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校園（十三）
大約是晚上七點，昨天就從鄭雪華那兒得知趙世清受傷的趙戎一下班就開車往家裏去。
二樓趙世清的房間亮着燈，在寂靜得只有蟲鳴的夏夜中散發着淡淡的，溫馨的光暈。趙戎坐在車裏，忽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他的兒子腳受傷了，卻沒告訴他，這件事讓他心裏有些難受。就好像一個有法定知情權的人被剝奪了這種權利，而造成這個後果的人，卻是他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似乎世清還小的時候，他也會奶聲奶氣地抱着他的腿，像只黏人的小狗一樣，“爸爸爸爸”地叫。那時他還在軍區，請假很難，但一旦能夠回家，就會有足夠的時間陪兒子玩。小世清懂事的很，知道爸爸工作忙，每次見到趙戎回來，都十分熱情地迎上去，咯咯直笑。趙戎兩三天後又要走，小世清就含着一包淚在門口默默咬手指，不吵不鬧，看得李媽心疼得直抹眼睛。
真可愛啊……趙戎笑了笑。
後來他開公司，每天忙得腳不着地，有時李媽抱着一直哭的小世清來書房找他，他也只是随口哄兩句，就讓李媽把孩子帶去客廳玩。小世清立馬不哭了，抱着李媽的脖子把頭埋進去，好像在跟自己賭氣。
孩子不是擺在床頭的娃娃，他會長大的。他用一雙剔透的眼睛和玲珑的心思接收這個世界反饋給他的所有信息，然後漸漸學會如何防禦，也學會對值得的人好。
顯然，趙戎已經不在此列。
房間裏的人似乎過來拉窗簾，很快又走開了。趙戎凜了凜眼神，長長嘆出一口氣，然後下了車。
這幾天陳靖海在，就自作主張地讓李媽回家休息，好在陳靖海出國後就學了不少獨自生活的技能，在做飯這件事上，用趙世清的話來講就是“尚能入口”，也算挺高的評價。
因此趙戎進門時只覺得房子裏十分安靜，樓下沒有開燈，他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心裏還在想着如何開始父子倆的對話，只是似乎怎麽想都有些尴尬。
面前這扇門下的縫隙透着光，趙戎敲了敲，隐約聽到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響。他微微皺眉，有些擔心。
在第二次敲門之前，門開了。
趙戎有些意外：“靖海？”
陳靖海頭發有些淩亂，肩頭處的衣服像是被抓皺了，見到趙戎也愣了愣：“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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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戎從陳靖海和門框的夾縫中看去，趙世清正坐在床沿，姿勢不是很自然，聽到陳靖海的話立刻側過頭來，眼眶有些發紅。
只是那清澈眼神在落到自己身上時，明顯冷淡下來，嘴角公式化地翹了翹：“爸爸。”
這已經讓趙戎很滿意。
趙世清長大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肯叫他，見到他嘴巴總是閉得緊緊的。
他只當是小孩子鬧脾氣，并不怪他，但現在看來格外過分的是，與此同時，他什麽也沒做。
趙戎“哎”了一聲，看了看陳靖海，笑着輕輕拍拍他的肩。
陳靖海回過頭，視線在趙世清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走了出去，很快，樓下客廳的燈亮了。
趙戎坐在趙世清對面的椅子上，躊躇了有一會兒，才頗為艱澀地開口：“你媽說你腳扭了，我……過來看看。”
趙世清并沒有表現出驚訝，反而輕笑出聲，搖搖頭：“只是很小的傷，連助行器都不用，您不用擔心。”
氣氛在他的笑聲中得到緩和，趙戎心裏一松，臉上也有了笑意。
“你媽明天就能出院了，到時候我去接她回家，正好你也休息。以後……以後我應該都會住家裏，你上學我還能送你……”趙戎有些語無倫次，急于表明自己的心跡。
趙世清沉吟了一聲，忽然看着趙戎的眼睛：“爸爸，你把你的事處理好了？”
這個問題來得突兀，讓趙戎毫無準備。但他從趙世清的眼神中看出，他确實已經知道了他和楊意的關系。
無論如何，他們是父子，哪怕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少，總是比旁人更加心意相通的。
沒有什麽比在兒子面前承認自己出軌來得更令人尴尬和羞愧。
趙戎低下頭摸了摸下巴以掩飾這些情緒，聲音有些沙啞：“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
他對楊意與愛情無關，這麽多年下來，兩人各取所需，他确實有些厭了，只想回歸家庭，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俗氣，卻真實。
趙世清收了笑，目光有些冷：“您問過我和媽媽同不同意嗎？”
趙戎徹底僵住，覺得自己臉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他向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卻顯得有些低聲下氣，英俊的臉已經初現疲老，鬓邊也有幾根白發夾雜其中，似乎上回見到時還沒有這樣。
趙世清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在媽媽原諒您之前，您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他暫時不想考慮這個問題，原諒不原諒，都不是一句話或幾分鐘的事，他甚至并不關心趙戎是怎麽想的，如果他能被楊意報複，反而是一件令人拍手稱快的事。
但鄭雪華會受不了。
趙世清頓了頓，心裏只猶豫了一瞬，就接着道：“這幾天，如果那個女人去找您，您最好提防她些。”
趙戎低着頭一直聽着，直到最後，他手上抖了抖，然後低低“嗯”了一聲。
他暫時沒去想趙世清這話的用意，但他聽進去了。
“您回去吧，不早了。”
趙世清相信趙戎也不會喜歡現在的氛圍，他動了動，似乎想要站起來。
趙戎立刻起身，按下他的肩膀，沉聲道：“我這就走，你別動，這兩天好好養傷。”
我會盡全力補償你們，只要我能辦到，他心裏暗道。
趙世清沒有說話，從趙戎的角度看顯得十分乖巧溫順。
趙戎其實有些低落，但他沒有多留，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門。
“姑父。”
陳靖海從沙發上站起來，看着趙戎走下樓梯，離他越來越近。
趙戎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神情，笑着拍拍他的背：“小子，比我都高了。”
陳靖海笑道：“國外牛奶比水便宜，天天喝牛奶，沒注意就這樣了。”
趙戎哈哈大笑：“你小子，越來越人精了。”他一向欣賞陳靖海，覺得他大氣，有個性，是個能抗事兒的，也樂得見到趙世清和他一塊兒。
陳靖海聳聳肩，笑得自然随意。
“我先走了，這幾天世清就拜托你照顧了。”
趙戎看着朝氣蓬勃又一臉從容的陳靖海，有些感慨，孩子們都長大了，他卻老了。
他忍不住朝樓上看了看。
陳靖海一同看去，眼神認真：“您放心，我會照顧他的。”
趙戎沒有察覺陳靖海忽然鄭重其事的承諾，有些苦澀地點點頭，這才邁着步子離開。
以後的日子，我會一直照顧他。
陳靖海微微一笑，在心裏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還是沒說清楚……哈哈哈哈，而且自己似乎沒法寫真正意義上的爽文哦，還是更加适應自然發展的這種寫法捏，大家就當是主角光環吧哈哈哈。
對了，之前忘記感謝鴉九小朋友的營養液啦，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