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醜陋什麽的, 未免說得太過分了吧?”

清光蹙着眉頭, 一臉不悅。他以腳下的高跟鞋作為基礎,占據了相比較之下極高的高度優勢, 兩手環胸, 昂着腦袋以用鼻孔看人的狀态俯視着面前這個毒舌的小鬼, “先說好, 我不像那些被主人靈力所束縛的刀,對你沒有什麽初始好感度, 受到這種‘溫柔’的語言刺激, 作為河川下游的孩子, 可指不定會做出什麽啊。”

這樣說着,周圍的氣氛開始變得凝重,然而他還是在刀們緊張起來的注視下拔出了自己的本體,橫舉于面前, 似乎随時都有可能發起進攻。

“!”

本意是帶來新的戰鬥力,可要是讓他傷了主人那不就成了引狼入室了嗎!原本高高興興圍着清光, 與他說說笑笑的短刀們也紛紛迅速地拔出了刀作為警告,不允許他輕舉妄動。

“……”清光的臉上有一瞬間閃過了一絲受傷,卻也很快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不過即使這個表情變化連距離最近的刀都沒有發現,也還是被時刻用精神力包□□丸的埃德加輕易地捕捉到了。相較于被突然産生的神展開而吓到了的刀們, 這位被威脅着的當事人反倒是猶如沒有感受到清光施以的壓力一般,以審視端上來的菜肴的目光,為他的行為作出了評價——很好,非常好, 這把加州清光真是有趣,成功地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呢。

作為意圖施暴者,且目标是所處的這間本丸的主人,那麽被警惕是理所當然的吧?然而他卻會對此感到受傷,究竟是太容易信任周圍人對他的善意,還是太過期待有善意的到來?

再者,明明表面上一直挺直着脊背、高昂着頭顱,猶如一只驕傲的天鵝,對自己的外在很有自信。然而,他在那一席話中卻非常迅速地自行代入了醜陋的那一方。若是和在萬屋見到的那把活潑又熱愛吐槽的加州清光作對比,可以輕易地看出兩者相同外表下那完全不同的內在呢……啊,“對比”,原來如此,埃德加想到了什麽,并為此笑得眯起了眼。

——現在這個狀态,比起威脅,更像是一只走投無路的小貓正努力地炸開渾身的毛,試圖以此來進行無力的威吓呢。

見狀,清光則是立刻将之認作為對他的嘲笑,連身旁、身後越發擴大的包圍圈,以及快要戳到自己的刀們都顧不上了,快速上前一步,憤怒得呼吸急促、面紅耳赤,眼中仿佛要冒出火苗般地大喊道:“笑什麽笑,我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戀愛、争寵、讨好你!單純只是作為一位刀劍男士,想要能夠更好更穩定地維護歷——”

“想要能夠更好更穩定地……得到愛,對吧?”

埃德加打斷了他一肚子的長篇大論,面對那把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打刀,反而也跟着更近了一步,走到被這句話驚得驟然定格在原地的清光的另一側,帶着笑容,橫起就是一腳,粗暴且精準地踹向了清光的膝蓋後窩。

“……!”

兇狠的襲擊使得清光不由自主地膝蓋一彎,跪了下去,雙手及時地撐住了地面才沒有臉着地地匍匐。他的眼被發絲遮蓋,不知其中是否溢滿了憤怒,這讓圍觀着的一期一振與小短刀們更加警惕了起來。

但實際上,被警惕着的清光卻只感受到了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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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這突兀的發展、犀利且直戳內心的話語,還是這個孩子幼小身體內蘊含着的巨大力量,都讓他的頭腦為之變得一片空白。

埃德加也并沒有在意對方的狀态,只是待兩人身高終于持平,甚至因為清光撐着地的動作而高了一頭後,就如他身體年齡所展現得那樣,歡快地蹦跳着回到清光的身前,繼而保持着可愛的笑容,踩住了清光無論如何都緊握着刀劍、沒有松開的右手背。眼神中沒有一絲笑意地捏住了清光的下巴,迫使他擡起了頭,白皙的頸項也被牽拉出了一條随着喉結的滾動而顫抖不已的弧度。

