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巨龍說的那一個可能性,段千钰倒是從來沒想過。

人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經老龍這麽一提,段千钰便有種突破了某個盲點的感覺。可若要再細入分析,他卻又想不通究竟要如何将葉雲卿堕魔之事,與自己扯在一起。

他思來想去,并沒有發現自己那會兒曾做過什麽,能夠給葉雲卿帶來這般巨大的影響的事情。

在他主觀意識裏,葉雲卿他就是在出門一趟之後忽然就堕魔了。這期間倆人不曾見過面也沒有任何交集,他是怎麽也不會想到葉雲卿入魔道的事情會和自己扯上關系。

尤其,他一直自認自己對葉雲卿的感情比對方于他的要來得重。因為從他角度來看,他是偷偷暗戀着葉雲卿,而後者只是将他當作朋友來看待。

可是按巨龍的說法,葉雲卿應當也是将他視作極為重要的存在。

先不說葉雲卿堕魔究竟與他有無關系,聯想這些日子來他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仔細一想,他确實……好像也沒有真的露出那種極度排斥,或是非常厭惡的态度?

當然,也可能是葉雲卿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緒,或者又因為将他視作摯友看待,便好似從前那般,總是對他有十足的忍耐。

但是——萬一呢?萬一,葉雲卿其實對他同樣也有那麽一絲絲的好感……

段千钰越想越深入,越深入心裏就難免越發激動,直到巨龍又在邊上唠唠叨叨了一番,他才強迫着自己将思緒從美好的猜想裏抽出。

進入山窟前,他又沒忍住詢問巨龍:“老家夥,你當真覺得我對阿卿而言,也相當重要?”

巨龍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後陷入了沉思,不知是否因為看穿了他內心的緊張,這老龍竟是眯了眯眼睛,語氣幾分欠揍地回答:“哎呀?臭小子,真當我看不出你那點心思嗎?”

大概還是記仇得很,巨龍把頭轉到另一邊說:“這件事你自個兒想,自己摸索去,老夫不發表意見。”

段千钰:“……行,那我先進去了。”

在他身影沒入洞窟裏之前,巨龍又提醒了一句:“這天丹千百年才能結出一顆,數量稀少,縱然你是天尊,老夫也只允許你取走一顆,莫要多取了!否則,你會遇到什麽事情,老夫可不敢保證。”

Advertisement

段千钰朝他罷了罷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才步入深窟。

許是因為有巨龍在此看守,藏有天丹的洞窟裏平靜得很,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機關——嗯,可能是因為他并未違反任何規矩。

周圍的石壁上長着大大小小,靈氣充盈的冰棱,将洞窟照得一片幽明。

直到抵達了洞窟的最深處,天丹所在之地。

白金色的天丹被放在一朵銀色的石頭花之上,一共有三顆。

丹珠明明就在眼前,可段千钰卻沒能馬上将它取走。

深窟周圍的石壁上,長滿了一種冰紫色半透明的花苞。段千钰才剛踏入這個空間,那些花苞忽然相繼亮起了瑩紫色的流光。伴随着一陣陣清脆如鈴一般,卻又更為怪異些許的聲音傳入耳裏,他突然頭痛欲裂。

像是有無數錐子在同一時間,突如其來地撞入他腦子裏,疼得他抱頭跪在了地上。等他能勉強再擡起頭時,臉色變得蒼白不已,冷汗布滿了額頭。

段千钰按在地上支撐着自己的手指用力收緊,心裏想着,難道巨龍騙了他?是它不願意交出天丹,所以才趁他對它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誘他入窟?

從花苞處傳來的鈴音刺激着他的大腦乃至神識,他冷着眼,取出了自己的随身劍後在地上重重一揮,直接劈出一道裂痕來。

這樣的動靜引起了洞窟外打盹兒的巨龍的注意。它張口打的哈欠打到一半,側頭目光疑惑地朝洞口看去,最後動用了能量,将段千钰從裏面弄了出來。

它望着臉色冰涼,仿佛從寒冰地窖裏走出的段千钰,語氣也不太好:“仙尊,你難道沒信守承諾?”

段千钰緩緩擡頭,寒聲詢問:“老家夥,你洞窟裏的那些花是怎麽回事?”

巨龍倒是被他這話問得一怔,過了半天才吶吶地說:“那是歲時花,僅在神山才能見着。”

“歲時花蘊含着類似于時空的神秘能量,因此也只有它們才能滋養出神山獨有的,能夠修複一切乃至破損的丹元的天丹。”

段千钰見它不似撒謊,輕呼了口氣,卻是沒說話。巨龍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又道:“歲時花對普通人而言,也只不過是神奇的花朵罷了。一般時候,它們甚至不會在人前開花,更不會襲擊人。”

面對段千钰質疑的眼神,巨龍頓了頓又補充:“這世上,唯有一種人見到歲時花會受到影響。”

“那便是記憶受損之人。”

·

“仙殿的人?魔尊大人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小院裏,宿星寒不知覺間皺起了眉頭,盯着葉雲卿的眼睛裏帶着憤怒又有一些更為複雜的情緒在。

像是明明想因為覺得葉雲卿在胡言亂語而生氣,可內心深處卻又有另一種迫使他稍微去相信的情緒在發酵。

葉雲卿只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奮力為自己解釋想要讓宿星寒相信自己,而是自顧自接着說:“最初察覺到此事時,我內心的震撼不比你來得小。”

