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人下午快五點開到婺源縣,之前聯系過小李坑的旅店王老板,安排了個相熟的司機已經在約定好的地方等着了。今天在縣裏面住一晚,明天一早再由司機開車進村。
山裏彎彎繞繞的盤山公路,趙雲和喬杉還真的駕馭不了的。
現在因為旅游業的開發,村裏面的公路修的很順暢,房車就停在了村子外面的大停車場,幾人步行走到盤奶奶家裏。
王老板已經在外面等着了,他最近幾天都守在這裏,三天前正好趕上他下午出來遛彎溜到盤奶奶家裏,看見盤奶奶倒在院子裏,旁邊倒了一個水桶,水撒了一地,盤奶奶全身都浸在水裏。趕緊把盤奶奶抱到屋子裏面,打電話給縣裏相熟的醫生連夜趕過來,一邊打電話通知喬杉。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件事兒他還是懂得。
喬杉當即給王老板打了五千過去,說不夠等她到了給報銷。
喬杉每年都來盤奶奶這裏,但是每次都住在村子裏面王老板家的賓館。即便是來盤奶奶家裏,也只是在院子裏面和堂屋裏面坐坐,從來沒有進過盤奶奶住的裏屋。
今天一進來倒是把三人都下了一跳。裏面擺了一個紅漆金字金花紋的的棺材,上面搭了一件鮮紅色的嫁衣,看制式,應當是畲族的傳統婚服。衣擺前襟袖口繡滿了白色栀子花,一針一線,純手工縫制,精美無比。
可能是因為棺材礙着走路了,一頭被搬到了靠牆邊,安安靜靜斜放着。
盤奶奶靜靜的躺在床上,還在睡着,正在輸液的手腕上,看不出來半分血色。皺紋叢生,筋脈突起,人已經是瘦的就像是随時都會散了去。
三人又退出來,跟醫生溝通了幾句,就送醫生離去了。醫生說讓做好準備,大家心裏都已經明白了。盤奶奶今年九十多了,怕是扛不住了。
傍晚的時候,盤奶奶醒了過來,喝了點趙雲一直煲在竈臺上的粥,恢複了點力氣。
盤奶奶坐起來,喬杉趕緊拿出來一個枕頭,塞到盤奶奶的背後,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盤奶奶說:“杉杉,這幾年辛苦你了。”
喬杉搖搖頭說:“不辛苦,我也是來這裏避清閑來的。倒是盤奶奶你把棺材擺在屋子裏面多不吉利,你長命百歲還能再活個幾十年。”寇栖木和趙雲也跟着附和。
盤奶奶微微笑,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她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棺材是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的。”她環顧一下四周,看看趙雲,最後把視線停留在站在喬杉旁邊的寇栖木,說:“這個就是你跟我提起來的你喜歡的女孩麽?”
喬杉老得意了,說:“是啊,現在她是我的愛人,長得漂亮吧?”
