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賣藝人的第一次巡夜（下）
“啊呀！我不是說你不是正常人！”
似乎意識到自己誤傷了洛恩，瑪麗趕緊擺着手解釋。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人…呃，你是人，但不正常！”
“不對，應該是：你不正常，你是人！”
“啊！！！”
“饒了我吧，我快把自己繞暈了……”
還好洛恩已經晉升為賣藝人，否則沒法穩住右手保證咖啡不撒出來。
‘你這個亂開地圖炮的傻丫頭，不去當諧星簡直可惜了。’洛恩收住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深吸一口穩住情緒，“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解釋了。”
“作為補償，這次就讓我來買單吧！”瑪麗憋紅了臉瞬間站起，生怕洛恩搶在自己前面去結賬。
結果一不小心踢到小圓桌下面的立柱，疼的呲牙咧嘴，重心一偏就像地上倒去。
還好洛恩眼疾手更快，穩穩的拖住她的小腹才沒讓這個冒失的小丫頭出醜，他微笑着暖聲道：“還是我去結賬吧。”
“不，我來！”瑪麗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死撐着快步走向吧臺，一顆心髒蹦蹦直跳。
“哎，年輕人就是太好面子了。”
洛恩好整以暇的站起來，看了一眼還剩半杯的咖啡。
猶豫了一瞬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浪費可恥…嗯，大衛王說的。”
…………..
如果洛恩在穿越到艾蘭蒂斯世界之前就擁有夢魇魔靈的體質和特性，恐怕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個堪比大衛王的傳奇了。
可惜即使在這個真正存在神邸與神跡的超凡世界，也沒有能讓人回到過去的偉力。
因此為了更加寬裕的生活而加入守夜人小隊的洛恩.惠靈頓，帶着萌新瑪麗小姐，開始了他獨立後第一次夜訓任務---欣賞瑞安多不那麽令人愉悅的夜景。
“我從沒想到下城區會是這個樣子…”
瑪麗小姐似乎從未親自深入過下城區，對這裏的印象也停留在報紙上只言片語的有限描述。
“文字是神奇的，有時候只用三言兩語就能讓殘酷的現實深深刻印在讀者心中，有時則只用輕描淡寫的敘述，就能掩蓋住最可怕的事實。”洛恩提着守夜人靈能燈走在前面，小心的盡量避開那些目光渙散骨瘦如柴的無家可歸者。
靈能燈可以降低他們兩人的存在感，但和隐身與相位移動還是不同的，就像是潛行中一旦一旦發生身體碰撞，在高明的技巧也必然會暴露本身的存在。洛恩雖然不是隊長，沒有那種消除別人感官的本事，但他有敏捷的身手，左右橫跳什麽的不要太簡單。
“為什麽政府不幫助他們？為什麽教堂不向他們敞開大門？”瑪麗就像一塊晶瑩剔透，尚未雕琢的質樸寶石，在這污穢的下城區顯得如此顯眼。
無論在看似蒸蒸日上的倫薩王國，還是國富民強的羅門帝國，大批因為土地改革失去生産工具的農民或身體殘疾失去工作的工人，都在不可逆轉的掉入貧民窟的深淵。
他們從未受過任何基本教育，居高不下的文盲率讓他們一代代人從出生起就淪為基礎的勞動力，幾乎九成九的人都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中失去了攀爬‘社會階梯’的資格；而一旦老去或是殘疾，則必然會被殘酷的資本所抛棄。
“下城區這樣的人太多。”
洛恩沒有正面回答瑪麗的問題。
“社會苦難問題不是靠教會可以解決的，更本還是需要中央與地方政府的政策與調控，而守夜人，只能看着他們生生股息的來了又走。”
“救贖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提燈的守夜人，失控的抑制者與受害人。”
象牙塔裏的瑪麗有點難受，以她有限的閱歷和知識無法反駁洛恩的觀點，但是殘酷的現實又讓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在他看到一個抱着重病孩子的母親正無助的仿徨徘徊，她衣衫褴褛被冬日的寒冷折磨的瑟瑟發抖，但是懷中的孩子卻被保護的很好，想要遞過去一些零錢幫助女人的瑪麗失望了，因為那個女人看向她的眼神麻木無神，對眼前的銀幣視而不見。
旁邊髒兮兮的流浪漢露出貪婪危險的惡意，舔着嘴唇掏出藏在袖口的生鏽匕首。
受不了這股絕望壓抑的瑪麗，狼狽的丢下手裏暗淡的銀令退到洛恩身後，捏着衣服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滾。”
洛恩微微扯動大衣露出左輪槍的黑胡桃防滑護木，銀色左輪擊錘反射的冷色寒光讓這個上頭的流浪漢瞬間清醒，在咽了口吐沫後明智的倒退着遠離洛恩，随後迅速鑽入一條小巷內。
“你的熱心幫不到這位絕望的母親，反而會害死他們。”洛恩将提燈放到地上，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銀幣，将上面的灰塵擦幹淨。
随後他脫下手套摸了摸那位母親懷中不斷咳嗽着的孩子，嘆了口氣掏出一塊自己本來打算當做夜宵的黑面包塞到那位母親手中，銀幣被他以一個只有那個母親才能看到的隐晦動作‘壓’入黑面包內。
“給孩子喂下去之前，我不會走。”
絕望的母親眼中閃過一絲神采，她眼睛微紅的對洛恩點點頭，随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劣質水壺，将硬邦邦的黑面包在水中泡軟後一點點的喂給孩子，同時小心的将銀幣悄悄塞入胸口內。
