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晚上的時候許維安的表兄姐們又在老宅吃了一頓,算是給聞迪送別。飯後,孫陽和孫燕回家,孫林則留下來跟聞迪話別。許維安則跟了老太太去廚房裏幫忙。
“這次來讓你住我奶這兒,沒好好招待你,真是對不住啊。”
聞迪斜了他一眼,“你跟我客氣什麽,你奶奶就是我奶奶,我難道還嫌棄自己奶奶招待的不好?”
孫林嘿嘿一笑,“瞧你說的,我這不是怕家裏簡陋嘛,你大少爺的肯定沒在這麽艱苦的環境下待過,我心裏難免忐忑。”
聞迪無奈,“我是在意這些的人嗎?”
“行了大少爺,是我多慮了,行嗎?”
聞迪臉上帶着笑,搖了搖頭,不想來這些虛頭巴腦的,他換了個話題:“我很喜歡安安,都想把他打包帶走了。”想起上午打雪仗結束後,他問小孩兒為什麽打完孫康(那個皮實臉厚的男孩子)了,還追着人家打。小家夥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誰都不能在我眼前欺負你,我還沒沒打到他頭呢。現在想起來心裏還是暖暖的,怎麽有那麽護短貼心又可愛的孩子呢。聞迪沒發現,他自己也是個護短的。
“……安安的身世你應該知道吧?”孫林猶豫了一下,說道。
“那又不是安安的錯,你不要告訴我你因為這個不喜歡安安。”聞迪收了臉上的笑容,嚴肅道。
“哎,你想哪去了,安安确實是個好孩子,我怎麽會不喜歡他。”孫林急忙解釋,想了想又說:“我的意思是安安不是姑媽的親生兒子,這學業以後也不一定能繼續。”咬了咬唇,他為難地說:“你知道我家和大伯家根本沒能力再供個孩子讀書了,所以以後安安上不了大學,你也不要太介意,畢竟這年頭想好好活着都很難。”
聞迪想說:安安已經存了讀完初中的錢了。但看孫林的反應,想來是不知道小孩兒攢錢的,他也就沒說。小孩兒沒事兒的時候就喜歡跟他扒拉着自己有多少錢可以上多長時間的學,聞迪聽了既心酸又驕傲,他家的小孩兒雖然不太幸運但真真的能幹。
“我把安安當成親弟弟,他上學的事兒,我會幫忙的,你也不用擔心。”聞迪只好這麽跟他說。
會不會擔心不好說,孫林笑嘻嘻地說:“那真麻煩你了。”
許維安上高中的時候,孫林都能大學畢業了,為什麽不在工作的時候稍微資助一下小孩兒?孫林根本是沒有資助的念頭,但又不想讓聞迪覺得他對許維安沒多少感情。畢竟聞迪的家世非凡,而且他還看重許維安。孫林可不想和這個朋友因為許維安而存在罅隙。
聞迪雖然年紀不大,但這些事兒能不清楚?他是知道孫林根本不在意許維安的,但感情的事兒又不能勉強,他覺得許維安很好,孫林不這麽覺得,他也沒辦法去勉強,況且他才算真正的外人,沒資格摻合這些事兒。而且為了能幫許維安,他也不能真跟孫林鬧什麽矛盾。
“小事兒。”聞迪也笑眯眯地回道。
他有想過把許維安帶到燕州市跟他一起生活,但是他還是個學生,許維安還沒成年,他根本沒資格去和許維安的親戚交涉,更沒資格對許維安的人生負任何責任。而且他過了十八歲,剛從家族脫離出來,幾乎算是一無所有。大學四年,他的人生注定水深火熱,根本沒法給許維安提供安穩舒适的生活,而這段時間又是許維安學業的關鍵時期,他沒能力對這個年紀的許維安負責。
孫林有些感慨:“這次一別,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再見一次。”
“是啊,不過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燕州市,我一定歡迎。”聞迪想也不知道下次再見的時候,小家夥能長多高。
“呵呵,好的,有空我一定去。”
“好的,歡迎。”聞迪也不知道怎麽了,跟這個昔日的好友竟然沒什麽話說,言談之間盡是些客氣與虛言。
聞迪估摸着時間不早了,就說:“太晚了,你回去吧,明早不用來送我了,我直接到村東頭坐車就行。”他堂哥臘月二十八才放假,順道來接他一起回家。
“那行,我走了,祝你一路順風。”孫林坐的時間長了,夜裏也冷,有點兒受不住,和聞迪抱了一下,跟老太太打了招呼就走了。
老太太收拾完廚房,把自家制作的幹菜、熏的臘肉打包了些讓聞迪帶走,聞迪沒有客氣收下了。
許維安也拿出自己摘的槐米獻寶,“聞迪哥,聽說你爺爺很喜歡喝槐米茶,我今年又摘了些。”
老太太笑着說:“安安聽林子說你爺爺喜歡喝槐米茶,今年夏天花期的時候恨不得整天守着河坡上那棵槐米樹,防着別人先摘去了。”
許維安臉都羞紅了,嘟囔着反駁:“我哪有。”
老太太瞥他一眼,“是,你沒有,那是誰攔着咱屋後邊的你舅家妗子(和許維安舅舅同輩的村裏人,許維安也叫舅舅)的?”
