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邊随

顧潮看着他, 張口想說點什麽, 邊随先開口問:“你偷聽到的, 是他說樓上那個吧,叫傅洛岐。”

顧潮小聲的反駁:“不是偷聽,就是不小心...”然後賴着沒走。

邊随沒拆他的臺,說:“我跟她不是高中同學, 其實高中都不認識她。”

“不認識?”顧潮眨眼。

“嗯。”邊随點頭:“我那會兒, 不是不怎麽學習嗎。”

“高一沒怎麽上過課, 高二被壓在教室裏坐着學習跟上的也有點慢,雖然高三稍微努力了一下, 但最後成績也就是一本剛過線那個樣子。”邊随說:“按這個分數大概只能報個很普通的學校,其實我沒什麽所謂,那時候就打算大學去打電競或者打籃球了。”

顧潮沒說話,認真等着下半段, 說話的人卻有點皺眉。

邊随像是衣服裏摟着一條亂蹦的魚,生怕他嫌棄自己跑了:“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我笨?”

“沒, 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顧潮甩出安慰學渣的金句。

“對,不适合。”邊大少爺認同道:“所以當初高考完,我就按着分填了個北京的一般大學,然後就拉上鄭仁心和兩個朋友開車出去玩了一圈。”

“然後回來的時候遇上她的。”

那時候是夏天, 很熱。

八月底的樣子, 車從南邊開回來,幾個人都玩的懶散。但剛逃離高考魔掌的男孩子怎麽都瘋不夠,幾個人沒回家, 又直徑開去了籃球館,恨不得把高三一年沒打的球也都補上。

邊随那時候沒怎麽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很張揚。一身大少爺脾氣,金貴的很,随便打球都是找最好的場子,動不動就買幾箱巴黎水放旁邊,限量版的AJ跑幾步都格外惹眼。

這個年紀的孩子,向來有事一傳十十傳百,尤其是女生之間。讨論起來多遠都不算遠,隔幾個區都記着哪個學校有哪幾根出名的草,愛在哪裏打球上的什麽補習班。

邊随也習慣偶爾有人三三兩兩過來瞧一眼,或者送個水什麽的,反正都是一般大的女孩子,除了捂着嘴笑一笑,沒什麽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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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暑假,到籃球館來的人卻不似尋常時候的平靜。

其實他現在已經不大記得對方的樣子,大概是紮着高馬尾的女生,穿一件襯衫。

他們籃球正打到一半,邊随身上汗涔涔的,有人跑過來叫他:“随哥,有個女孩一直在籃球館邊上站着看,問了說是找你的,都站了一個多小時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邊随掃了一眼,抱着球跑過去。

身後七八個人都停了休息等他,目光也順帶玩味的看向門口那邊,邊随跑到門邊上,胳膊掠過臉頰的汗,笑了下:“你找我?”

來送水或者要微信的女孩子一般比較害羞,但面前的這個人卻十分平靜。

他後來知道那不是平靜,是憤怒。

“嗯,就是想看看你長什麽樣。”紮馬尾的女孩子說:“我叫傅洛岐,你知道嗎?”

偌大的籃球館,回聲很響。

邊随還是第一次見到說話這麽直接的,身後已經響起一片“唷~”的聲音,不少人跟着起哄。

他有點臉薄,對後面劃拉一下讓安靜,然後才笑着說:“抱歉,球打多了腦子不轉,都九點多了,你要沒事兒早點回去吧,一個女孩兒不安全。”

他對這個名字沒印象,但從來不會給人難堪。

邊随說完,拍了兩下手裏的球,要回去繼續打,下一秒,手裏颠着的球卻不受控制的滾到一邊,在光亮的木紋地面上落下一陣孤單的“嘭嘭”聲。

邊随擡頭,有些詫異的看着把球拍走的人。

傅洛岐一臉理所當然:“不知道你就記得一下,因為你,我辛苦考上的學校泡湯了,我當你是什麽人才,結果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廢物。”

