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亂世降臨的第五天
瘦削修士并不認識他，目光茫然地道：“你……是誰？”
岐南俯視着這張曾經高高在上的臉, 片刻後道：“我是行墨客。”
瘦削修士面色微變, 眼神裏透出了明顯的敵意。
岐南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變化，見狀忽然覺得有點可笑。
當年他只不過是墨行宗的一個外門雜役弟子, 在門派生活了五十多年，便對墨行宗念念不忘。這人身為墨行宗的掌門，在聽見“行墨客”這樣與墨行宗如此相似的名稱時……卻連半點觸動都沒有。
岐南說不上來自己具體是什麽心情，只是感覺有些難過。
他沉默下來, 拿出玉簡繼續查看墨行宗的相關情報。
就和他當初聽說過的只言片語一樣, 太上長老在探索秘境時因為意外原因隕落了。
而後墨行宗的大長老準備渡劫突破源境，可惜失敗了。
再然後, 墨行宗剩下修士中修為最高的宗主也毅然決定渡劫。
他成功了。
事情到這裏都很正常, 沒有任何能讓人起疑的地方。
然而就在宗主渡劫成功後, 他回歸宗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所有的墨行宗長老和有可能發現異常的內門弟子, 斬平墨行宗的山頭，而後私吞了墨行宗的所有家當悄然離去。
他瞞過了所有人，甚至在他被抓之前，連皇天劍門都沒發現他還活着。
岐南控制不住地捏碎了手裏的玉簡，額角蹦起青筋猛地提起了墨行宗宗主的衣領，怒吼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墨行宗到底有哪裏對不起你！”
居然就是他做的！
為什麽會是他做的？
墨行宗宗主任然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着他，閉緊嘴一語不發。
岐南再也忍不住, 猛地握拳揍了上去：“你說啊！為什麽要這麽做！長老們有哪裏對不起你嗎？那些內門弟子有什麽錯！你憑什麽這麽做！”
“你憑什麽……殺了他們？”
……
峸鴻從空間裂隙中走出, 對虛界蛟一行禮：“虛界前輩。”
虛界蛟瞧了他一眼, 笑道：“呦, 這是什麽日子啊，怎麽這麽熱鬧。”
峸鴻眸色微動：“還有其他修士來此。”
“可不是嘛，你那位未結契的道侶也在這裏呢。” 虛界蛟啧道，“把囚犯打得半死了再治好，治好了又打得半死，啧啧啧，真是太兇殘了。”
峸鴻聞言一怔，旋即道：“我需提審一批修士，這是名單。”
虛界蛟漫不經心地将神識探入玉簡中，旋即瞳孔緩緩收縮成一條細線，聲音冷了下來：“怎麽都是那些疑似歸元的修士。”
“有人自願入心魔幻境，貢獻所有記憶。”峸鴻道，“我們有新發現。”
虛界蛟的身體慢慢揚了起來，眸色前所未有的犀利可怕：“是什麽？”
峸鴻取出另一枚玉簡遞給它，同時道：“情緒。”
虛界蛟查看完這份玉簡，微微眯起眼睛道：“歸元的源境修士很可能有類似于魂修的能力，能強行扭曲中低階修士的意志又讓他們繼續像正常人一樣活動，這我們是早有猜測的，這左冥的經歷不過是再次佐證罷了。但這意志被扭曲過程中情緒會失控……”
虛界蛟沉吟片刻，道：“這叫左冥的小子，記憶可信嗎？”
峸鴻說道：“時間尚短，易查。我已調遣人手去南天洲求證了。”
虛界蛟安靜了片刻，沉聲道：“若非歸元修士的記憶都難以探查，何至于直至今日我們都對它一知半解。”
峸鴻沉默。
虛界蛟轉身開始調集他名單上那些修士，很快便将所有都集齊了，一并交予峸鴻。峸鴻看着又趴回原地的虛界蛟，遲疑了一下道：“前輩，您還是不願離開這裏嗎。”
虛界蛟将腦袋埋在了尾巴下面，悶聲道：“等皇天劍門和歸元大戰那天，我會出去的。”
峸鴻：“……”
過了一會兒。
虛界蛟擡起尾巴：“你怎麽還不走？”
峸鴻：“我等岐南。”
虛界蛟用嫌棄的目光看着他：“你在一個老人家面前秀恩愛？”
峸鴻：“……有事。”
