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食迷】夜間來客
入夜, 風沙起。
白鏡修慢慢走在風沙中。
古道邊, 有熟悉的感覺。
白鏡修停住腳,轉了幕籬,緩步走過去。
還未走近, 就聽到聲聲慘叫。
“用力啊!用力啊……”
原來,是歸鄉的孕婦即将臨盆。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幫忙, 在這小道旁搭起了簡陋的棚子, 漢子們都背對着産婦,如牆一般擋在外圍。
生老病死,無盡的循環。
白鏡修面露厭煩, 擡手, 想将這些人捏碎,可他的手擡起後, 忽然不聽指揮。
白鏡修恨道:“你反抗我!”
他的體內有一股力量,阻止着他。
白鏡修放下手。
産婦的聲音漸漸衰弱,在身前幫忙的媳婦婆子們焦急道:“哎呀,沒力氣了……連天趕路,哪裏還有吃的,這可怎麽辦, 孩子的頭還沒出來啊!”
站在外面的一個大漢嗚嗚哭了起來。
想來,是這産婦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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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鏡修冷冷看着,手不受控的從袖中掏出一尊神像。
那是瓊華的神像。
他先是一愣, 而後目露溫柔,看向這座三寸的小神像。
“你竟帶了她出來……”
這尊神像比起民間的,要更像瓊華一些,卻又不是瓊華。
她比瓊華更加柔和豐滿些,如同一個溫柔的母親,雙手護在懷中,似是哺乳,只是懷中并沒有嬰孩。
白鏡修把那神像放在産婦身旁。
産婦歪過頭,朦胧中,看到那尊神像,伸出手,像是求救。
“求求你……讓我的孩子……”
“求求你……”
“看到頭了!看到了,用力啊!”
産婦咬牙,發出一聲嘶叫。
那聲嘶叫不像人類能發出的,有痛苦有希望,以及拼上所有的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狠勁。
饒是白鏡修,也驚愣了許久。
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
“有意思。”他輕聲說道,“出乎意料。”
嬰孩的啼哭聲傳來,并不響亮,很虛弱。
大家先是欣喜,而後聽到這麽虛弱的哭聲,又是一聲嘆息。
哭聲漸弱。
虛弱的母親掙紮着把他抱進懷中,搖晃着那個孩子。
父親也沖進來,擡手擦了臉上的淚,不停地搓着孩子的身體,脫下身上僅有的夾襖裹住他的孩子。
母親把孩子抱起來,急切道:“你吃啊!!張開嘴啊!”
一旁有經驗的這些媳婦婆子嘆息。
誰也沒說話,但大家的意思都一樣,路途還遠,經常餓肚子的父母和一個生下來就奄奄一息的孩子,走不了多久的。
白鏡修忽然笑道:“你是想看她的選擇嗎?”
無人回答他。
有人小聲勸他們把孩子扔下。
“聖上失德,這天也陰晴不定,說不準哪天就下雪了,路上太辛苦,我看你們也一路乞讨至此,不如把孩子放路邊,萬一遇上能醫的,還有一線生機……”
“不,不不不……”母親拼命搖着頭,使勁捶着自己,企圖用這種方法下些奶水讓孩子喝,“他還活着,他還活着啊!”
白鏡修看着這對夫妻看。
他說:“你瞧,這對兒夫妻也不過只剩半月好活,這孩子就算你救了,他半個月後也是會死……”
可他的手卻并沒理會他的話。
白鏡修左手按右手:“你想做什麽!”
他的眼睛猛地閃爍起紅光。
腳也不受控的,向那焦急悲傷的母親走去。
“也罷……”白鏡修說道,“但你應該知曉,他們最終都會化為泥土,在我眼裏,這些人,不過是泥。”
他的手慢慢放上那孩子的額頭。
柔和的藍色光芒閃過,原本奄奄一息的嬰兒開始尋找母親的乳汁,臉色也變得健康。
“看啊!快看啊!”婦人拉着丈夫的手,流着淚笑着說,“他會吃了,他會吃了!”
夫妻倆抱頭痛哭。
白鏡修彎腰撿起瓊華神的神像,似乎想把神像給他們。
他說:“你最好不要這麽做,不然我會讓這裏的人現在就化為一灘髒泥。”
白鏡修的手頓住了,他的眸色恢複正常,将這神像收入袖中。
他說:“他們不配,不要忘了我的願望,瓊華只會有一個,九重天潔淨地,除此之外,無論凡人界還是魔界,若是讓我見他們的髒手碰她的神像,若是讓我見他們用肮髒的俗物雕琢她的身子,我一定會夷平這裏。”
白鏡修繼續前行。
紅豆相思城就在前方。
他卻突然閉上了眼睛,像是困極了,只是徹底睡過去之前,他表情猙獰,說道:“你敢……”
他的聲音漸漸低落,垂下了頭。
幕籬掉落,白鏡修的長發在風中飄動。
他緩緩睜開細長的眼,再望向紅豆相思城的目光變得複雜,就像漂泊在外的游子終于回到了家。
“就在這裏,我能感覺到……”他輕輕說道。
他慢慢撿起幕籬,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
他在害怕。
一陣風從他腳底而起。
他剝去了半身神力,斂起身上的仙氣,僞裝成了一個凡人。
末了,他戴上幕籬,進了相思城,尋了一處上風口,靜靜立着。
這座城中,隐約……有瓊華的氣息,很強烈,但又不是瓊華。
“好熟悉……”他喃喃道。
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找到一個人,然後在他體內的那個東西蘇醒前,将那個人保護起來。
“只能,送到魔界了吧。”
可是,銜蒼也……
白鏡修取出一棵仙草,搓出一簇火苗點燃了仙草。
仙草冒出的白煙飄向一個方向。
白鏡修收起仙草,慢慢走向邀月客棧。
他要找的人,就在邀月客棧。
白鏡修站在客棧門口舉目望去,見客棧內妖氣彌漫,不住皺眉。
體內的那個東西似乎在掙動,白鏡修捂住胸口,連忙調息。
他不能有情緒,有情緒起伏之時,就是意志脆弱之時,會被那東西趁虛而入。
倚在客棧門口的老板娘抽着煙袋,注意到了這個白衣人。
“客人不進來嗎?”她看不出他的來歷,凡人?應該是,只是凡人的氣息很弱,似乎還夾雜着……一絲鬼氣,仿佛是誰替他逆天改命,讓本該死的人活了過來一樣。
其他的,都幹幹淨淨,自然不會是魔,也不是仙,更不是神了。
老板娘左右打量着,吹出一口煙,想要吹開他的幕籬,看他的模樣。
白鏡修繞過她,說道:“你們這裏……都賣什麽?”
