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瘦六十一斤
陳斯年神色慌張:“你, 你怎麽來了?”
陸語有點懵,盯着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 才轉向陳斯年:“酒席快開了, 我來叫你。”
她聲音小,語速慢。
視線總忍不住往陳子芯的身上轉:“斯年,她是...”
“陸小姐是吧?”陳子芯沒見過陸語,但是, 從她的穿着,和陳斯年的對話,也能猜到七.八分。
忽而又傷心起來:“我是陳斯年的媽媽。”
一邊擦淚,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 就讓你看笑話了。”
她裝委屈很有一手,看的陸語一愣一愣的。
陸語看看男人,他不言語, 自己就打了聲招呼:“阿姨,你好。”
陳斯年從不在她面前提自己的母親, 所以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唉, 你好。”陳子芯答應,笑着, 上前就想拉陸語的手, 被陳斯年扯住,用力往後一甩。
陳子芯有醉意,步子不穩, 被這麽一扯,差點直接栽倒。
此舉,把陸語給吓着了,立刻拉住男人:“斯年,她不是你媽媽麽?”
“她不配。”語氣兇狠,态度惡劣。
陸語:“......”
她不知道陳斯年這是怎麽了,像換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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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陳斯年,不管脾氣好不好,但內心是柔軟的。
可剛才那一下,下手真的重了。
何況那不是別人,是他的媽媽。
沉寂片刻。
陸語才咽了口唾沫,試圖小聲安撫陳斯年:“不要動手,有什麽好好說,她畢竟上年紀——”
沒等她說完,陳斯年一把抓住女生的小臂,拉着她往外走:“你不懂,先出去。”
陸語小臂猛地吃痛,驚呼了聲:“陳斯年,你幹什麽?”
他的眼裏寫滿了決絕與冷情。
将陸語拉回大堂。
松了手之後,才發現被抓的地方紅了一片。
男人心生疼愛,眉心卻又沉了三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也沒說得出口。
快步回到陽臺,拖着陳子芯從後門走了。
陸語揉着自己的小臂,暗罵陳斯年王.八蛋,卻也不敢再追上去。
從前,只當他們母子聚少離多感情不睦,可如今一看,何止不睦,簡直像是有血海深仇。
尤其是陳斯年,他看向陳子芯的那種眼神,豈止讨厭,簡直憎恨。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他們的關系變成這樣了?
陸語皺眉,暗自想着。
可怎麽也想不出來,她很容易帶進姚靜的影子,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該發展到那一步才對。
半小時後,婚禮開始,陳斯年才匆匆趕了回來。順着人群,找到陸語,站回她身邊。
司儀正在念誓詞,陸英凱牽着新娘的手走上禮堂中央的花橋,交換戒指。
現場熱鬧,可陸語一句都聽不進去,她斜了眼陳斯年。
發現他跟沒事人似的,滿臉豔羨。
時不時還舉手鼓掌。
陸語:“......”
司儀宣布禮成,來賓回席用餐。
陸語松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陳斯年眼疾手快,彎腰幫她拎起裙擺,護送她回到座位。
席間,總有人來插話,陸語根本沒時間問他,怎麽樣了?有沒有處理好?需不需要我幫忙?
陸語有些郁郁。
而陳斯年呢,憑一副好皮囊,和演員的職業素養,順利通過了這一關。
在場沒有不誇他的,都道,陸會長找了個好女婿。
送往迎來,他眯眼微微笑,動容周旋賞心悅目,舉止涵養大方得體。
陸語了解他,知道他不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
可他能做到樂在其中,陸語也佩服他。
又心疼他。
有時候,真分不清,他什麽時候是真的,什麽時候是演戲。
陸語突然伸手,扯了扯陳斯年衣角:“別喝了。”
男人很溫和,回頭笑,掌心拍拍她的掌背:“不礙事。”
直到夜闌人靜。
陸遠征和姚靜還要留下幫老大家善後。
司機先送陸語和陳斯年回家。
陳斯年已然酩酊大醉,萬幸他酒德好,一路上就乖乖靠着車椅睡覺,也不鬧陸語。
鼻息比往常重些。
司機将人送到後,還要回去接陸遠征夫婦。
陸語便叫秦姨出來幫忙擡人,合力将男人運進客廳。
“哎呦,怎麽喝成這樣了?”
陸語擦擦汗,搖頭無奈笑:“誰知道他!”
可能是太想得到陸家的認可了吧。
“阿姨,你收拾間客房出來給他住,他喝的不省人事,我也不敢讓他一個人回金陵臺住了。”
“行。”秦姨應聲,回廚房将醒酒茶煮上,才上樓收拾房間。
等房間收拾好了,茶也烹香了,她倒了一碗遞給陸語:“喂他喝點,這樣明早醒的時候,腦袋才不疼。”
“看這情形,先生太太也沒少喝。我再煮些。”秦姨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又忙起來。
陸語先将陳斯年扶起,讓他頭枕沙發扶手,才用勺子,一口一口将醒酒茶送進去。
男人睡相柔和,只眉間一抹陰郁久久不散。
他做噩夢了麽?