身高的矮小絲毫沒有影響到埃德加的氣勢,不如說憑借着這扭曲感觀的反差,更為令人戰栗。他就以這種仿佛□□一般的姿勢繼續回應了清光被他打斷的話語。

“你來到這裏,當然不是為了‘戀愛、争寵’了,因為,自私的你并不打算付出愛,只希望得到……不是嗎?”他好似一位正看着自家不争氣的孩子的父親一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就連我這樣自認低劣的人,都知道至少得付出些什麽才能得到回報哦?”

“……”礙于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清光完全無法動彈,只得保持這種恥辱的姿勢被周圍的刀們圍觀,還要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小鬼進行教育,他早就沒了一開始氣定神閑的鄙視模樣,心中被惱怒給填得滿滿當當。只是,他憑着自身的氣節,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何苦要這樣羞辱我,不如直接趁現在形勢大好,将我刀解得了!”

面對此情此景,埃德加卻是又裝作可愛的樣子歪了歪腦袋,疑惑地問道:“唉?這樣的就算是羞辱了嗎?”他用另一只手抵着自己的下唇,思考了一會兒,為這把居然輕易放棄性命的打刀舉了個例子,“比如說,給予你[哔——]後把你[哔——],看到了[哔——],卻[哔——],你只能 [哔——],最後[哔——]得叫出了聲,并被[哔——]了下來,這樣才叫做羞辱吧?”

“什、什麽!?你……!”清光本來就氣得青筋暴起、面紅耳赤的臉瞬間變得更加通紅。而這個aoe範圍性攻擊也不僅僅是傷到了他,還傷及了周圍無辜的刀劍們。吓得他們或捂着臉或眼神飄忽地齊齊後退幾步,給自家的審神者以及這位不幸的打刀讓出了更多的空間。

埃德加掃了一眼這些莫名陷入幻想中的刀們,在他們不禁一哆嗦後才再次深感愉悅地繼續了對話。他并沒有松開禁锢住清光的手,反倒是身體前傾,湊到了清光的耳畔對他細聲細語:

“作為實體刀時沒有被撿走,很傷心吧?千辛萬苦化作了人形,卻還是沒有被撿走,很痛苦吧?”清光那本因這耳邊的氣息而越發鮮紅的臉頰頓時變得煞白,但埃德加還在繼續,并且輕巧地撕開了他心中的傷疤,“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既親民又可愛,還是五把初始刀之一,比起在路邊撿來的野生貨色,大家都更愛早早地來到自己身邊、一直陪伴着自己、慢慢與自己一起成長的那一把啊。”

“……不,不,不!不要啊……不要,獨獨不要我啊……”清光的身體無法控制得随着他的話語顫抖了起來,但還在不停地呢喃着、否認着,拒絕承認這個現實。

……

最初,加州清光是作為戰場的掉落物而誕生的。

然而獲得了他的所有權的那支隊伍中也有一把加州清光,并且在戰役中受了嚴重的重傷,讓他家的審神者非常擔心他的傷情,便迅速返回了本丸,并沒有撿起同為加州清光的他。

被擔心的那把清光即使疼得說不出話來,卻因為主人的愛而沒有産生任何負面情緒,反倒是發自內心地喜悅着。這讓被忽略了的他很羨慕,是的,只是羨慕,他并不怨恨抛下他的那支隊伍。

畢竟,愛是讓人高興的東西嘛。

清光只是希望,在日後能夠得到一個和這位審神者一樣地,可以給予他滿滿愛意的主人,作為報答,他會一直打扮得非常可愛來取悅對方的。

他就懷着這樣的期望,等待着,等待着,然而,誰都沒有來帶走他。

——啊,是因為躺在草叢裏的打刀實在是太不起眼了的緣故吧!畢竟不像大太刀那樣體型巨大,不被看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麽,就只能變得顯眼起來去宣傳我的可愛啦!

