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前路渺

一連幾日佟姐兒都躲在屋裏,半步不挪一下,素白着一張小臉,眼窩浮腫,美眸裏終日淚水漣漣。

薛二爺頭幾日還有耐心,一味好脾氣的讨哄着,還特特開了庫房擡出不少價值不菲的匹緞,命府裏幾個繡娘連夜趕工,制出了不下十套時下最流行的精美服飾。

各色女人最愛的珠寶首飾也給搜羅出來,一匣子一匣子地捧到她面前,只當爺都這樣讨好了,總該露點笑意出來吧?便是不對爺笑,你也聽話點老實吃飯啊?

可別看她人小,身子又嬌嬌的,犟起脾氣來也是不比旁人的差。

這日薛二照舊送了飯食進來,見那小人又是玉頸微垂,斜着身子坐在鋪了絨墊的圓凳上。

裁縫合身的玉白色繡嬌紅海棠緞面小襖兒服貼着曲線,窈窕纖細的腰肢顯出來,底下是一條天水碧簪素白杜若小花兒百褶裙,掩在波浪也似的裙幅下,忽隐忽現一雙嫩綠色掐芽小繡鞋。

鞋頭上各自綴着兩顆粉膩的珍珠,個個都有指甲蓋那般大小,襯的一雙玲珑秀足越加乖巧可愛起來。

薛二提着黑漆描金八角食盒,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擱置,佟姐兒扭過身子不愛看他,微垂羽睫盯着手中扭七扭八的絹帕看。

“吃飯了。”薛二将幾樣既精致又開胃的小菜擺出來,還特特命廚房用細火熬了一蠱粥。

這時間,剛自瓦罐裏舀出來,揭了碗蓋就冒出熱氣來,散的一屋子都是香味。

佟姐兒肚裏早就餓的沒了知覺,她這幾日滴米不進,餓的不行了才喝兩口茶水,夜裏也睡不安穩,眼底泛着青,在瓷白肌膚的映襯下更是顯眼。

薛二此刻這個角度,剛好看見兩排小扇子似的羽睫低低垂下,透粉的唇瓣緊緊抿住,一張雪白的小臉此刻顯出幾分虛弱的蒼白。

他壓一壓心內的火氣,執起白玉小勺舀起一勺,放到嘴邊吹了兩下才送到她唇邊,“乖,再鬧脾氣也要顧及着身子不是,已經這樣弱了,改日要是餓壞了身子可怎辦?”

佟姐兒偏開臉不去接,一開口便就含了哭音,“你一日不送我回去,我便一日不吃……”

佟姐兒嗓音自來就細,這一下餓了兩日,出口的聲音就更是輕柔,好似整個人就只剩下一口氣吊着一般。

這樣了竟還在鬧,薛二眼底顯出不耐,壓一壓火氣又新舀一勺,“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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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一聲,瓷碗摔在了地上。

薛二陰沉着臉,望着掌心裏嘀嗒黏膩的甜粥,再看一眼砸碎在腳邊的破碎殘骸,忍一忍并未忍住,擡腿一腳就踹翻了八仙圓桌,滿桌子陶瓷瓦罐碎了一地。

早自八仙圓桌“嘭”地一聲倒在地上,佟姐兒就吓的站了起來,離開他好幾步遠才停住。

心口“怦怦”直跳,兩條腿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兩手緊緊攥住絹帕,怯怯擡頭看他一眼,就見他一臉陰沉地瞪着她,一時間害怕的就要哭出來。

“我、我……”

“閉嘴!”

佟姐兒吓一大跳,未說完的後半句生生被他憤怒的打斷,“既是想要尋死,爺便成全了你,明日裏不說是吃食,便是茶水,爺也不會再送進來一滴。你不是自小養尊處優嗎?待你死了,爺偏不為你準備棺木,随意派個小子就将你扔到亂葬崗去,想你這樣嬌嫩的香骨香肉,那豺狼虎豹最是愛吃。”

說到這處,薛二停下來,滿意地看一眼她驚恐懼怕的小臉,用手摸着下巴,繼續道,“嗯……讓爺想想,該是先吃哪個部位好?是那肉最多的地處?還是那肉最少的?抑或是讓那屍蟲鑽入你身上所有的小洞,從裏一點一點吃起來,最後只留下一張皮貼在骨上,還……”

“不……不要……”腳下一軟,整個身子就要跌在地上。

薛二适時接住了她,一把攬進懷裏,感受着懷中發顫的小身子,心情一時愉悅起來,方才的不快盡都煙消雲散。

暗笑兩下,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頂,戲弄起來,“怎地?這樣就怕了?爺可還未說完……”

“不、我不想聽了……”佟姐兒自他懷裏擡起頭,淚眼朦胧,“吃、我吃就是了,不去那不去那……”

佟姐兒不住地搖頭,表示自己會乖乖吃飯,一雙美眸怯怯地望着他,希望他收回方才那些吓人的話。

薛二卻不想就此放過,瞅一眼她柔怯怯的小模樣,心裏就愛的不行,“不去也行,先親爺一下。”

佟姐兒紅透了臉,不答應,“我、我餓了,胃裏好疼……”

佟姐兒躲在屏風後,待丫頭新又擺上一桌的吃食,再捱了一會兒,才輕咬着粉唇輕步走出來。

許是長久未進食,走兩步腳下就有些虛浮,好似踩在了雲端,眼看着就要近了桌前,誰知腿上一軟整個人就朝薛二栽了過去,輕呼一聲,人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怎地?這樣快就懂得投懷送抱了?”薛二将她圈在懷裏,說完,忽然又有些擔憂起來,“這貓兒一樣的身骨,往後可怎生辦好?”

