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準備渡劫的十七天
岐南回來時峸鴻還在打坐調息,等他得知消息來找岐南時,就看見他正曲起一條腿靠在那只巨型的白毛團子身上,拿這只大貓掉下來的毛編繩結玩。
這大貓是踏虛仙獸的後裔,如今覺醒了源境血脈,一根毛都有近三尺長。而相較于它龐大的體型,岐南就顯得極不起眼了,若非穿着一襲灰黑的長袍,幾乎都能隐沒在踏虛仙獸那身毛發中。
峸鴻靠近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腦海中岐南那句說要娶它的玩笑話一閃而過,心中不由有些吃味。
他站在遠處盯了大貓一會兒,眼底浮現出了一點敵意。
那邊的大貓咪對此一無所覺,把自己凹成了麻花狀開始舔後爪上的毛毛。那條垂落在身後的蓬松大尾巴頗為放松地一勾一勾,不經意間甩到了岐南腳邊,被他随手撈起來蓋在了腿上。
白貓察覺了他的動作,随意翹了翹尾巴尖兒,還低下頭在這個小不點人類的頭發上舔了兩口以确立自己老大的地位。
峸鴻:“……”
峸鴻的臉繃得更緊了,看向白貓的眼神裏都帶上了殺氣。
撲面而來的強烈敵意讓大貓脊背上本能炸起一片毛,它警覺回頭,三只圓溜溜的紫色豎瞳鎖定了峸鴻,扯了個飛機耳沖他呲牙,色厲內荏地表示威脅。
岐南被這只大貓舔得東倒西歪,這下終于解脫出來。他聽見異動便擡眼看去,一眼望見那伫立在百米外的人影,頓時晃了神。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古人誠不我欺。
他從驚豔中回過神來,懶洋洋收起伸直的長腿換成了個盤膝而坐的姿勢,沖峸鴻笑着打了個招呼:“峸鴻,你調息完了?”
峸鴻瞬間收斂了眼底的敵意,貌似十分平靜地擡步走到岐南身邊半跪下,垂眼看了看岐南手中尚未完成的繩結:“岐山月。”
岐南咧嘴一笑:“你居然認出來了!”
峸鴻認真地說道:“編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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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南翹着唇角三兩下将之編完,而後往峸鴻手裏一塞:“上次我送你的那朵岐山月想來也已經敗了,你喜歡的話,我就把這朵長盛的送你。”
他也就是臨時想到便随口一說,根本沒察覺到峸鴻那張面癱臉上少見的露出了些高興又糾結的神色。他塞完繩結後仰頭又往大貓身上一靠,柔軟又溫熱的絨毛頓時再次包裹住了周身。
岐南雙眼放空盯着秘境上方飄飄揚揚的空明燈。
媽啊,雲澤這身軟毛也太完美了吧,要是能多薅點下來做件法袍可多好。
但是踏虛仙獸這種血脈強悍的天生源境胚子……若非修為突破,根本就不會掉毛。
岐南沉思半晌,上次被燕南歌一句“叫我爸爸”掐滅的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他忍不住又揚聲道:“雲澤,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當我道侶?”
大貓眨巴着眼睛思索了幾秒,忽的感覺到一股沖着自己來的強烈殺氣猛然爆發開來。它全身的毛都炸開了,猛地後跳一步驚恐地看向腳邊——
那裏峸鴻正仰着頭,用那雙冰冷的灰眸淡淡望向它。
山頂的地面都被這只大貓落地時的沖擊砸得震顫了兩下,然而做出這一切的恐怖巨獸卻被峸鴻的一個眼神吓得瑟瑟發抖。
踏虛仙獸本就不是善戰的種族,它又被保護得太好了,整只貓就和它的氣息一樣無害,雖同為源境卻完全不像峸鴻這個從小就四處挑戰的皇天劍道修士一樣能打。
“嗚——”
大白貓哆哆嗦嗦炸着毛,果斷整個身子虛化消失,隐入虛空通過天賦秘術逃走了。
“哎,怎麽跑了?”方才峸鴻刻意控制了神識沒波及到岐南,所以岐南沒察覺到異常。他有點疑惑,卻又懶得去細想,拍了拍袍子下擺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峸鴻剛收回視線便見到了這一幕。
眼前的青年舒展着身體,原本算得上寬松的上衣頓時随着拉伸貼合在了他的身體上,隐隐約約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而那深色的腰帶更是讓他那節細瘦的腰線顯得格外引人矚目,明明沒有露出分毫皮肉,卻讓他莫名的移不開眼。
峸鴻仿佛被燙到般迅速偏移了目光,又在岐南發現之前恢複了正常。他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問他:“燕雲澤是源境,你已兩次言說想讓它當你道侶;我與它相仿,你為何不問我。”
岐南被他這句話問的懵了懵,遲疑着道:“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
峸鴻的臉色微微發白,垂下眼,纖長的睫毛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聽出來了,岐南真的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意思。
明明他都已經說的這麽明顯了,這人卻還是當作他在開玩笑。
岐南感覺到峸鴻似乎有點生氣了,但還沒等他琢磨出來自己哪兒又惹到了他,峸鴻就又岔開了話題。
“……你很喜歡岐山月。”
岐南松了口氣,笑道:“這不是廢話嘛,我道號都是按照這個起的。岐山月盛開于南天洲,合起來可不就是岐南。”
峸鴻漂亮的灰眸微微睜大,似乎有些驚奇。岐南笑着問他:“你看我都說了,峸鴻你不如也告訴我你道號的意思?峸鴻……光看字面意思的話,好像是城裏的飛雁啊。”
峸鴻沉默了一會兒,應道:“是。”
岐南等了半天,見他沒有往下說的意思,頓時一瞪眼:“喂,你好狡猾啊,就一個字?”
