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亂世降臨的第十天
在經歷三個多月的航行後, 飛舟終于穿過了肆虐的風暴來到南天洲。
此時，聖魔洲爆炸引發的風暴已經漸漸平息, 而此時，大荒洲的涅槃劫也已經進入了第二階段。
按照歷史記載, 源靈的涅槃需要三到五年的時間，而後便會重新凝聚。等到那個時候，只要再将大荒洲引入軌道，之後大荒洲的源境修士們就能騰出手來了。
岐南從飛舟上躍下，入眼處皆與玉簡上所見一般無二。
南天洲的空氣中彌散着腐朽與死亡的味道。
“是皇天劍門的修士到了嗎？”
岐南聞聲望去, 只見一名身穿寬松長袍的蛇尾男修靠近了過來, 從儲物法器中拿出一疊樣式古樸的銅鏡, 迅速分發給從飛舟上下來的衆修士。
岐南拿着這枚銅鏡翻看了一下，發現上面銘刻的符文極為精細繁複, 叫人很難看懂到底是什麽作用。
“這是我玄鏡宗特地趕制出的傳訊法寶。”那蛇尾男修出聲解釋, “能在任何地方第一時間獲悉其他持有同類銅鏡者發布的訊息, 基本上沒有任何延遲, 可供諸位進行讨論。”
聞言岐南略有些驚奇，立即探入神識進行查看。
瞬間, 數千條對解藥的研究訊息讨論及成果出現在眼前。他仔細閱讀了一番這些一手資料，忽然被一聲驚呼拉回了神智。他擡眼看去, 就見一名被陣法困住的修士身體竟在一點點融化。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就想用五更天中止那修士身上的異變, 一名丹修卻攔住了他。
“沒有用的, 他的靈魂已經消散了。”
岐南轉頭向說話的人看去。
這人身上的服飾有九妖塔的紋路, 看氣息是位源境。她的面色不太好看，将目光從那融化的修士身上收回，旋即看向岐南。
“你是行墨客，對吧。”九妖塔修士擠出微笑，“莫疾前輩和我們提過你，誇贊你有機會成為下一位丹修源神。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們對解藥的研究應該能更快一些。”
岐南沉默了片刻，道：“不知可否能近距離觀察一下那些蜘蛛？”
“當然。”九妖塔修士帶着他來到遠處一片獨立的空地上，指了指那群被結界困在一起的巨大生物，“就在那裏……有些修士聲稱他們在聖魔洲見過與這種生物類似的存在，被當地人稱為‘聖女’，所以我們現在也這麽稱呼它了。”
岐南蹙眉看着那群拖着臃腫肥大尾部的怪物，半閉上眼開始感知它們的氣息。
混亂、瘋狂、狂暴。
“小心，別用神識去探查。”九妖塔修士警告道，“它有很強的感染同化效果，還會致幻。我可不希望看見又有高階修士不幸中招了。”
岐南從她的話中聽出了點不對，眉頭皺得更緊：“已經有高階修士被感染了？”
“對。”九妖塔修士咬牙憤憤道，“就是我們九妖塔的源境丹修。他本想以神識分解查看這些怪物力量的性質，卻并沒想到……我們只得以靈藥讓他沉睡。對了！”
九妖塔修士似乎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我們讓他沉睡時用到的丹藥叫‘五更天’，那就是源于你吧！”
岐南聞言微微挑起眉：“……鴻羽商會已經開始出售五更天了？”
“他們前段時間派人私下找到我們，與我們簽訂了靈源契約，将五更天的丹方委托給我們代為煉制了。”九妖塔修士搖頭道。
岐南笑了一聲：“那他們還挺會把握時機的。”
九妖塔是源界第一丹修宗門，他們自己麾下就有許多丹樓及拍賣行，一般情況根本看不上鴻羽商會。而“行墨客”此前名聲在宗門修士中并不好，鴻羽也就根本不會找上九妖塔自取其辱。
前些年局勢混亂，九妖塔收束勢力鴻羽聯系不上他們，“行墨客”的态度也暧昧不明，他們只能繼續揣摩拖延五更天的事情。
而如今，源界大亂，五更天明顯能派上用場，鴻羽當即便與前來支援南天洲的九妖塔修士取得聯系，并借着諸多丹修互相交流的機會一波将五更天的名氣推廣到最大——
當然，這些只是推測，具體鴻羽是怎麽操作怎麽想的，岐南也不知道。
九妖塔修士聳了聳肩，道：“現在丹修分為兩批，一批負責煉制已得出的成果，一批負責繼續研究……”
