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想負責的十三天
岐南是真的不明白峸鴻劍君為什麽能看別人頂着自己的臉拍這種戲, 還看得津津有味。
他被峸鴻盯得坐立難安, 實在靜不下來，最後放棄掙紮, 劃拉開光腦從網上扒下來了一篇約會攻略, 把它發給了峸鴻。
半分鐘後, 峸鴻回了他一個問號。
岐南打字：“我們出去約會吧。”
峸鴻盯着光腦上出現的那句話看了幾秒, 忽然噌地從椅子上站起身, 大步從拍攝現場邊消失了。
岐南透過傀儡的眼睛看見這一幕，松了口氣。但随即他扒拉了下頭發, 有點發愁地看着那些約會項目表。
游樂場、水族館、小樹林、沙灘、餐廳……
這些都是什麽跟什麽。
岐南随手點開一個看了看說明。
【小樹林是約會的最佳場所之一, 在幽靜的小樹林, 你可以和你的戀人一起享受靜谧的時光, 徐徐微風中樹木泥土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請記得一定一定要選擇一個人煙稀少的小樹林，這樣就不會有電燈泡來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這是完美的訴說心裏話的場景。根據經驗，在此時可以說一些親密露骨的話，如果你的戀人開始臉紅, 你就可以将他吻到窒息，甚至可以嘗試一下刺激的野外……】
岐南現在就有點窒息。
偏在這時，峸鴻劍君已經到了門外。房間的人臉鎖還沒改，那扇門再次自動彈開，露出了門外峸鴻的那張俊臉。
岐南下意識看了他的薄唇一眼。
峸鴻：“……”
岐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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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南抹了把臉, 硬着頭皮上了：“好了走吧, 我聽劇組的人說附近有一家甜品店, 他們的冰淇淋蛋糕很好吃。”
反正小樹林是不可能小樹林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小樹林。
岐南木着臉給自己套上了匿蹤術, 擡腳就向門外走，但他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峸鴻拉住了手臂。
他回頭看向峸鴻，就見這位大少爺微抿着唇，垂眼看着他說：“不必勉強。”
岐南：“……什麽？”
峸鴻的聲音原是自帶冷意的清冷類型，此刻略微壓低了些，卻又莫名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他緩聲解釋：“你看上去不高興。”
岐南頓了頓，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峸鴻是在說什麽。
這位大少爺估計是以為他在逼自己适應“道侶”的身份，所以才會勉強自己丢下手頭的事情去約會。
然而事實上他只是不想讓這家夥圍觀自己拍那種羞恥的戲份，所以找個理由把他支開罷了。總歸男三的戲份也不多，最多兩月就能拍完，就算耽誤也耽誤不了他多少時間。
岐南整理了一下表情，道：“沒有，我只是因為總畫不出合心意的設計圖，所以有些煩躁罷了。”
峸鴻看了他的眼睛半晌，似乎信了：“我可以在藏書閣替你尋找機械流書籍做參考。”
岐南笑了起來，反手回握住他的手：“行了，這事兒離開小世界以後再說吧。我們先去約會。”
峸鴻的灰眸又亮了起來：“嗯。”
岐南被他漂亮的眸子盯着，心裏有點不自在，卻也有種莫名的心悸。
他眨了下眼，假裝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劇組人員說的甜品店是在一條老巷的深處，這裏的行人旅客很少，絕大多數顧客都是受朋友推薦慕名而來。而今天是工作日的上午，店面裏的人更是少到只有店員和岐南他們兩個而已。
岐南挑了個角落的位置，把這家店特有的複古實體菜單推給峸鴻，然後自己坐在對面支着腦袋看他點餐。
峸鴻劍君長得很好看，他一直都知道。
但峸鴻卻不止是長得好看而已。
這位大少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他分明不是妖族，卻能以讓絕大多數修士都望塵莫及的速度突破到大乘期，乃至于源境。
要知道源界有記載的歷史中，突破源境的修士中年齡最小的在渡劫時也有将近三百歲，而且別看那修士貌似突破的比峸鴻快，但那家夥的實力弱的很，即使突破了源境也經常打不過其他源修——最後還早早隕落了。