到這不過幾日,連他叫甚都還不知,就裏裏外外被他吃盡了豆腐,佟姐兒越想越委屈心慌,不知自己應該怎麽辦。

唇上一熱才發覺他舀了勺粥喂過來,佟姐兒頓一下,才微微張了口。

見她總算肯進食了,薛二心裏微微松一口氣,暗道這女人也不是一味讨哄為好,有時還是得發發火氣,擺個臉色給點顏色才聽話乖覺。

“再吃一些。”薛二回過神來,見她吃了幾口就閉住小口再不張開,一時又冷下了臉,“你這個不省心的,方才爺說的話就給忘了?趕緊給爺聽話,不若就将你丢出去!”

佟姐兒顫兩下身子,還是不張口。

“爺的耐心可要被你磨光了!”薛二将白玉勺子往瓷碗裏一丢,發出一聲清脆的響音,嘴上不耐煩地道。

“打量爺不知道?可還是想着跑?爺說你這個小女人怎地這樣傻呢?先不說你被爺又親又摸,身子早已給了爺,這時間你往紀府跑,不說你走在半道上就可能叫人擄去,光說你順利回了紀府,哪個又還會認你?人家都将你送出來了,你又屁颠颠兒的跑回去,這不是個傻的又是什麽。”

薛二這話又直接又傷人,佟姐兒一時低着頭,嘴上不回,心裏卻是有些認同,“可……”

一開口,眼圈就慢慢紅起來,佟姐兒咬着唇顫聲道,“可我不要為妾……”睜大水眸看着他,“你可會娶我?我的一切都交給了你,你可要負責?”

佟姐兒實際心裏十分怕他,他與表哥完全是兩類人,雖是都一般的愛欺負她,可表哥從未忍心對她發過火,她在這不過才待了幾日,前後見他發火就不下十次。

模樣也是兩個類別,表哥生的唇紅齒白,面如冠玉,身量欣長。他卻生的眉目英氣,身姿高大,一雙眉眼平素不笑時,便透露出一股兇氣與輕佻。

這話她想了整整一日才問出口,她如今紀府裏是回不去了,身子又被害的不清不白,若是不依傍着他,不說表哥可還會要她,便是她自己,心中也無顏面對,且更不要說那自來便不待見她的周氏。

佟姐兒咬一咬唇瓣,心裏再清楚不過,任她心中怎樣恨他,這時候都不好再任性,她如今清白已被他奪去,若是還想活下去,便只得選擇依傍着他。

雖是暗自裏早想通了這一茬,可這心裏還是不好過,她從小便知長大後要嫁于表哥為妻,從未想過會臨到這樣一日,與無名無份做個侍妾相比,哪個女子都更希望做妻為大,她自然也是一樣。

佟姐兒這話一問出,薛二還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他雖喜歡她不過,卻還真從未想過要娶她。原因他也道不明白,反正就是從未想過娶妻,又似是還想再晃蕩個幾年。

佟姐兒實際半點底氣也沒有,現下見他一副吃驚模樣,心裏一時既委屈又怨恨,暗道他果然只是将她當做了玩物,光想到日後自己要做小伏低侍奉主母,她就覺着暗無天日。

“诶?你就這般想嫁給爺?”薛二問道,語氣戲弄,“雖說身段容貌爺都十分滿意,可……”薛二捏捏她嬌翹的臀肉,語氣一本正經,“這處雖挺翹,可太過嬌圓,不宜生養……”

再揉揉她柳條似的腰肢,“這樣細的軟腰,爺一手都怕給掐斷,平日裏都怕直不起來,見了就想要扶上一把,哪裏還敢去想象裝個渾圓的大肚子。”

說到最後,他又搖起頭來,“不可不可,爺可是薛家的獨苗兒,依你這身子,怕是連懷上都難,哪裏又敢指望你去給爺生兒子?”

佟姐兒好似整個人都被他打回了原形,這也不可那也不行,好似全都是她的錯處,可誰又想過這事她也沒得選擇。

他奪了自己清白,現下非但沒想過娶她,反而還要說出這些個傷人心的話,佟姐兒氣地發抖,要自他腿上起來。

薛二一把抱緊她,語氣好似在許諾,“知道你委屈了,可爺并未想過這樣快就成親,不若你再等個幾年,說不準哪時候爺想成家了,就娶了你也不一定。”

“不要!”佟姐兒掙開他,一徑跑了進去。

薛二尾随其後,進去就見她趴在榻上哭起來,小巧的肩膀顫動不停,不時發出嘤嘤的哭音。

薛二嘆口氣,真是個小麻煩精,果然千金小姐就是不同,養尊處優不說,還敢跟你使性子鬧脾氣。

“小磨人精!”薛二罵一聲,動作不太溫柔的将她提起來,佟姐兒紅着眼睛瞪着他,薛二吃一驚,“喲?這才不過幾日膽子便養肥了,連爺也敢瞪!”擰着她的嫩頰,語氣惡劣十足,“說!哪個給的膽子!”

佟姐兒吃痛,整個人好似丢了魂一樣,木木的,不知自個是做了什麽孽,竟落到這樣一個人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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