邊随其實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麽反應,只記得那時候渾身都是汗,一張臉比打球跳起來的時候還要燙,汗水流過臉頰和頸側,粘膩的很。

他沒管身後的紛紛議論,跟着前面人的腳步往籃球館外面跑了幾步。

即使心裏已經隐隐感覺到事情是怎麽樣,但一點氣性都沒有是不可能的,畢竟當衆難堪成這樣。

他想把人捉住說個清楚,出了門一陣悶熱的風襲過來,稀稀落落的幾輛自行車邊,還站了一個女人。

對方把女兒拉在手裏,看他一臉陰色的沖出來,下意識擋在前面,然後說:“幹什麽!”

她是個老教師,當慣了班主任,說話帶着嚴厲。也是因為工作性質,即使家庭很普通,她也能靠着積累的關系稍微打探到一些門道。

算很冷門的專業,本科一共招了18人,來的幾乎都是沖着學校的名號。其實好幾個的分數都要比傅洛岐低不少,一看就是走關系進去的,只不過那裏面最低的一個是邊随。

“我拉過她了,是她自己要來跟你聊聊的。”

傅洛岐的母親嗔怪說:“你也別有什麽不滿,有功夫回去問問你媽,像你這種孩子,不學習天天想着靠關系上那麽好的學校,是不是浪費資源!”

她說完便帶着女兒走了。

而邊随自然沒有母親可以問,這一切最後的爆發在邊褚毅那邊,對方倒是對插手調整了他學校的事毫不避諱。

“你填的那都是什麽學校?打算丢光我的臉還是你自己的?”

邊褚毅很忙,一頓飯的功夫也是擠出來的,并沒打算跟邊随多說什麽:“準備一下,到時候開學了先去見一下校長,專業定這個方便進去,到時候換成經濟或者規劃類,你自己這段時間多了解一下。”

“我不去。”

邊随打斷他。

父子倆的關系從那天的談話後就變的很僵,邊随離開家,順帶離開了那個粘膩的夏天,還有自己的學生時代。

“後來的你大概也知道,我沒去上大學,來打電競了。最開始一窮二白的,每天跟着鄭仁心在上海蹭吃蹭喝,熬了一年多才算有個隊伍,打到第二年拿了杯冠才有點積蓄,這兩年賺了不少。”

他現在說起這些,已經不太在意,語氣松散着半開玩笑:“然後就把你買回來,一下賺大發了。”

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顧潮看着他,臉頰壓在枕頭上,整個人表情有點悶悶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現實往往沒有絕對的對錯,沒有一杆秤就能量的明白的事情。

邊随沒聽到他的聲音,皺了一下眉:“友情提示,現在反悔覺得你男朋友是個學渣已經來不及了。”

他表情很嚴肅,顧潮一下被他逗笑,松開眉頭,又一點一點從被窩裏往邊随那邊鑽。

等鑽到貼上他的身體,再往上撐起來一點,像一條頂着被子蠕動的小蟲,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

“沒有。”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你真的很好。”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都好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因為你很喜歡他。

顧潮覺得,他很喜歡邊随。

所以聽起這些說不清對錯的舊事,才會覺得心口有些脹脹的發酸。

他偏心的覺得,邊随很好。

張揚的他很好,不愛學習的他也很好,放棄上大學的他也很好,願意把這些事告訴自己的他也很好。

他不覺得邊随對不起任何人,只是生在這樣的家庭,就會是這樣的際遇,環境使然。

也許不能評論對錯,但他依然可以覺得他很好。

顧潮偷親完人就躲回被子裏,邊随下意識摸摸臉頰被親的地方,然後愣了一下。

他被貼着,又被親了一下,又聽到顧潮說他很好…

又是大清早。

某個地方不受控制的出現一些反應,邊随下一秒就坐起來,丢下一句“廁所”,然後去了樓下的衛生間。

等他半小時處理完,回來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穿戴整齊。

顧潮在主卧的洗手間裏洗漱完,坐在床邊,突然想起一個歷史遺留問題,整個人有點呆。

邊随看他沒反應,走過去問:“嗯?還想賴床?”