“仙界已多年不曾有能堪破大道入虛空之者出現,而那些人自仙殿書閣中,非常古舊的一本書卷裏得知有能幫助提升修為,可将道行大大拔高的一種,較為偏門的方法。”

“這個方法概括了一個大型陣法,而既然是與扭轉運道相關之事,僅憑仙道人自身的能力,并不足以運轉這個陣法。所以他們需要借助星月兩族,那能夠攝取星月之力的星符與月符。”

就像是提到了關鍵詞那般,宿星寒看向葉雲卿的眼神在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後,從原先的略微出神變成了驚詫。

葉雲卿斂了斂目:“星符之事,我也是後來才從心月口中得知。”

他擡手握住石桌上的茶杯,卻只是輕輕轉動了幾下,并沒有拿到嘴邊喝:“星符與月符是星月兩族的根本,當然,或許仙殿那些人願意好好向兩族的族長請求借用的話,可能還能有商量的餘地。”

宿星寒表情緊繃得很:“是啊,既然是仙殿的人,急需星符月符的話只要好好向族長解釋,也不是不能暫借他們一用!”

葉雲卿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靜:“前提,他們想做的并非難以啓齒的龌龊惡事的情況下。”

宿星寒不解:“能有尊者可以修至破碎虛空的境界,乃全仙界人都樂見其成之事,有何不可言說?既然他們找到了方法,應當讓仙界的人知道,或許大家還能齊心助他們一臂之力!”

“可惜,那并非什麽見得人的好方法。”

葉雲卿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才淡聲說:“這個方式,需要有一位,擁有着某種極為特殊體質的人作為祭品,來換取他們的繁榮。”

“行這般逆天之事,星符月符交出去後,自然是再收不回來。倘若他們如實道之,先不論兩族族長是否還願意将符令借出,這等事情若叫仙界的人知道了,他們可還能保住原來的身份地位……與威信?”

宿星寒覺得自己的世界觀被颠覆了。最大的刺激,莫過于就是自己憎恨許久的那方與他想要報仇的目的可能沒有半點關系,而他信任的,毅然投身加入的勢力,卻很有可能才是真正滅了他星族的罪魁禍首。

葉雲卿說完這些後就不再多說了,顯然沒有想要将更多的後續細節交代給宿星寒知道的意思。

但宿星寒還是下意識做出了猜測:“莫非……你就是當年他們需要的‘祭品’?”頓了頓,他又像是更肯定了幾分,“你因為反抗所以誤将他們殺死,而仙界那樣的行為給了你過大的刺激,所以才決然入了魔道?”

葉雲卿不置可否,把宿星辰該知道的事情都讓他知道後,又像是恢複了他平日裏的冷漠與疏離,不再多言。

宿星寒試圖從葉雲卿表情裏探出一些他是在欺騙自己的蛛絲馬跡,可對方總是癱着一張臉,他也實在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他在仙殿待了那麽久,雖然君心月和葉雲卿這兩個人的話讓他對滅族的事情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但要他馬上就信了他們二人,倒也不可能。

魔界人都擅長說謊,他也不了解葉雲卿和君心月這兩個人,對他們說的話保留了幾分信任。

把宿星寒倒的茶喝完,葉雲卿便起身:“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

在他離開前,宿星寒又喊住了他,卻是問了句:“丹朱草,我師父用在你身上了?”

葉雲卿側身朝他看去,沒有說話,倒也算是默認了。

宿星寒沉默了片刻,才又說:“丹朱草确實是我略施小計,在君心月之前摘了下來帶回仙殿。不過,這是因為我師父早前就交代過,讓我外出時多留意丹朱草,他有需要。”

見葉雲卿眼中滑過了一絲詫異,他又接着說:“師父以前歷練時似乎受過傷,具體我也不清楚,是早年的事情了。于身體而言并無大礙,可是每回境界突破時,都會在那一刻影響他體內氣息的運作。雖然他每次都能夠壓制下來,但随着境界突破變得越發艱難,這個隐患的存在影響也越大。”

“秋陽仙君鑽研多年,才找到了能夠制作解決他這個問題的藥丹的配方。材料我們幾乎都已聚齊,就差這一株丹朱草了。”

“所以,倘若魔尊手中尚有這一藥草的話,算我以仙尊的徒弟懇請您,能夠借我師父一用。”

葉雲卿回到房間後就再沒出來過,獨自一人待到了深夜,直到段千钰突然外出歸來。

段千钰打開門見到葉雲卿難得還坐在外殿沒有睡覺,神情顯然有些意外。他緩步踏進房間,唇邊正要揚起那抹溫柔的弧度,房內的氣壓卻猛地低了下來,同一時間還有風雨欲來的氣勢在房中炸開。

他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重重合上,太師椅上的紅衣男子緩緩擡眸朝他看來,眼底一片冷冽。

葉雲卿才發出一聲冷笑,段千钰就熟練地先開了口:“……我錯了,阿卿你別生氣。”

雖然不知道是哪件事,但先道歉總是對的。

這是段千钰與葉雲卿多年相處下來,不知不覺中養成的某種習慣。

因為葉雲卿很少真的沖着他發火,而只要對方一發火……問題肯定是在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我為什麽有種特別想給仙尊獻上搓衣板的感覺

別慌啊,不虐,真的不虐!慫慫那個事情超小事,信我,絕對安全度過!

我在為後面撒更多的假糖勤勤懇懇鋪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