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準備渡劫的第一天

也許很多人都會被那些廣為流傳的話本誤導,以為修士的日常就是打打殺殺争機遇。

可惜事實上,他們大多數時候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

尤其是那些能平安完整活到大乘期的散修,他們更是謹言慎行、瞻前顧後、扣扣索索,個個堪稱茍中之王、鐵公雞在世。

平時和諧友愛親如一家,找水平差不多的修士合作探索秘境之類的事情更是每年都會來上好幾次。

至于什麽機遇連連、驚心動魄、攪弄風雲……大多數人更是見都沒見過。

當然——

以上那些說的都只是「正常」的大乘期散修。

********

“要命,這次的傳承秘境咋回事啊,怎麽什麽東西都沒有?”

“還能是怎樣,秘境原主人窮呗。”

“哎,浪費了三個月,我明年的修煉資源又要湊不齊了。”

“……別說了,我也是。”

一隊八人的修士互相抱怨着,從海眼內的空間裂隙中走出,臉上的表情大多不怎麽好。他們幾步邁出來到岸上,瞥見隊伍中一個皮膚黝黑滿臉大胡子的青年後有人忍不住,酸溜溜道:“我觀濮陽道友心情甚佳,對你而言此行可算滿載而歸罷?”

被他提到的青年聞言轉過頭來,摸着頭腼腆道:“也不算啊,那些草就是帶回去種着好玩。”

就在其餘人表情稍緩之際,就聽這家夥繼續說:“畢竟我明年的修煉資源已經湊齊了,我也不急。”

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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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的,想掐死這家夥。

他們在詭異的沉默氣氛中向前又飛了一段,打算到了靈舟門的勢力範圍就立刻和這混蛋江湖再見。然而剛飛出沒多遠,其中一人忽然目光一凝,指着下方山脈的一個角落猶豫道:“那兒是不是有個人?”

其他人聞聲低頭一看。

“哎,還真是。”

“下去看看?”

“……嗯,下去看看,要是沒氣了還能幫着埋一埋嘛,哈哈。”

衆人打着哈哈,心照不宣的降落下去,隔着幾十米慎重觀察了一番那個人。

“還有氣。”一個人表情沉痛地下了結論。

“觀之氣機,是個大乘期的道友呢。”另一人幽幽道。

“他腕上那個……莫非是儲物手環?”第三人目光發直。

“其實,也快沒氣了吧。”第四人不甘心地說。

“但是我怎麽覺得他正在好轉?”濮陽疑惑反駁。

氣氛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在一陣喧嚣的山風中,七道視線齊齊轉向說話的這個混蛋。

艹。

當初到底是誰同意讓這個家夥入隊的?

很快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了——是他們一起同意的。

畢竟他們所有人在這之前,其實都互相不認識來着。要是有認識的人,哪兒還會進什麽野隊啊。而且濮陽這人看着還挺憨厚老實,不像那種會背後捅刀子的危險分子,他們當然不會拒絕這麽一個不錯的戰力……

就是太老實了一點,呵。

一人打碎牙齒和血吞,擠出微笑勉強道:“不,濮陽道友,他的情況明明是在惡化啊。”

“是嗎?”濮陽的眼神更疑惑了。

“是!”

衆人死死瞪着這個混蛋,見他終于閉嘴了,才松了口氣。他們繼續試探着商量:“看這位道友這麽痛苦,不如我們讓他提前解脫?”

“是啊是啊,太可憐了。”

“吾輩修士當以慈悲為懷。”

“吾等會拿着他的財務,盡力尋找他的親眷的。”

“不知哪位道友願意上前給予瀕死之人解脫?”

話題說到這裏又卡住了。

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人還有沒有防身的手段,他們都怕被臨死反撲。

就在這時糾結了半天的濮陽又開口了:“我覺得他真的還可以搶救一下啊,不遠處就是個二等宗門,去買點療傷的丹藥回來應該來得及的。”

“……”之前說湊不齊明年修煉資源的人表情扭曲了一下,旋即慢慢道,“也是,不若濮陽道友去采買一下,我們在此守護他不受野獸侵擾。”

濮陽立刻高興起來了,轉身飛遠:“沒問題!你們看好他啊,我很快回來!”