這樣想着,清光不停地吸收着空氣中飄蕩的殘餘靈力,努力着,努力着,竟非常小概率地化作了人形。他看着自己靈活的四肢與附在其上的整潔衣物,只覺得,那麽可愛的我,一定會被看中的吧!然而,等待着,等待着,還是沒有人來帶走他。

——啊,是因為我太弱了吧!這張地圖的敵人很強大,所以打到這裏的審神者們需要的不是可愛的刀,而是強有力的幫手呀!我可真是的,搞錯重點了呢!

這樣想着,清光在戰場上獨自展開了與歷史修正主義者們的厮殺。即使沒有馬匹沒有刀裝,他還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與拼勁有了不低的練度,漸漸地不會再受傷了。那麽,現在這樣,既可愛又強大的打刀,即使不太容易使用,想必也一定會有審神者看重的吧。

清光開心地笑了起來,能夠幸運地得到人類的肉體真是太好了,馬上就能擁有一位愛着自己的主人了。

……

之後,他花了數個月才明白了,化作人形并不是幸運。

如果沒有人類的身體,那麽他也就不會那麽清晰地明白自己的願望是多麽地可笑了——的确有不少路過的審神者注意到了他,可即便他将自己打扮得非常可愛地上前自薦,卻也要麽被以家中已經有了清光為理由拒絕,要麽就推脫說會上報給時之政府來處理的。

前者他已經不抱期望,但後者他也很清楚那是騙人的。

時之政府并沒有來接收他,也許是不在意那麽一把常見的打刀,也許是審神者們根本忘了上報,也許是自己到處尋覓主人蹤跡難尋……不過原因也已經不重要了,結果就是,沒有人來帶走他。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即使只是被撿回去煉結掉也可以啊,畢竟那也是對他作用的認可,可以以此證明,他,是被需要着的。

但是好不容易得到了肉體,為什麽怎麽也找不到能夠使用他的主人?為什麽誰都不願意将他帶回本丸?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同為加州清光,唯獨自己總是得不到寵愛……!?

悲傷與嫉妒使他瘋狂,卻又因為不願改變自己的樣貌、不願舍棄掉最後一絲得到愛的可能而無法黑化、暗堕。連就此堕落都做不到的他,最終只是不顧性命地不停戰鬥,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後的作用。

傷痕累累,變得肮髒、破爛、醜陋的加州清光就這樣,在某一時刻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昏迷在了與糟糕的他相襯的、最初的雜草叢中。

——就這樣死去吧,将身體化作靈力,還給這個世界。

——若要是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那麽也許當初,還是沒有努力地化作人形會比較幸福吧。

他漸漸地,沉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然而,當他再次醒來,卻見到了白皙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軟棉被的觸感!體溫也因周圍的溫暖而變得恒定!這一切的一切,以前都只在他作為刀的記憶以及幻想之中存在過!

[被撿回去了!他的人生,終于被某個人從黑暗中拯救了!]當時的清光是這樣想的。

但可惜,或者說果然,他……一直到最後都沒有被愛着……啊。即使被這些刀和善地照顧過,可在他無法壓抑住自己那因之前的種種被拒而産生的可笑自尊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又一次失去了被愛的機會。

清光陷入了絕望,但只覺得自己是自作自受。于是,明明是被高擡着下巴,直面着光亮的世界,他的嘴角卻不由得下撇,神色越發黯然。

對于這樣漸漸變得沒有生機,不太有趣了的打刀,埃德加松開禁锢住他下巴的手,在他的腦袋順着重力毫無活力地垂下之前……

“啪——!”