虛界蛟用“你小子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的眼神斜睨他。
峸鴻面無表情地看了回去。
一人一蛟互盯了半柱香時間，終于，一道虛界秘紋中傳來了波動。岐南從秘紋中離開，一擡眼便與峸鴻對上了視線。他有點驚詫：“……峸鴻劍君？你怎麽在這？”
峸鴻看着他，低聲道：“有事。”
岐南抿了下唇，沖虛界蛟恭敬道：“多謝虛界前輩，晚輩告辭。”
峸鴻一閃身來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臂後沖虛界蛟一颔首，旋即帶着岐南消失在空間裂隙中。
虛界蛟安靜注視着他們消失的那片地方，半晌後笑了一聲，再次将頭埋到尾巴下面。
岐南被峸鴻拉着回到了地面上，幾個閃身後兩人便已回到了浮空山上。岐南勾唇笑着看向峸鴻：“怎麽，你有事和我說？”
峸鴻回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将他拉入懷裏。
岐南愣了愣。
峸鴻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在他耳邊低聲道：“難過的話，不必忍着。”
岐南唇角的笑漸漸消失。他盯着遠處連綿的青山，覺得眼睛有點酸澀，于是用力眨了眨眼：“……又被你看出來了啊。”
對他的質問，墨行宗主什麽都沒有說。
他當然也不會說什麽，畢竟要是坦白了，他的“歸元”身份也就做實了。
岐南閉上眼睛，反手抱住峸鴻劍君的腰，鼻端能嗅聞到他身上未散的凝神香的味道。
那麽多年，他一直以為墨行宗是被什麽敵家滅門的。
他一直以為是那些長老抛棄了他們，帶着內門弟子悄悄瓜分了門派物資後離開了。
但根本不是這樣的。
高階修士以靈力塑體，死後不留屍骸，待魂魄散盡，便化歸靈力無影無蹤。
那些曾經被他向往着的、崇敬着的人們，那麽早，那麽早就全部回歸天地了。
而他，又一次幸運的逃過一劫。
岐南低下頭，将臉埋入峸鴻劍君肩上的白衣之中。
原來他和歸元的糾葛，在那麽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峸鴻靜靜地抱了他一會兒，終于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溫聲開口：“我有東西送你。”
岐南擡起頭，眨了眨眼睛：“什麽？”
峸鴻拉着他來到了一條地道旁，沿着螺旋階梯來到了浮空山的底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那枚被鑲嵌在浮空山上的金烏之核，随着峸鴻施展的法訣，一片秘境的入口在他們面前出現。
峸鴻低聲問道：“你身上，有沒有花粉。”
岐南下意識回答道：“應該沒有吧，怎麽了？”
峸鴻沒再說話，直接拉着他進入了那片秘境。
短暫的空間波動後，岐南看見了一片花海。他愣了一下，旋即眼睛微微瞪大：“這是……絡藍邑？這麽多！”
“嗯。”峸鴻說，“我答應你的。”
岐南瞧着這數以億萬計的純種絡藍邑花海，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
峸鴻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畫下一個陣紋符號，而後道：“我不太懂這些，但想來用單獨的一個秘境來種，就不太容易會‘意外挂果’了。”
岐南遲疑着擡眼看他：“你……這是……”
峸鴻的眼睛裏含了點笑意：“這個秘境屬于你了。”
岐南的腦子有點懵。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許久後才憋出來一句話：“峸鴻劍君，你送了我幾億個閨女，我該怎麽報答你啊？”
峸鴻劍君眼底的笑意更濃：“那便以身相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