衆人目送着那個二愣子飛遠,齊齊松了口氣,眼神交流了半天終于下了決定。

一起出手,然後收獲平分,別帶那個傻逼玩兒了。

衆人催動自己的法寶瞄準那人,然而還沒等他們的攻擊發出去,一道黑影忽然從天邊疾馳而來,宛如一道閃電般猝不及防地從他們眼前呼嘯而過!

轟!!!

霎那間塵土飛揚,衆修士眼前一花,等回過神來時他們眼前只剩下一個直徑百米的碩大土坑。

那個躺在那兒的人連同他周圍的半座山……全都被鏟走了!

衆人瞠目結舌,眼神不敢置信中帶着悲憤。

“那是大乘期的靈寶飛舟吧?為什麽能買得起靈寶飛舟的家夥還會來和我們搶這麽點東西!”

而另一邊,那艘瞬間鏟走半座山的飛舟上,那個被“支走”的大胡子青年正抱臂立于船頭。他擡手在下颔處摸了兩下,抓住濃密的胡子往外一扯,瞬間無數密密麻麻的光紋以面部為中心亮起又迅速崩碎。

他的膚色眨眼間變為了清冷白皙的色澤,而那張原本粗豪憨厚的臉也變為了一張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清俊容顏。青年随手攏了攏散落而下的漆黑長發,半眯着眼睨了後方早已看不見影子的衆人一眼,輕嗤了一聲。

這幫家夥,當別人都是傻子呢?

他随手用袖口撕下來的布條給自己紮了馬尾,而後轉身走向那個躺在土堆上的家夥,蹲下來用探究的目光盯了半天。

劍眉星目、高鼻薄唇,這張十二洲都難得一見的俊臉讓人見之難忘。很好,他果然沒認錯人。

只是這家夥怎麽又這麽狼狽,不是皇天劍門的少主嗎?光被他撞見就有兩回了。

他伸手戳了戳那人沾着土灰的臉:“峸鴻?醒醒,峸鴻劍君?萬俟端?嗨?還活着嗎?”

沒反應。

行吧,只能扛回去了。

靈寶飛舟化為虹光,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穿過虛空,片刻後就來到了一道深淵邊,而後速度不減地俯沖而下。

嗡——

深淵下方張開一個呈現漩渦狀的扭曲入口,将飛舟瞬間吞沒。而在短暫的扭曲後,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連綿千裏的山川間有清澈的河流蜿蜒如蛟,北方的濃霧後,影影綽綽的紅透露而出,同時伴有的是隆隆的瀑布之聲。

沒人知曉,深淵之下竟有這樣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飛舟在一片廣袤的草原上停下,他扛着依舊昏迷不醒的峸鴻劍君從離地十幾米的甲板上跳下來,輕飄飄落地後徑直向不遠處的茅草屋走去。

在他身後,那艘飛舟自己動了起來,選了一片較為空曠的地方懸停了下來,而後一側身把之前鏟回來的半座山倒了出來。綠色的植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沿着山體蔓延而上,頃刻間就将之完全覆蓋。

當青年扛着人走到茅草屋內時,那座新出現的山丘已經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了。

“嘎吱——”

木門被推開時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青年蹙了蹙眉,看了看那張偷工減料随手堆出來的枯草床,又看了看自己肩上這人遍體淩傷的模樣,半眯着眼摸了摸下巴,随手脫掉了外袍鋪在床上才把人放了上去。

這人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全身皮膚燒焦了一大半,大腿根、胸口各有一道貫穿傷,其他的小傷口更是數以百計。

雖然看着嚴重,但好歹是大乘期修士,死是肯定死不了了。不過若是放着不管,這人也要多遭點罪了。

他啧了一聲,上手去撕這人燒焦破損的白袍。這些大門大派的修士就是比散修講究,就連法袍都要用頂級晶蠶絲織造,還裏裏外外穿三四層。

現在可好,衣服破了都比散修損失大幾百倍。

幹脆利落地把人衣服扒光,之前被擋住的八塊腹肌和筆直長腿立刻就露了出來。峸鴻的膚色比較白皙,這會兒就襯得他身上的傷口更猙獰可怖。

尤其是他大腿上那個……

啧,慘。

他拿出一堆藥膏按一定比例混合在石臼裏,攪勻後直接上手糊在了這人傷口上。由于腿上那個洞的位置實在是太微妙了,他看不過眼第一個就塗了那裏。

然而塗完後一擡頭,猝不及防就對上了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他:“……”

峸鴻:“……”

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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