陸語這樣想,歪頭看着他。腦海裏又浮現出,男人那副決絕無情的樣子。
兩人重逢相親的那次,陳斯年主動跟她講過家裏的事情,自那之後,能回避的他都盡量回避掉了。
她給陳斯年當過經紀人,也從各種渠道了解過,他童星出道的歷程。
可那些都是外人寫出來的文章,沒有一個人知道陳斯年自己是怎麽想的。
那樣長大,他快樂麽?
陸語伸手,想将他滑落的劉海刮走。
卻不料被陳斯年一把抓住,緊緊握在掌心中央。
他力道很大,還不肯松手,陸語越是想抽出,他就越用力。嘴裏絮絮呓語,沒有完整的句子,陸語也聽不懂。
只聽到“別走”“別丢下我”“我不要”之類的詞語,反複出現過兩三次。
陸語便不掙紮了,任由他攥着自己手。過了一陣,大概噩夢過去,他才漸漸恢複平靜。
門外傳來聲響,陸遠征和姚靜也到了。他們相互攙扶,嬉笑打鬧地走進來。
秦姨早備好了醒酒茶,給他們一人端了一碗。
姚靜喝完就有了睡意,也顧不上其他,先回房洗澡休息。
陸遠征則興致不滅,摟着陸語:“小六,斯年今天表現特別好,特別好。”
陸遠征酒量好,又深谙推诿周旋那一套,所以并沒完全喝醉。
七分清醒,三分醉意。
人處于這種狀态的時候,最是話痨。
“你劉叔叔,說,他們公司手機換代,正缺新的代言人,他想找斯年聊聊,還有,還有啊......”
“爸,爸,行了,您少說兩句。”
陸遠征畢竟年過半百發了福,重量有陳斯年的兩倍,壓在陸語肩頭,讓丫頭喘不過氣來。
她費了姥姥勁兒,才将人扶到沙發上,坐在陳斯年的旁邊。
“噫?”陸遠征摸到旁邊有人,好奇地湊到跟前瞧,“他怎麽醉成這樣了?”
陸語嗔怪:“還不都是因為你。”
陸語又給陸遠征添了杯茶:“爸,你能不能別對斯年那麽嚴格,他壓力很大的。”
陸遠征哼一笑:“心疼啦?”
陸語本打算不吱聲的,可想想還是忍不住:
“我只是不喜歡看他那樣,明明不喜歡社交,還偏偏逼自己去讨人喜歡。”
她有些小脾氣,皺眉嘟着嘴。
這些小脾氣一般也只在陸遠征和姚靜面前才有。或者說,更像撒嬌。
“怎麽了?”陸遠征看出她有心事,“你這話,不像怪我,倒像是怪陳斯年?”
陸語一愣。
“被我說中了?”陸遠征端起茶杯,呼呼呡了口。
從婚禮回來之後,陸語心裏頭亂糟糟的,不知道怎麽了。
“爸。”她坐在對面,十指交叉搭在膝蓋上,身子往陸遠征面前探了探,“我發現我好像不太了解斯年。”
“不太了解他?”陸遠征擡擡眉,他也不太了解陳斯年,所以沒有話語權,幹脆換一種思路,“不了解他,會影響你喜歡他麽?”
“應該不影響吧,”陸語搖頭,“只是......”
她思前想後,決定将中午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我看到斯年的媽媽了,他們...在吵架,像仇人......”
“我從沒見斯年對人那麽蠻橫過,偏偏還是他自己的媽媽。”陸語将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應該是有什麽理由,可他......”
陸語垂眸瞪了一眼沙發的人:“他也不願意告訴我。”
陸語現在甚至懷疑,他把自己灌醉,可能就是害怕她追問陳子芯的事情。
“你氣他瞞着你?”
“......”話都到嘴邊了,陸語又突然洩氣,“也不是,只是,我也說不清楚...就是覺得那個陳斯年,有點陌生。”
陸遠征把玩手裏的茶杯,沉默片刻,盤算着怎麽開口:“小六。”
他喚了聲,淡淡道:“陳斯年的那場車禍,是他媽陳子芯預謀的。”
陸語:“......”
腦子短路,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張着嘴巴,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爸,你在說什麽?”
“我之前調查他的時候,歪打正着查到的。還要很多,我就不提了。”陸遠征深呼吸,“我想這是他和他媽關系不好的原因。”
“無論你多聰明,但心性還是天真。”陸遠征看着女兒姣好的面容,“有很多事,你覺得天方夜譚,可就在這個世界上,此刻,某個角落,正在發生,有些甚至是重複發生。”
“陳斯年的媽媽,”陸遠征頓了頓,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去形容她,“不是個好人。”
“我想這是斯年不肯告訴你的原因。”
“他怕陳子芯纏上你。”手裏的茶涼了,陸遠征又自己斟了一杯,“就這點上,我贊成斯年的做法,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
“雖然沒跟那個陳子芯打過交道,但是私家偵探告訴我的已經不少了。對她狠一點,直接絕了她的後路,對她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小六,你不知道,這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她可以為自己犯過的任何錯誤找到借口,然後以一副銜冤負屈,楚楚可憐的樣子示人。一旦找到機會反撲,她只會把可憐過她的人通通踩死,親人也不例外。”
良久,陸語才捏了捏自己麻木掉的手掌,擡頭看過去:“所以,爸你全都知道?”
陸遠征睜睜眉:“知道,但我不會再插手了。”
他悵然:“這就是你要的滾燙人生啊,小六。”
“人生,可不是幾句漂亮的場面話就能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