岐南微眯起眼：“這‘聖女’的分泌物似乎與金烏之核有些關聯。”
“你怎麽知道！”九妖塔修士驚訝道，“之前我們捕捉到不少金烏死亡後殘留的核，的确從裏面發現了和‘聖女’吐出黏液類似的成分……”
岐南從儲物袋中拿出了數枚玉簡：“我之前就有發現金烏之核裏含有特殊的力量，對它進行過探索研究，以此為基礎制作出源境丹藥‘午夜鸮’。可惜，午夜鸮的用處不大，我也沒對外公布過。”
九妖塔修士草草看了一遍這些玉簡，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太棒了！有了這個我們能節省不少時間，這簡直……天哪，不愧是行墨客！你會是拯救源界無數生靈的大恩人的！”
岐南拿出這些玉簡就本就有此意，當即将玉簡中的內容上傳到銅鏡裏。
很多丹修逐漸注意到了他上傳的內容。
【午夜鸮……這名字，是行墨客來了？】
【天，居然早就有人發現了這個東西！怎麽沒早點發出來！】
【估計是耽誤在路上了吧，這會兒混沌海裏一片混亂，傳訊老失靈。】
【別廢話了，快點研究！沉霄洲這裏快撐不住了！】
【「丹方983號」快快快，我根據這份研究資料改良了現有丹方，負責煉制的道友快點用煉制起來！快試試這些管不管用！】
……
岐南掃了兩眼炸鍋的修士們，很快又放下了銅鏡。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研究過一些其他修士的成果，但總歸還是需要實際看看這些受災者和“聖女”的模樣。
九妖塔修士的眼睛幾乎要黏在岐南剛剛公布出來的這份研究手劄上了，她好不容易才收回了點注意力：“對了，您是打算繼續研究解藥還是……”
岐南笑了笑，道：“我還不熟悉情況，就先跟着丹方負責煉制解藥吧。”
九妖塔修士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聲音低了下來，有點尴尬道：“那個，雖然說是解藥，但其實目前研究出的這成果……只能做到消除侵蝕的能量，而已經被侵蝕的生靈……會死。”
岐南沉默了一下。
“我們也沒有辦法，現在幾乎整片源界都被波及了，”九妖塔修士低聲解釋，“如果是小範圍的，我們還能用您的五更天凍結時空，等最好的解藥研究出來。但現在……我們不得不殺了他們，以防他們成為新的源頭，去侵蝕更多的生靈。”
“畢竟，這些詭異的東西還能吞噬死物和靈力成長……”
岐南低聲道：“我知道了。”
他和九妖塔修士颔首示意，而後沉默地轉身離開。走出去沒多遠，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岐南？”
岐南神色微動，擡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只通體漆黑的大鳥抓着一個巨大的吊籃從天而降，将吊籃輕輕放在地面上後拍打着翅膀停在了岐南身前。
岐南擡手擋了擋被黑鳥雙翅揚起的的風沙，仰頭看了看它近五米的身高：“你……燕南歌？”
黑鳥瞧着他：“認不出來了？你不早知道我是妖修了。”
“你是剛從聖魔洲回來？”岐南蹙眉問道。
燕南歌拍了拍翅膀，沉聲道：“對。我和阿清本來是想去聖魔洲找人，卻沒想到呆得久了就發現聖魔洲的氣氛有點奇怪，而後聖魔洲的源靈就突然開始瘋狂孕育金烏……”
岐南聞言心中微微一跳：“然後呢？”
燕南歌說：“我們意識到不對，趕緊收了不少凡人和低階修士然後就逃了。”
聽到他救了許多聖魔洲的修士和凡人，岐南的心情略微有些複雜。他懷疑聖魔洲就是歸元的大本營，但卻暫時又沒有證據。他停頓了片刻，道：“你暫時先別把那些人放出來，我擔心他們中也有人有問題。”
燕南歌沉默了一下，轉頭看看周圍的場景：“說起來，這裏是怎麽回事？我才離開南天十年不到怎麽就……”
“是歸元幹的。”提到這個岐南心情極差，不想解釋，“你想知道就去找玄鏡宗修士問問情況吧。”
“等等！”
岐南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燕南歌化為人形，從吊籃中抱出來一個人：“你先幫我看看阿清他……為什麽……”