盤奶奶一連回了三個“好”,兩眼竟是泛起了淚花。她拿手抹了一把眼睛,說:“你之前一直問我關于她的事情,我一直說不是時候,現在是時候了。”
三人一聽盤奶奶話裏的意思,大約是盤奶奶自己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吧,忍了忍心中的酸澀,支起來攝像機,準備開始。
盤奶奶從枕頭下面拿出來已經被自己看了不下千萬遍的照片,徐徐開始講她們的故事。
盤家祖上具體是哪裏來的,盤素筠的爸爸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很早很早之前是從廣東福建那邊舉家遷移過來的,具體是哪裏,都說不上來。
盤家爺爺在小時候跟着鎮上的一個會看病的先生當學徒,看病先生沒有孩子,在過世之後就把家業傳給盤家爺爺,爺爺又傳給爸爸,爸爸就素筠一個女兒,再加上盤家媽媽在生素筠的時候就去世了,之後也沒有續弦,所以盤爸爸寶貝素筠寶貝的不得了。也把素筠當成接班人來培養,從小就跟爸爸學看病抓藥。
盤家兩代行醫,家裏還算是富朔,倒也是沒有苦着小素筠。後來等素筠稍微長大了一點,就跟着爸爸漫山遍野跑着采藥,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街坊鄰居都喊她“瘋丫頭”,說她以後嫁不出去,素筠也不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
但是好日子并沒有過多久。日軍1938年9月攻占XX,同年10月攻占XX,兩面夾擊向南昌進軍。盤爸爸在軍中的朋友讓他抓緊時間離開,南昌市和近郊已經全部都被戒嚴了,只準出不準進。
槍炮無眼的戰争年代,受苦的都是貧民百姓。
盤爸爸在外省也沒有什麽親戚朋友,現在國內四下全部都是炮火連天,稍一打算,就準備跑進大山裏面,道路不通,人煙稀少,躲藏起來容易,這對盤爸爸來講,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保護家人的辦法了。
盤爺爺年紀大了,跑不動了,為了不拖累家人,決定留在家裏和南昌共存亡。盤家父女倆揮淚告別親人,踏上了颠沛流離的逃亡之路。
兩人一路南下,選的都是不易走的山路,靠着常年在山裏采藥的生存經驗,也算是相安無事,就這樣流浪了一年,素筠也在逃亡中度過了十六歲的生日。在來年八月份的時候,盤爸爸兩人選了一個資源豐富又沒有人影的深山安定了下來。
雨季下了快一個星期的大雨,兩人存儲的吃的很快就吃完了,盤爸爸把最後一口吃的留給素筠,便冒雨出了山洞找吃的去。素筠一個人等了一天又一夜,等到雨終于停了,也沒有等到盤爸爸回來。
素筠大概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到爸爸回來,剩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越想越難過,眼淚珠子不停地往下落,但是她的肚子不允許她繼續哭下去,已經在嚎叫了。沒有辦法,只能出去找吃的。
素筠先找到了一顆果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爬上樹開吃,填飽肚子之後把身上的口袋全部填滿,又拿衣襟兜了幾個,才去檢查之前之前和爸爸一起設下的陷阱,有沒有抓到兔子或者野豬什麽的。
等她走到最大一個陷阱的時候,看見蓋在陷阱最上面的樹枝已經碎掉了,心理一喜,晚上有肉吃了。但是當她走到陷阱邊向裏看的時候,卻怎麽也笑不出來了,本來兜在衣襟裏面的果子也灑了一地,蹦蹦跳跳滾進了陷阱裏面。
盤爸爸就安安靜靜躺在坑底,肚子上和大腿上,還有胸口上被尖銳的竹子穿透,那原本是要對付大型獵物的。現在卻要了盤爸爸的命。
盤爸爸的旁白也倒了一個跟他一樣被竹子穿心的野豬,想來盤爸爸是發現獵物想要把野豬給撈上來,雨天濕滑,不小心摔了進去,因此喪了命。
荒山野嶺,哪裏有人可以幫忙,那麽深的坑,即便是被雨水打濕濕滑的坑壁幹了,瘦小的素筠也沒有辦法把壯實的盤爸爸從坑裏面抗出來。況且她也沒有辦法任由爸爸暴,屍荒野。
哭累了之後,找來藤蔓,拴着野豬的腿把野豬給扯了上來,他爸爸拿命換來的食物,哭着也得吃掉。
然後找來樹枝,也不管是幹的還是濕的全部扔進了陷阱裏面,回到洞穴裏面,把僅剩的半壺煤油拿來,一股腦全部倒了進去,一把火點了起來。
火從中午燒到了晚上,當晚素筠也沒有回山洞,一直待到了早上,看着火一點點熄滅,盤爸爸也化為烏有。她也不知道老一輩的喪禮該走什麽樣的流程,只知道守了爸爸一夜,第二天在火熄滅了之後,将所有的灰燼全部裝進倒光沒有的壺裏面,來到小溪邊,全部撒了進去。
素筠在心理默默為爸爸祈禱,希望西方極樂沒有傷痛。
就在她睜眼的時候,看見上游有什麽東西漂了下來,溪水在素筠這裏拐了個彎,東西也被沖到了自己身邊,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個男人,摸了摸鼻息,還活着。
素筠從小就被爸爸教導醫者父母心,雖然現在她的處境也很困難,但也沒有辦法做到見死不救。她想,父親剛去世,這又飄來一個人,哪裏不漂就漂到了自己腳邊。是命中注定也保不準。
于是,小小的身板扛起來比自己要高了一個頭的男人回山洞了,頗有點搞了個壓寨相公回家的感覺。剛17歲,被家人保護太好的素筠想着,戲折子裏面都是這麽寫的,山大王搶了個夫人回家,日久生情,最終約定終生。
雖然背上的人是個男人,人不是搶的,而是撿的,但是想到戲折子裏面關于愛情的描寫,還是整了個臉紅心跳。愛情又是哪個小姑娘不向往的呢?