而峸鴻，他即使是在還未突破源境時，就已經有能力與三名源境正面硬撼。
岐南盯着峸鴻走神了一會兒，就看見這人的耳尖慢慢泛上薄紅。
喲，害羞了啊。
岐南的心底莫名湧起一股幸災樂禍。
讓這家夥之前非要盯着他的傀儡看，現在知道那是什麽感覺了吧？
他故意當作沒發現，繼續盯着峸鴻瞧。
岐南的目光一路從峸鴻劍君微垂的纖長睫毛上滑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再落到那緊抿的薄唇上，打了個圈回到他英氣的劍眉上，又突然往下掉到大少爺領子裏露出來的半截鎖骨上。
峸鴻猛地将菜單推給他。
岐南眨巴了下眼，懶洋洋地發出一個單音：“嗯？”
峸鴻垂着眼，睫毛快速顫動：“……嗯。”
岐南有點想笑。
他忍住了，将菜單拉過來掃了兩眼，在心底默算了一下價格，然後朝服務員招手。很快一名穿着制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微笑着問道：“兩位先生，請問你們要點些什麽？”
岐南：“我的話，菜單上的東西每樣來一份。”
服務員的微笑有點開裂：“……抱歉，先生您說要什麽？”
岐南：“就是菜單上的178種甜品每樣都給我來一份呀。”
服務員：“……”
服務員堅強地看向峸鴻：“那這位先生呢？”
峸鴻猶豫了一會兒，不确定道：“和他一樣。”
服務員：“……”
服務員腳步飄忽地走了，三分鐘後他叫來了老板。
老板一臉懵逼地擠出微笑：“兩位客人，請問你們是要每種甜品來兩份嗎？”
岐南道：“是吧。”
老板：“……是178種甜品每樣來兩份嗎？”
“對啊。”
“一共是356份甜品對嗎？”
“沒錯。”
“總價是6391塊錢，我沒算錯吧？”
“的确是這個數。”
“那麽您二位打算要打包帶走嗎？”
“就在這裏吃呀。”
老板：“……”
老板帶着懷疑人生的表情搖搖晃晃地走了。
岐南目送着這位胖老板消失在後廚，轉眼看了面無表情看着自己的峸鴻劍君，實在是憋不住捂着額頭笑了起來。
峸鴻沉默地看着他。
岐南笑趴在了桌子上。
幾百道甜品當然不可能一起上，因此在岐南付完款後，老板就先端了其中四種上來。岐南一邊慢吞吞地插着蛋糕往自己嘴裏送，一邊觀賞對面那位高貴嚴肅的劍君大人用持劍的手切蛋糕。
岐南看着他用處理公務的表情吃掉了一盤蛋糕，又僵着臉去拿第二盤，伸手按住了那盤蛋糕的邊緣。
見峸鴻擡眼望來，岐南笑着問道：“峸鴻，你是不是不喜歡吃蛋糕？”
峸鴻：“……”
岐南又道：“既然不喜歡，那何必點這麽多呢？”
峸鴻說：“因為想和你一樣。”
岐南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他盯着峸鴻的雙眼，問他：“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峸鴻停頓了幾秒，而後緩緩道：“是道心的指引。”
岐南松開按住盤子的手指，不置可否地輕輕唔了一聲。
所謂的“道心的指引”，這其實就是源界修士最常用的解釋之一，說白了其實意思就和“我也不知道”、“因為直覺”、“這是沒有理由的”差不多。
這是最無解，也是最萬能的理由。
但偏偏，對于高階的修士而言，這個理由還真不能算是敷衍。
因為修士在渡劫前是必須要認清自己本心的，而他們也必然會藉此确立道心誓。道心是非常虛無缥缈的存在，卻也無比重要。
嚴重一點來說，甚至可以稱得上“違心者必死無疑”。
岐南又插了塊蛋糕塞到嘴裏，盯着玻璃窗外街道上的青石磚出神。
天空中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讓這座繁華城市的天空蒙上了一層白色的迷霧。
連綿不絕的雨珠打落在石板上，濺出一朵朵漂亮的水花，也在這片靜谧的街道中奏響了一曲輕盈的樂章。
岐南忽然想起，自己上一次這般無所事事地看雨，好像還是在十歲出頭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凡人小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饑腸辘辘地蜷縮在廢棄神廟唯一一個不漏水的角落，看着那一朵朵水花在不遠處石板上的積水中炸開。
那個小孩害怕生病，害怕死亡，卻也沒有目标，不知未來要去向何方。他太卑微了，人生的全部願望也只是想要一個能夠歇腳的家而已。
岐南咬着塑料叉子，半眯着眼睛笑起來。
真是。
似乎只是一晃眼，就已經三百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