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室外的空氣驅散了惱人的燥熱,大腦中嘈雜響動的聲音也被風給吹散開來。秋夜的晚上,水分彌散成薄霧,車燈來來往往,斑駁又迷離。行人是不斷的,或摟或抱,從一個風塵趕往另外的風塵之中。有男人跟在漂亮姑娘的身後,看着搖曳的腰肢,就露出了叫人犯惡的目光,再一擡頭,又是紳士風度。酒吧街是最不缺年輕的血液的,還有那跑車,轟鳴如雷震,是一種天然的炫耀。
宋小巧站在這一片炫耀裏,深呼吸,任由水氣與自己貼近。
在室內呆久了,總有一點憋住的感覺。
她喜歡今夜的風,還有空氣裏的濕度。盡管這濕度沒有使她面部的滾燙降下去半分。
走出來了,謝成才發現宋小巧喝了那一點酒,就已經上臉了。
用最淺顯的,小學生的比喻,那就是紅彤彤的蘋果了。
少女站在街邊,雙手插兜,目光散漫地觀察着這個世界。
謝成笑了下,到她的身邊。
“露露讓你出來的?”宋小巧問。
謝成嗯了一聲,補充,“她擔心你,叫我出來把你看着。”他頓了頓,“裏面待悶了?”
宋小巧點了點頭,“沒想到蹦迪那麽無聊。”她原以為自己會嗨得不行,結果就丁禾露一個人甩頭扭腰樂得自在。她僵直地站在舞池裏,別人只會把她當作石頭。算了,還是當作一個美而無用的花瓶吧。宋小巧被自己對自己的調侃逗笑了,謝成見她心情好起來,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沒多說什麽。
等再一陣風吹來,少女任由裙擺被吹開。
“進去嗎?”謝成詢問。
宋小巧:“有件事,我其實想問你。”
“什麽事?”謝成很坦誠,面對着宋小巧的目光。
宋小巧張了張嘴,總覺得把那個猜測說出來會是一種冒犯。她笑着搖了搖頭,想去巷道那邊的小超市買一份口香糖。嘴巴裏酒的味道實在是太濃郁了。因為要過馬路,還要進小巷,謝成跟着她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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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覺得丁禾露的這位朋友,現在有些醉了。
兩個人好不容易過了馬路,宋小巧蹦蹦跳跳沖進小超市。她問謝成,有什麽想要的嗎?謝成搖頭,站在外面等他。
煙瘾有一點犯了。
謝成吐了口濁氣,百無聊賴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忽然有陰影投了過來。這巷子有點暗,酒吧的彩燈閃閃爍爍,并不是特別清晰。路燈更是放棄了自己的職責,純粹作為了擺設。
酒吧街小道撿屍的都市傳聞并不少見。
謝成沒擡頭。
直到那陰影越逼越近,是好幾個男人。說不上壯,但有點兇神惡煞。為首的那個人一臉油相,三角眼,故作正經地辦着西裝革履,可骨子裏的猥瑣勁從呼吸中就傳了出來。
謝成根本不認識他們。
他皺了皺眉。
“這不是彼得潘嗎?”男人吊兒郎當地說出這個名字。
謝成瞳孔猛縮,他下意識看向超市,宋小巧還沒有走出來的跡象。
三角眼搓了搓手,“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哪知道今天在這碰上了。”
謝成鎮定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噢?不知道我在說什麽?”三角眼貼近了些,酒氣全部噴到謝成的臉上,“你直播的時候還叫過我哥哥,怎麽,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謝成攥緊了拳頭。
他一字一頓地說,“不好意思。”
“那可不行啊。”三角眼伸手捏住謝成的下巴,“我們哥幾個可是想你想得受不了啊。”
“一個月前給你刷飛機火箭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态度啊?”
謝成沒說話。
恥辱一下從心頭湧上來。
甚至除了恥辱之外,還有對自己的唾棄。
“喂,醜逼。”宋小巧撕開一個口香糖,丢進嘴裏,雙手插兜地走了過來,“幹嘛呢?”
謝成埋着頭,不吭聲。宋小巧看到他的影子在光下顫抖。
三角眼打量了她,又看了看謝成。
“搞半天是直男啊?”三角眼淫.笑兩聲,“我也不介意。給你刷了那麽多禮物,跟你睡一覺不過分吧?不然就讓你女朋友跟我睡一覺咯。”
宋小巧雖然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她的怒氣值已經聚集到了頂峰。
“操/你的,你姑奶奶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啊?耳朵不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啊?”