自己只是要救個人,卻扯到了愛情,素筠又是一陣懊惱,斂了斂心思,往洞穴內走去。
一路上走過來,素筠總覺得身上的男人有點不對勁,也講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她把男人放在幹草鋪成的床鋪上,檢查傷口,發現傷口在胸口,衣服已經被血水全部浸透了,如果不快點處理,可能就要失血過多死掉了。
素筠把男人襯衫的扣子解開,發現胸前裹了一層厚厚的白布,解開之後跳進眼睛的是兩只雪白的兔子,她才意識到之前背男人的,不,應該是女人的時候,哪裏不對勁了,雖然頭發是短的,但是體重太輕了,身體也太軟了。
當時情況也不容她想太多,她之前有看過爸爸給在軍隊裏面的朋友取子彈,回憶着當時看到的,洗過手,把刀子在火上消了毒,割開傷口,把子彈取了出來,把搗碎的藥草敷再傷口上,包紮結束。
包傷口的時候,難免會有肢體碰觸,素筠看看女人胸前的兩只大白兔,忍不住揉了兩下,手感真好,又白又軟,又摸了摸自己的,又小又沒有,真心是沒有對比就是沒有傷害啊。
其實也不怪素筠,女人年齡明顯要比她大出了好多,而且正在發育的年紀,素筠正在跟她爸爸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現在不僅瘦而且黑,跟個猴子似的。
女人應該幸運自己裹了這麽層厚厚的白布,為自己阻攔了部分沖擊力,不然胸口這麽個位置,再深一點,就要傷到心髒了,那時候即便是她爸爸還活着也救不了。
女人身上衣服都濕了,這會兒迷迷糊糊中,喊冷,素筠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燒起來了,去找了幾件爸爸的衣服給女人換了衣服,取下女人挂在胸前的包的時候,裏面沉甸甸的,忍了忍,還是沒有打開,放在一邊晾了起來。
換褲子的時候發現女人腳踝呈不規則的姿勢扭着,估計是落水的時候扭到腳脫臼了,素筠左右轉了下女人的腳,一個用力上推,聽見嘎嘣一聲脆響,就給接上了。好在女人現在昏迷了,不然又少不了再受一趟苦。
素筠把僅有的一床被子給女人蓋上,女人不再喊冷了,八月份的天氣,蓋一床被子,哎,她是病人,正在昏迷,即便吐槽也聽不見。
于是拿起來水桶又回到小溪邊打水去了,她專門跑了個偏上游的地方才敢下桶,她真不希望自己爸爸都已經化成灰了,還要被自己喝進肚子裏面去。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我還沒有給另一個女主起名字= =
起名字什麽的好虐心
每天就我自己在自言自語,好尴尬哦
不知道為什麽被鎖了16個小時還要多,審核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