岐南的目光在他有些蒼白的難看面色上停頓了一下，垂眼去看他懷裏的人。
那人身着白衣，五官極其俊美。然而那雙本來邪氣自生的黑眸卻緊閉着，鼻息輕緩，似已陷入沉眠。
岐南皺緊眉頭：“他這是……”
燕南歌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在半路上忽然說頭疼，而後不久又說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說話，再後來就逐漸開始産生幻覺。到最近幾天，甚至都很少有清醒過來的時候了……我……”
他說到這裏時有多說不下去，停了許久後才再次開口：“我很清楚你是一個厲害的丹修，水平遠超一般的大乘期甚至源境，或許你會有辦法幫他……”
在他說話時，一只通體雪白的紫眼睛貓從吊籃內跳了出來，蹲在虛空中用擔憂的目光看着他們。
岐南擡步上前，将手輕輕按在逐光劍君的額上。
沒有任何異常。
岐南眉頭皺得更緊。半晌後他收回手，搖頭道：“我不知道。逐光是源神級別的魂修，你也是修為極高的源境煉器師，如果連你們都發現不了異常，那其他人恐怕也機會不大。也許你該去大荒洲找九妖塔的莫疾前輩。”
燕南歌緊緊抱着逐光劍君，僵硬了許久，終于緩緩嘆了口氣，苦笑道：“岐南，沒想到六年不見，你居然加入皇天劍門了。”
岐南瞥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銀白色長袍，笑了笑：“不止，如果你現在出去打聽一下，還會發現我是行墨客這個秘密已經衆人皆知了。”
燕南歌微怔片刻，嘆道：“你竟然就是那傳說中的南天洲第一丹修。”
岐南扯了扯唇，心裏記挂着南天洲如今的狀況卻又笑不太出來。
“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燕南歌摸了摸懷中逐光劍君的眉眼，低聲道，“曾經他經歷了三年心魔劫後也是這樣，無知無覺地沉睡了近百年。我等了他許久，一直怕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心魔劫？
岐南聽見這個詞後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皇天劍門的白蛟們可以通過妖紋，讓天劫誤以為虛界蛟才是本體，從而避免渡劫。
那燕雲澤呢？
這只白貓模樣的踏虛仙獸早早就被燕南歌收養，沒有血緣親族，身上的返祖妖紋也是燕南歌替它補全的——然而當初他詢問燕南歌渡劫經驗時，他們卻完全沒有提到燕雲澤！
那麽它的天劫又到哪裏去了？
岐南盯着燕南歌的眼睛，有種奇怪的預感，似乎摸不着卻近在咫尺：“燕南歌，燕雲澤沒有渡天劫嗎？”
燕南歌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愣後道：“沒有。靠覺醒返祖妖紋的妖修似乎是不需要渡劫的。”
不是這樣的。
返祖妖紋的妖修沒有渡劫，只是因為有另一個修士替他渡劫了。
岐南的目光在這三個天劫異常的家夥身上掃過。
燕南歌替衛清抗下了雷劫，而後他成為源境時天劫未降。但他分明并不是逐光劍君的“後裔”，逐光也不可能替他抗下天劫。
踏虛仙獸燕雲澤，明明沒有替它抗下天劫的“老祖宗”，卻也未招致天劫。
逐光劍君衛清，疑似在經受過漫長心魔劫之後留下了後遺症，在歸元掀起動亂時聽見了未知的“低語”，陷入了昏迷。
他們身上到底有藏着什麽未知的隐秘？
岐南微眯起眼，緩緩開口問道：“我想問一下，逐光劍君是什麽時候開始說‘頭疼’的？”
燕南歌報了個時間。
岐南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這個時間似乎正好是大荒洲源靈湮滅，進入第二周期的時候！
而它的特殊之處就在于——被稱之為“無上偉力”的十二源靈，在此時只剩下了十個！
這件事與逐光劍君的昏迷之間，會有什麽關聯嗎？
而這個關聯，又會是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