峸鴻的灰眸裏泛起點點笑意,好像這麽逗他玩很有意思似的。岐南氣得捶了他一拳:“懶得理你,我去找燕南歌了。我警告你啊,你惹到我了,一刻鐘內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把你毒成豬頭!”
他說完轉身就走,半道上又忍不住回想起峸鴻那句話。
——我與它相仿,你為何不問我。
岐南忍不住有點想笑。
這哪兒一樣了。一個是突破到源境幾百年都不敢沖大乘期修士揮爪子的慫貓,一個是大乘期就能提劍怼翻三個源境追殺者的強悍劍修,這差別可大的沒邊了好麽。
而且他與峸鴻,說到底也不是一類人。再加上那家夥怎麽看都不像個能開玩笑的主兒……
岐南收回思緒,看着眼前的防禦禁制,探出靈力觸動了一下。
很快,禁制被解除,岐南擡步邁入了煉器室。
在穿過長長的階梯後,燕南歌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掀起眼皮瞥了岐南一眼:“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東西都買到了?”
岐南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沒呢,我要的東西二十天以後才有,我懶得等就先回來了。”
燕南歌用嫌棄的目光看着他:“那勞駕你出去,不要打擾我煉器。也不想想我現在是為誰在忙。”
岐南嘆氣,拿出了那杆銀色武器往他面前一擱:“我也不想的,但……”
燕南歌看着這武器微微變形的槍管,額角蹦起了青筋:“才過去了兩天吧,你到底用它做了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岐南讪讪道,“威力不夠大,我往子彈裏加了點料……就……”
燕南歌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岐南表情無辜地回望。
燕南歌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最後幫你修一次。”
岐南松了口氣。
燕南歌停下手裏的動作,将又煉好的一枚零件歸于一邊,而後拿起了那杆銀白的槍械,手指輕輕拂過槍身上那古樸的銀色小字:“四十年前我與你相識,将這柄‘戮神’贈予你。那時你才合體期巅峰,我以為它足夠陪你數百年,卻未曾想你竟進步得如此迅速。便是那些聲名赫赫的天之驕子也少有你這樣的進境速度,你……當心境界不穩。”
岐南笑:“放心,我有數。這不過是厚積薄發而已。”
燕南歌又看了他一眼,半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低語:“當初我拿出了那麽多種武器任你挑,倒是沒想到你會一眼看中這最特殊的一個。問你來歷,你卻又說與我這小世界來的飛升者不同,本就是在南天洲海邊的漁村中出生。我可真好奇,到底得是什麽樣的經歷才能造就你這樣的人物。”
岐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覺得你好像在背着逐光誇我。”
燕南歌:“……你好滾了,出門直走不送。”
岐南哈哈一笑,轉身又沿着原路出了煉器室。
沒想到一離開禁制,又看見了守在門外的峸鴻。他的目光與這人對上,心髒下意識漏跳一拍,倒是沒真的履行自己要把他毒成豬頭的宣言。
“你在這兒做什麽?”他有點奇怪地問。
峸鴻看了他一會兒,悶聲道:“是‘自由’的意思。”
岐南愣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反應過來這人是在補充解釋他道號的意思。
自由……
他有點驚奇地問:“你可是皇天劍門的少主啊,有誰能強迫你?你難道還需要渴望自由嗎?”
峸鴻又不吭聲了。
岐南以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正好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揭過了這個話題:“對了,我考慮過了,準備過段時間去你們大荒洲看看。你答應給我介紹煉丹大師這事可還作數?”
峸鴻分毫遲疑也無:“作數。”
“那行。”岐南笑道,“到時候你随燕南歌先回去,我還有些事,等處理完就去大荒洲找你。”
他從之前起就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許,又摸出了一把“雜草”燒着練手,同時随口問峸鴻劍君:“說起來,我還挺好奇你渡過心魔劫的道心誓是什麽的。劍君大人能不能為我解惑?”
峸鴻抿了下唇,緩緩道:“守源界萬世平安,皇天劍門長盛不衰。”
聞言,岐南恍惚了一瞬,手中的無色丹火也随之細微晃動了一下。
他發自真心地微笑起來,低聲呢喃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