顧潮臉有點紅,他看看邊随,有點不敢又有點擔心,最後還是張口問:“那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了嗎?”

“你說呢?”邊随半笑看他:“怎麽還問這個?”

顧潮像是有點不放心,帶着确認的語氣:

“但我那個,還沒有在下面……也可以嗎?”

“……”

邊随突然有點後悔。

顧潮才十六歲,就算下個月生日過了十七歲,也還有一整年。

他當時吓唬人腦袋進的水,全都變成了現在談戀愛遭的罪。

等邊大少爺徹底“洗漱”完,兩個人再吃完午飯,時間剩的不多,便開始往機場趕。

邊随在路上給鄭仁心打了兩個電話沒人接,到三點多才收到一條“不用管我先回去”的信息。

他估計這人還在跟駱子骞跪搓衣板,很樂意的丢下了這一對燈泡。

顧潮的手機昨天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沒了電,可能是對着定位找了很久地方的原因。

充電開機。

上面有顧曲玫的兩個電話。

候機廳裏,雖然邊随帶了一頂鴨舌帽,但顧潮身上的Crush隊服太顯眼,還是偶爾有人會投過來目光。

兩個人一人一把椅子坐着,很規矩。

顧潮給顧曲玫回了個電話。

對方接起來的時候廣播裏剛好響起一陣登機提示,顧曲玫在那頭愣了一秒:“潮潮,你去北京了?”

顧潮偶爾也會沒接到電話,她還算習慣,但這其中不包括他去北京而沒有告訴她。

“比較突然,之前沒準備就沒跟你說,昨天才到,今天就回去了,不用擔心。”顧潮跟她解釋。

顧曲玫語氣還是有點擔心:“你一個人嗎?”

顧潮看了一眼旁邊的邊随,老實說:“随哥也在,我們一起回去。”

他莫名的有點心虛,其實現在再對顧曲玫提邊随,總有那麽點瞞天過海的味道,但他一時間沒打算告訴任何人,連他自己都還在習慣“男朋友”這個新身份。

電話那邊頓了一下,随後才說:“這樣啊,那就好。我還以為是你一個人。你們過去是有什麽事嗎?”顧曲玫的聲音最後有點不确定,像是在思考。

顧潮先給顧曲玫道了聲抱歉,而後垂下眼簾,聲音低了一點:“沒什麽事,就是...隊伍比賽贏了,那個團建。”

顧曲玫有些疑惑,她記得幾天之前顧潮才去過迪士尼,但也問不出別的,只能感嘆一下俱樂部福利還挺好。

顧潮松了一口氣,挂掉電話。

兩個人到上海是傍晚,邊随的車還在停車場,他們直接走的一般通道出去,再下電梯。

但和去的時候不太一樣,顧潮感覺到周圍聚了好幾個人,還有兩個帶着口罩的拿手機在拍。起初他以為都是邊随的粉絲,後來到了俱樂部才知道,也不光是邊随的粉絲。

這兩天都沉浸在解決個人問題上,兩個人顯然沒上網。

沒有訓練賽,大家對溜出去摸魚其實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餘小蔥看到邊随,忙不疊的迎上去:“随哥,你要火了。”

“我本來就挺火。”

邊随也不跟他客氣,放了東西下意識想去拉顧潮的手,剛碰到一點指尖,突然反應過來現在已經回了俱樂部,其實不太方便,又縮回去。

餘小蔥又忙不疊的怼到顧潮面前:“小顧,你要火了。”

顧潮目光怔了一下,有點在意沒拉到的手,嘴裏含混着:“什麽?”