謝成只當她是喝醉了,開始口出狂言,把她拽着,想往身後護。面前幾個男的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零零散散路過的人,也只是投過來好奇的目光,再也沒有多的舉動。
三角眼竟然還笑了起來。
“哥幾個,聽見沒?”他扭頭去吆喝,“就他娘的一小丫頭片子,趕在老子面前撒野?還姑奶奶。一會幹到你張口叫爸爸。”
“不肖子孫,怎麽跟你爹這麽說話呢?”宋小巧神志不清了,但是嘴皮子翻得比腦子還快,“就你這草履蟲都不如的腦袋,你爺爺當年一定很後悔沒把你一槍射在牆上亡了你的狗命給這個世界消除危害吧。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白癡來呢?我真想帶着鮮花去慰問你可憐的母親,可惜我沒有花,想必你可能也沒有媽。也不知道你爺爺是怎麽把你生下來的。”
她劈裏啪啦說一堆話,謝成聽懵了,沒想到宋小巧無害的外表下還有這麽毒的一張嘴。三角眼也聽懵了,皺着眉頭扭頭問小弟。
“她剛剛到底在說我什麽?”
“不是啥好話,老大。”
“她說是你雜種。這都聽不明白?”一道聲音加入。
輕蔑,嘲諷。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白癡。
宋小巧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誰啊又是,怎麽又來一個。”擡眼一看,眯了眯眼睛,堪堪把那人的面部勾勒出來。
哎喲我的媽呀。
宋致行怎麽在這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轉頭去看謝成,“你看的和我看的是同樣的嗎?”
謝成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但還是點了點頭。
額滴親娘。
宋致行毫不客氣地擋在了宋小巧的面前。這個時候也不忘嘲諷她一句。
“挺會罵人。”
宋小巧有點不好意思,“都是小意思哈,小意思,學長。”
宋致行額頭直出黑線,他也沒有在誇她。
見又加入了一個人,三角眼啧啧了兩聲,“咋地,今天是要跟老子打群架了是不?”他打量着宋致行,以一種,極為淫/穢,赤/裸,叫人生厭的目光。就差沒流口水了。“把你上了,也行啊。”
宋致行人生中頭一次聽到這種威脅,怒氣不可遏制,惡心的感覺從頭蔓延到尾。他還沒想好該怎麽發洩這怒火,忽然就感覺有一股勁道把他往旁邊猛地拖拽了下。接着,本來在他身後站得好好的宋小巧,直接一擡腳把三角眼踹在地上。三角眼屁股着地,疼得哎喲一聲。
“你是不是不會好好說話?”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謝成和宋致行完全不敢相信,宋小巧能夠三下五除二地把幾個大漢給撂倒。她動作敏捷靈巧,打得人七零八落。少女一腳踩在三角眼的臉上,蹲下身子,煞氣頗重,“今天給姑奶奶記住了,管好你的下半身,別他娘的精蟲上腦。”
三角眼人早就傻了。
見他沒反應,宋小巧又狠狠踩了他一腳。
“耳朵又不用了?”
“聽到了聽到了。”三角眼求饒,“真的聽到了。”
宋小巧冷哼一聲,拍拍手,覺得惡心,自己又打了個寒戰。她看向宋致行和謝成,兩個人都有些呆滞。她微微一笑,體貼地說,“別擔心啦,我穿安全褲啦。”她提起裙擺來,底下是一片黑色。
宋致行感覺自己今天的大腦受到了猛烈的沖擊。
如果他沒有想要借酒消愁,他就不會主動聯系郭齊要去酒吧。如果他沒有主動聯系郭齊要去酒吧,那麽他就不會在下車之後想去買口香糖。如果他沒有想去買口香糖,他就不會看到熟悉的身影。如果他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就不會上前來。如果他沒有上前來,他就不會三觀盡碎。
那個早上給他端來牛奶,軟軟糯糯的女孩子,現在正嫌棄地看着自己的手,往超市裏去買濕巾。她剛剛兇神惡煞打人的場景還在腦子裏的回放。
……
他這是攤上了什麽室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丢了濕巾,走近來,紅着一張臉,稚氣未脫地問,學長你怎麽會在這裏的時候。宋致行覺得,此刻,有一種複雜的,難言的,無法明說的化學反應正在發生。
“學長?”
宋小巧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心想,他該不會是吓傻了吧?看他那樣,再看他那個成績,也不像是個會打架的。剛剛要不是她出手,還不知道那群流氓要幹嘛。不過……她眨了眨眼。在這昏暗的,暧昧的光下,宋致行的确給人一種秀色可餐的感覺。那餐還是大餐。
“嗯。”宋致行應了一聲。
“為什麽會被纏上?”他問的是宋小巧,以為宋小巧被欺負了。宋小巧聽了,也很懵懂,扭頭去看謝成。
謝成擠出笑容,而後又面無表情。
“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 長最乖的臉,打最狠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