許維安強辯道:“誰叫她說我小氣摳門的?”
“你不攔人家,人家會說你摳門。”
“明明是咱家的樹,她比我還積極。去年夏天的時候,我還沒去摘呢,她都快摘光了。”
“那你也不能今年基本都摘光了啊,起碼給別人留點兒。你妗子娘家人都有血壓高的毛病,喝點槐米茶對身體有好處,所以她才年年摘的。”
許維安之前不知道這些事,聽了外婆的話,覺得自己确實有點兒過了,心裏有點兒過意不去,他低了頭嘟囔道:“那我明年讓她先摘好了,但必須是我看着她摘,不然她又要摘光了。”
聞迪看了看手邊的袋子,半蛇皮袋的槐米确實多。他笑着摸了摸許維安的頭,對老太太說:“我爺爺小時候在農村長大,現在特別懷念農村的生活,他家鄉以前家家都種槐樹,槐米茶的味道對他來說就是故鄉的味道。”笑眯眯地瞟了眼小家夥,“半袋子确實多了,我爺爺也喝不了這麽些的,不如給那個妗子分點兒吧?”
“安安摘的太多了,我想着他妗子肯定沒摘到多少,曬幹後我就給她送了半袋子過去。這些你都拿去吧,認識的人裏誰血熱或血壓高了都可以送點兒,雖然是不值錢的玩意兒,但效果還是不錯的。”
聞迪看了看小家夥,想想還是收下了。
把東西全都打包整理好已經很晚了,但小家夥還是硬撐着眼皮跟着他轉悠,聞迪既心疼又不舍,最後只有随他。
鑽進被窩裏,聞迪把昏昏欲睡的小家夥抱到懷裏,笑着說:“不想睡?”
迷迷瞪瞪的小家夥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弄得自己更暈乎了。聞迪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想了想還是把話說出來:“安安,哥哥知道你舍不得,哥哥也舍不得你。你快點兒長大,到時候去找我,咱就不分開了,行嗎?”
小家夥小聲嗯了一聲。
“那你得快點兒長大。”
“好。”
“只有早睡早起的好孩子才能長的快點兒。”
小家夥猶豫了,但還是點頭嘟囔:“我會早睡早起的。”
“那就乖乖的早點兒睡,嗯?”
“好吧……”尾音還沒結束,小家夥的眼睛就閉上了。
聞迪看着聽話的小家夥,親了親他的眼皮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聞迪提着行李跟早起的老太太打了招呼,拿着十幾個老太太硬塞的剛煮熟的雞蛋去了村東頭。在路邊沒等幾分鐘就坐上了來接他的小轎車,車上坐着他的小堂哥聞峰。
“這次滿意了?”
“‘一諾千金’是咱家家訓,我只是來做自己答應的事罷了。”
閉目養神的聞峰睜開眼,斜看着他沒吭聲。轉眼又看到他手裏提着的雞蛋,想着他上車前大包小包的行李,開口提醒到:“你忘了咱還有一條家訓?”
“當然記得,不白拿百姓一針一線嘛。”瞥了眼堂哥,聞迪搖了搖手裏的雞蛋,“我也不是白拿的,這可是老爺子的收音機和我爸的一箱四特煙一條紅塔山換來的,吃不?”
“收音機老爺子寶貝着呢,他會給你?”
“嘿嘿,山人自有妙計呗。”
“難道是你偷的?”
“自家人說什麽‘偷’,太見外了。”
聞峰倒吸一口氣,“你完了,竟然敢偷老爺子的收音機,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聞迪聞言輕抖了一下,“你不要吓我,對你說了不是‘偷’,吶,到底吃不?”
當然吃,聞峰不客氣的把袋子接過來,故意忽略堂弟手上舉着的那個要給他的。
聞迪撇撇嘴,對自家堂哥拿人東西一點兒不客氣的行為表示鄙視。
解決完早餐,聞峰閉眼休息。年末的時候比平常忙,而他今天淩晨三點多就出發來接聞迪,睡眠不足很是疲憊,靠着椅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望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聞迪輕輕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再見到小家夥,再次見到的時候他會是什麽樣子?高了?胖了?
此時的他不可能預見的到,再見經年,卻已是物是人非。
第二卷 :一別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