餘小蔥從微博上翻下來一段視頻,裏面的內容是春季賽決賽的花絮剪輯,并不在正式直播的內容裏。

畫面中是那一段賽前的準備時間,邊随湊在顧潮旁邊咬耳朵,不知道說了什麽,兩個人都帶着笑意,最後他伸手揪了一下顧潮的耳朵,然後兩個人才開始調試設備進入比賽。

這條出現在花絮剪輯裏的視頻被放出來後,最開始被發在貼吧裏,蓋了幾十層的隊友情小樓,

然後又被轉載到微博上,轉發數從最開始的小圈子幾百條慢慢擴散到一千多條。

也許是視頻裏的人太養眼,再加上并不是什麽綜藝劇本而是私下賽前花絮,轉發大軍越來越壯大,最後高達三萬九千條,并且上了熱搜。

餘小蔥:“這會兒還在轉呢,诶怎麽還有幾張機場圖?”

他眼尖的發現轉發評論裏出現了幾張最新的機場圖,顧潮和邊随從機場出來,一個人手裏拿着礦泉水,另一個戴着帽子,而且就是今天剛拍的。

“卧槽,這個褲子,是同款吧??”

“為什麽這個戰隊一隊人放假,他們要單獨出去?”

“開荒者說一句,之前季前賽就關注了,真的很好磕,絕對沒劇本。”

“這個身高差我愛了,感覺搞到真的了?”

“來來來給新來的集美科普一下我們1800線冷門小CP,點擊就看

[{圖片鏈接}不會茍活之帶你進圈]

[{圖片鏈接}開直播之名字不讓你們亂打]

[{圖片鏈接}鞭屍之複仇者]

[{圖片鏈接}鞭屍之複仇者*2]

[{圖片鏈接}鞭屍之複仇者*3]

[{圖片鏈接}賽前甜蜜之揪耳朵]

[{圖片鏈接}機場迷蹤之消失的兩個隊友]”

“樓上集美牛!逼!給!我!上去!”

......

餘小蔥對着熱火朝天的話題頁面,反應了一分多鐘,“嘶”了一聲:“小顧,你去機場接随哥了?”

他一拍大腿:“可以啊,你這個覺悟,放在單位裏那就是領導的小杯蓋啊,哎你說,我怎麽沒想到呢!這剛拿了獎金馬上要發錢了啊!随哥你聽我——”

訓練室裏已經空無一人。

顧潮沒有行李,溜的最快,他到房間之後關上門,覺得心跳的有點快。

這種感覺就像真的被別人知道了他和邊随的關系一樣,顧潮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偷偷挖了一麻袋金礦的老鼠,不能讓顧曲玫知道,也不能讓隊友知道。

從現在開始,就要負重前行,不能再坦蕩做人。

連打開麻袋看一眼都得偷偷的。

他有點想把視頻保存下來,想了一下看一眼群裏,果不其然,這個視頻和微博昨天晚上就已經被餘小蔥發在裏面。

Liao馬:嗨,就是瞎扯淡,這些人,真是沒事兒閑的。

聰少:瞧瞧這熱度,杠杠的,跟AOA那個Kar24公開模特女朋友差不多,都趕上我被扒綠帽了。

聰少:要不是他倆都是男的,我都要信了。

Liao馬:你別說,看看這賽季24那個逼打的什麽鳥樣?

Liao馬:不是我說,咱們打這行,很大一個就是靠時間頂,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哪兒還能有空談戀愛?

Liao馬:還有WXM那個,搞對象泡主播的,一個兩個都是技術光速下滑,那心就已經不在訓練上了。

聰少:不是我吹,咱隊訓練時長聯賽第一級別了,都靠大家配合。不然今天你有事明天我有事,壓根進不了狀态。

Stan:你們确定真的不是自己找不到對象?

聰少:不是。

Liao馬:不是。

聰少:男人嘛,就是得為了事業犧牲一點!

Liao馬:有夢想的人,時間擠海綿都在拼搏!

聰少:看咱們小顧十六七的,青春期一點沒躁動,穩的一匹!

Liao馬:就是!哪兒能有事沒事抽着空都得膩歪一下!

顧潮捧着手機,最上面“咻”的劃進來兩條新信息。

Random:晚上老馬說要四排打起來,估計得到半夜。

Random:趁現在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潮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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