“那就看客人買什麽咯。”老板娘眨眼,“應有盡有。”
白鏡修走入店中:“茶。”
老板娘招呼道:“阿水,帶着位客人到二樓雅座。”
這麽晚了,客棧中幾乎沒有喝茶的客人,歌舞半個時辰前已經結束。
白鏡修孤零零坐在二樓,不說話也不動。
他閉目,在數客棧內的氣息。
只是,他不敢動用神力,一來,是他控制不住,二來……只要他動用神力,就會被那個東西占去身體。
他用仙尊教他的方法,一層層一點點找着他要見的那個人。
她……或者是他,就在這裏,那個擁有辛秀兒一半魂魄的人。
白鏡修一間間尋找分辨氣息時,四層的美人居中,琴師子野正在與賭場的老板吃酒。
那老板是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吃喝嫖賭,無一不沾,早年在這相思城中做些皮條生意,後來不知靠什麽發了家,就開啓了賭坊,專門賭石頭。
葷的吃多了,轉頭玩起了琴,自然,也更喜歡這彈琴的子野。
幾杯酒下肚,子野倚在了他的懷中,渡酒給他,咬着耳朵呢喃。而頒玉他們,就在美人居的隔壁,那胖老板說什麽,他們聽的一清二楚。
起初還正常,後來,眼見着要往那膩人的言語中滑,頒玉眼疾手快,堵住了小魔君的耳朵。
小魔君甩着頭,偏要聽。
頒玉:“好孩子,千萬別聽,污了耳朵,将來就洗不幹淨了!”
小魔君:“每到關鍵時候就不讓我聽!”
銜蒼更是直接,直接打開門,把小魔君拎了出去,推他下樓:“樓下玩去。”
小魔君:“……”
小魔君:“不行,我……”
銜蒼叫來阿水:“還有零嘴嗎?全給他。”
阿水跳起來,拉了旁邊的一條繩子,機關咕嚕嚕轉動起來,送來一果盤。
阿水把上面的瓜子全倒在小魔君兜起的衣服裏,說道:“您坐樓梯口嗑瓜子解悶吧,渴了我給您送茶!”
小魔君撇了撇嘴,咚咚下樓去,坐在三樓的臺階上,無聊地嗑起了瓜子。
已快到寅時,子時熱鬧的人,現在早已回房各自快活,雖有聲音,但很是寂寞。
小魔君磕着磕着上瘾了,嘴皮飛快,一會兒功夫,就把一整兜的全給磕了個幹淨。
拍了拍手,小魔君吧唧了吧唧嘴嘴,口渴。
他站起來四處望了望,沒見阿水的身影,想喊,又覺得深更半夜,驚動了凡人不好。
于是小魔君找茶水,終于在二樓的一個桌子上,找到了半壺茶。
他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了,才問那石頭一樣坐在桌對面的白衣人。
“等人?”
白衣人像是被他從睡夢中驚醒,忽然一震,又凝住不動了。
小魔君檢查了自己的尾巴,收起來了,應該不是自己的問題。
他叼着茶杯,趴在二樓的欄杆處,眼神悠遠,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白衣人站了起來。
“你是……”
小魔君:“哦,來這裏借宿的。”
“你……”白衣人說,“你不像個孩子。”
“我開蒙早,兩歲就能背詩寫字。”小魔君龇牙一笑。
白衣人說道:“你……從哪來?”
“東邊。”小魔君道,“你呢?”
白衣人沉默許久,低聲回答:“我……我也從東邊來。”
他好似還想問什麽的樣子,可小魔君卻沒了興趣。
連臉都不露,又不是女孩子,說話也沒什麽意思。
小魔君盤腿坐在欄杆上,從乾坤袋中拿出未雕刻完的神像,捧着手裏看了會兒,又認認真真雕琢着雕像上的裙結。
白衣人見了,忽然站了起來。
小魔君:“?”
白衣人顫着聲問:“你手中……是誰?”
小魔君眼珠轉了轉,并未報瓊華的名字:“雕像罷了,刻着玩。”
白衣人氣息不穩,似是犯了心疾,大口喘息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午有事情,所以二更晚了,久等了,各位~
白鏡修:嗯,我有心髒病。
小魔君:你覺得賣慘管用嗎?
白鏡修:反正我有心髒病,一想娘就犯心疾。
小魔君:滾!那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