狠狠地用兩手拍了下清光的臉頰,留下了兩片紅彤彤的巴掌印,繼而在刀猛地一哆嗦中,捧起了他的腦袋,以幾乎是鼻尖抵着鼻尖的距離認真注視着清光,詢問道:“為什麽一定要執着于‘愛’呢?若只是‘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哦?”

清光被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拉出了回憶之中,又被這句話驚得驟然清醒,雙手與腦袋都無法動彈來确認眼前的是否是幻想,他便不停地眨着眼,保持着難以置信的表情。

——若不是自己在做夢,這個殘暴又毒舌的審神者怎麽會突然說出他夢寐以求的話語!?

然後在埃德加越發用力的捧臉舉動中,臉幾乎被擠成一團的清光終于反應過來這是現實,顫顫巍巍地反問:“你……不是讨厭我嗎……還說我,醜陋……”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嗯~沒有錯,我的确說過醜陋,因為,不願意付出只想得到回報的家夥內心都是醜陋的嘛。”埃德加沒有絲毫猶豫和遲疑,便這樣做了答。

連番的“醜陋”、“醜陋”讓清光剛剛見到絲絲光明、提起來一丁點的心再次沉到了最低谷,然後又迅速地被下一句話給升了上去。

因為,埃德加與他拉開些許距離後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說道:“奇怪,為何你會認為醜陋的東西就一定惹人厭棄,明明你這種将內心的醜陋簡明扼要地擺在臉上的家夥我很喜歡哦?”在清光漸漸亮起的眼神中,他又笑着補充了一句,“‘讨厭’這兩個字我也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到過,反倒是誇獎過你‘親民又可愛’吧~?”

這個審神者說了“喜歡”以及“可愛”……!

埃德加的話語猶如濃稠的蜂蜜,一時間糊住了清光所有的痛覺,讓他心中的傷口被甜蜜粗暴地覆蓋,忘卻了之前的種種苦惱,不禁傻笑了起來。

面對這樣好哄的刀,埃德加感嘆究竟是有多缺愛的同時,也頗為愉悅地再次湊了過去,試圖讓這把重新振作後甚至飄蕩起了櫻花,讓人的逗弄欲望倍增的刀變得更為有趣一些。他保持捧着清光臉的姿勢,固定住了刀的腦袋,笑眯眯地在他的鼻尖上……輕咬了一口,“該回過神啦~”

“……???”

鼻子上還帶着可笑的牙印,清光的笑容就此僵住,整個人從頭到腳緩緩化作了粉色的石像,微風拂過,甚至掉下了些許碎末。他幾乎停滞了的大腦飄過幾個字:這個本丸的審神者,表達愛意的方式這麽極端……?含蓄的日本刀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與驚吓。

而較之在沉默中選擇了死亡,魂都要飄起來了的當事人,作為圍觀群衆的刀們反應更為激烈,就用四個字來形容吧。

——本丸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埃德加就想着搞事情。(鄧布利多搖頭.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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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予你[哔——]後把你[哔——],看到了[哔——],卻[哔——],你只能 [哔——],最後[哔——]得叫出了聲,并被[哔——]了下來,這樣才叫做羞辱吧?】

不知道大家代入的是什麽詞,反正我的版本是↓

【給予你[希望]後把你[帶出了困境],看到了[代表自由的大門],卻[實則只是一堵牆],你只能 [空撓着上面的壁畫],最後[凄慘又絕望]得叫出了聲,并被[環球直播]了下來,這樣才叫做羞辱吧?】

或者,

【給予你[期待]後把你[請到了桌前],看到了[草莓蛋糕],卻[命令你不能動彈],你只能[看着別人吃],最後[肚子“咕——”] 得叫出了聲,并被[錄]了下來,這樣才叫做羞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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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的,大家一定都是純潔的白色,沒有黃沒有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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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害羞的貅 扔了1個地雷!有種被包養了的微妙喜悅感……

另外,最近有些忙,更新總是遲 <(_ _)>,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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