意思,“學長,這些我自己給錢就好了。”

宋致行像是見鬼了一樣看着她,解釋,“會員卡可以打折,并且存積分。”

……

言下之意是,少女,我根本沒有絲毫要替你付款的意思好伐。

“哈哈,哈哈,哈哈。”宋小巧幹笑三聲,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給了收銀人員微信付款碼。她把東西往購物袋裏裝,一只手伸了過來,把一盒糖挑了出去。宋小巧掃了眼,蘋果味道。

宋致行皺着眉,有些苦惱。

“我可以你加你微信嗎?”他忽然問。

宋小巧眨了眨眼,以為自己是如何天真爛漫吸引了宋致行的注意力,就聽他補充,“我把錢轉給你。”

“不用啦。”宋小巧推脫,“我用會員卡也打了不少折,就一盒糖,沒什麽啦學長。”

“不行。”他斬釘截鐵,“我和你之間還是分清楚一點比較好。”

所以說如果要分清楚幹嘛還讓我用你的會員卡啊混蛋!

宋小巧壓抑住自己的怒氣,把手機遞了過去,兩個人終于加上了好友。然後宋致行轉了她四塊五。

呵呵。

宋小巧一鼓作氣拎起袋子,卻沒想到袋子這般沉,她整個人都被帶得偏了下。宋致行輕微地扶住了她一下,然後朝着她伸出了手。

“啊?”

宋致行拿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她,“給我。”

他從她手裏接過購物袋,他提得很輕松,朝前走去。

“我晚上還有題目要解,不想浪費時間。”

這句話算是對他做出這樣行為的解釋。

宋小巧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偷偷踩住了他的影子。女孩在身後玩得不亦樂乎,卻不知道他其實能夠看見。稍微一低眸,就可以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宋致行沒多說什麽,就算是提了一手的衛生巾,也面不改色。

只是兩個人往家裏的時候,宋致行忽然覺得,這條路一下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他的生活好像也會變得不一樣了。

變得,更麻煩了。

明明他是個這麽讨厭麻煩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你還娶了這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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