洛恩全程都很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直到母親将手裏的面包喂完，小男孩平靜的睡去以後才對她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提着靈能燈向前走，直到轉過一個街角才微微側身對一臉忐忑的瑪麗說到：
“下次別幹那種蠢事了，你的仁慈只會害死他，你的善心也只令那位母親帶着渺茫的希望，多痛苦一段時間而已。”
“我……我可以拜托父親，幫她在工廠區找一份工作！”
“然後呢？她孤身一人帶着重病的孩子，工作效率能有多高？”
洛恩似乎已經看到了之後的必然結果。
她會被同樣在那裏做事的女工妒忌，排擠；或許她能為了自己的孩子頂住那種壓力，但是工廠不可能一直照顧一個半廢勞力。
在萌福漸漸過去後，她還是難逃被下崗的命運，重新絕望的被打回現實。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
幼稚的瑪麗不死心，賭氣似得不再開口。
“那我拭目以待。”
玩味冷漠的話語，微微下拉略顯悲傷的嘴角，都在說明主人的口不對心。
可惜瑪麗并沒有看到，洛恩在她看向自己時早已将表情重新調整好。
‘富家大小姐的同情心游戲……有用嗎？’
一如既往，下城區死寂黑夜并未給洛恩帶來其他驚喜，倒是瑪麗小姐因為目睹一夥催債流氓将一個欠債賭鬼活活打死後，吓得尖叫出聲。
因此暴露存在感的洛恩不得不再次亮出手槍，可惜沒能吓走幾個手上沾過人命的催債人。
“哎…我想過靈能燈可能不會有太出衆的效果，但沒想到僅僅是一聲驚呼，就能讓不遠處的有心人發現，看來隐秘行動不适合菜鳥。”
洛恩将提燈放在地上同時掏出手槍，扳下擊錘警告道：“立即停止你們的行為，并雙手放在牆上然後蹲下，否則産生的後果由你們一力承擔。”
果然，這種無力的警告沒能吓走幾個手持匕首的催債人，或者說業餘催債專業搶劫的慣犯。
“最後一次警告，保持距離。”
為首的瘦弱男子高舉雙手一步步靠近洛恩，斯溫的臉上挂着人畜無害的微笑，
“別激動夥計，放下槍。”
他早已看穿洛恩，那種文绉绉的氣勢和單手握槍的愚蠢姿勢，都在說明對方是一個帶着女票跑到下城區玩‘勇敢游戲’的富家子弟。
至于警察？這個時間段下城區怎麽可能會有警察！
況且，作為下城區的瘸鬼傑瑞手下的重要幹部之一，有幾個警察會不認識他？
“我是瘸鬼傑瑞的人，我建議兩位把武器交給我，然後和我們去幫派說明一下二位的來意……”
瘦弱男子的話被左輪槍射出的子彈打斷，他的左耳被帶掉了一大塊軟組織。
“你……”
砰！
又是一槍，這次他的右耳就沒那麽好運了，連同耳根全部被子彈掀飛。
“舉起雙手跪在地上，否則下次開花的就是你的腦袋了。”這點場面對于曾經在夢魇夢境近距離将‘貞子’爆過頭的洛恩來說毫無沖擊力。
他之所以不按照‘守夜人條例’賦予的權力直接幹掉這個蠢貨，除了事情發展還沒到那種不可挽回的程度外，沒必要弄出人命造成太惡劣的影響，除此之外也有給蒂法和內特積些‘陰德’的意思，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種舊世界的‘老說法’有沒有實際效用。
對應的結果就是這位自以為是的小頭目，因為自己的愚蠢與無知付出了失去雙耳，甚至永遠失聰的代價，而一旁目睹‘如此血腥’場面的瑪麗忍不住彎腰吐了出來。
那掉在地上染血的人耳，實在和一道羅門帝國的經典美食‘蒜切豬耳’太過相似了，湊巧瑪麗小姐就很愛吃……不用問，問就是大衛王發明的。
暴力或許不能解決世界上一切麻煩，但是足以解決大部分麻煩，尤其是眼前這種。
兩發手槍子彈将幾位收債的暴徒物理說服後，這些平日裏在下城區橫行無忌的惡霸就在洛恩的淫/威下将彼此綁起來然後乖乖的跪成一排，生怕這個看不出喜怒的撲克臉一言不合再給他們來幾槍…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心狠手辣的，但從沒見過這種上來沒說幾句狠話就直接動手的！
“還沒來？”洛恩有些不耐煩，對着空曠的夜空再次開了幾槍，吓得肌肉紮實的小混混縮成一團，不斷痕跡的瘦弱小頭目也閉上了嘴。
終于在他耐心消耗掉之前，下城區的巡警才姍姍來遲的趕到案發現場。
“我們…我們要找律……我們有罪！”那個虛弱的頭目咬着牙向巡警承認了罪行，“好了我都承認了，快帶我去醫院啊該死的！！”
兩個巡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明白這些平日裏被抓現行都死不承認的家夥今天是着了什麽魔，竟然主動認罪？
“管他呢，帶回局子裏再說！”
兩個警察忙着将幾個小混混铐好後，躲在不遠處的洛恩才将對準小頭目的左輪收起來。
“我本來以為你會勒索那幾個混混一些錢財，然後讓他們滾蛋呢。”
瑪麗吐的不輕，此刻依舊有些頭暈的不得不用手撐着膝蓋，虛弱的對撲克臉洛恩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還是蠻有正義感的，之前的事是我誤會你了……”
“不。”洛恩将重新裝好彈的左輪槍收回槍袋內，“你沒有。”
“休息好了嗎？”
“……好了。”
“下次別做蠢事了，我不會替一個人擦兩次屁股。”
“你不會的。”瑪麗扶着牆慢慢站起來，拍了拍制式大衣下擺上的灰塵，“你就是父親說過的那種….怎麽說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