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言可畏
徐晨是個挺沉得住氣的人,一般不輕易發火,但這次他沒忍住。
蔣老頭是那種五六十歲的中年老派人,對學生成績把控嚴格,對別的事兒看不慣的也都要管,說出口的話字字帶刺,特別難聽。更別說徐晨在課堂上公然頂撞他,在一衆學生面前讓他落了面子。于是他氣得發抖,把黑板擦摔得震天響,一狀就告到校長辦公室,也不管他學生能不能畢業。
校長安撫了一番,還是把這事兒攔下來了,只在傍晚的時候,派了輔導員找徐晨和李亮談話。
二十出頭的研究生姑娘,留校指導大概之前也沒遇到過這事兒,只溫溫柔柔委婉地說:“感情的事兒我也不過問,好壞你們自己心裏有數就好,但是你們看前陣子李亮家長剛來鬧過,現在這個傳單的事兒又沸沸揚揚,雖然說你們也報警了,一時也沒什麽辦法,但這麽下去總是影響學校風氣,不太好。”
李亮一聲不吭站在一邊,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徐晨攔住了。輔導員拍拍他肩,嘆口氣:“別擔心,總能過去的。”
徐晨說:“謝謝,我們可以搬出去。”
李亮第二天淩晨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徐晨不在,披了衣服剛想去看他是不是在陽臺上,看到手機上有徐晨給自己的留言,說處理點事兒讓他別擔心——本來他要是随便編一個借口說自己去買東西,李亮心裏也沒什麽,現在說有點事兒,他倒反而慌了。
他打電話給胖子和羅子君挨個問,沒人知道徐晨去幹嘛了,倒是個個被他鬧得心驚膽戰,原本要睡的懶覺也不睡了。
不過羅子君說:“你下樓,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兒。”
李亮一激靈,反應過來了,前陣子那事兒總要解決的。于是随便換了身衣服也沒梳頭就跑圖書館樓底下,剛看到徐晨揪着個戴口罩的人走過來,那人鬼鬼祟祟的,但看身形有點熟悉,确實就是之前他們猜的那個周伯力。
那人走路還順着拐,老大不樂意的樣子,被徐晨一腳踹在膝蓋窩裏,疼得差點當街跪下。
羅子君樂得不行:“一抓一個準,發傳單都不換時間,這智商我都替你着急。”
周伯力眼看被認出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扯下口罩氣急敗壞地說:“放開我!人身傷害要坐牢的!”
周伯力原本快接近180的身高不算矮,但往185的徐晨和190的羅子君身邊一站就顯得不那麽有底氣了。徐晨拎着他後衣領一提:“很簡單,我談戀愛不犯法,你诽謗要坐牢。”
周伯力咬牙切齒地回:“憑什麽我和他交朋友都不行,你就能和他談戀愛?憑什麽?”
徐晨懶得和他廢話,一路拽着他往警察局拖:“憑什麽?憑他高興?怎麽你想和他交朋友他就要和你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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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總比你還帶着個又聾又啞的拖油瓶強,你弟弟?不會是你私生子吧?”
周伯力口不擇言,,報複的快感讓他臉上出現了瞬間的洋洋得意,李亮心裏一疼,忍不住氣得想揍他,羅子君滿臉同情地冷眼旁觀:“容我提醒你一句,你這是在作死。”。
果然周伯力話沒說完,徐晨就狠狠一拳就照他腦門招呼過去了。
豈止是一拳,徐晨一言不發,把周伯力拖到隐蔽地方,咬着牙紅着雙眼,一拳又一拳紮紮實實地往他身上砸下去,周伯力連喊都喊不出,最後要不是胖子上去拉架,李亮都以為今天這個周伯力要被徐晨活活打死了。
“別打了別打了晨哥,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還好這周伯力還知道用手護着腦袋,可惜全身都是破綻,眼角,嘴角全都破了,斑斑血跡,徐晨甩甩手,關節已經一片紅腫:“現在我打你了,你可以報警,我倒要看看誰倒黴。”
李亮從來沒見過這麽失控的徐晨,胖子也沒見過,周伯力一樣也被吓着了,忘了喊忘了叫,最後誰都沒去警察局,李亮說:“要是去了,這事兒鬧大了他可能要被退學。”
徐晨沒吭聲,雖然這不是他做事的風格,但李亮怎麽說他就照做了。
後來周伯力回去這事兒居然也沒再有下文,聽說不知怎麽的還讓周伯力他姐姐知道了,校門口堵着他就把他揪着耳朵拖回去毒打了一頓,這熊孩子乖了,也沒再糾纏李亮。
但學校的謠言卻沒那麽快散,食堂,宿舍樓,只要有徐晨和李亮出現的地方,就一定有人成群結隊地在背後指指點點。
所以繼續住校是不可能了,更何況已經答應了輔導員的,所以搬離宿舍是當務之急。原本徐晨是想找原來自己認識的一個房屋中介,看看周圍有沒有合适的,價錢公道的房源,後來羅子君聽說這事兒,就問他上次借給他們住的那套住得是不是習慣,要是還行就繼續拿去住,反正房東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就是這房子有點遠。
徐晨和李亮當然求之不得,別說有點遠,就是一小時車程,一個月能省幾千大洋的房錢還是值得的。更何況,這房子地段好,環境好,周圍配套也齊全,萬一以後要接都城易來小住,也是合适的。
李亮整理東西的時候突然想到問徐晨:“晨哥,我們可是要常住的,那房東真的一年半載都不回來嘛?”
徐晨聳聳肩:“我問過羅子君了,你猜他怎麽回我?”
“怎麽回?”
徐晨模仿羅子君走路的樣子,一邊大搖大擺一邊說:“錢嘛,身外之物。”
惟妙惟肖把李亮都逗樂了。
胖子幫着他倆打包了一下午行李,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像個送孩兒遠行的老母親。李亮默默拍拍他肩:“又不是以後見不到……”
“能一樣嗎!以前我一開宿舍門,就有你倆,現在呢!冷冰冰孤零零的我太慘了……”
徐晨說:“那要不這樣,我給你去問問羅子君能不能搬來和你住?”
一想到羅子君那張吊兒郎當的臉和邋裏邋遢的樣子,胖子打了個寒戰,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
晚上準備妥當,他倆請胖子和羅子君吃了頓飯。
學校後門小吃一條街上的炒菜館,平時他們一直吃的宵夜也是他家的,老板是熟人,看他們來了忙不疊招呼,以為他們按慣例還是要坐路邊的圓桌。
徐晨擺擺手:“包間有麽?”
“啊要包間?有啊,當然有,怎麽了你們今天這是有貴客還是有大事要慶祝啊?”
徐晨笑笑:“都有。”
四個人熱熱鬧鬧點了一桌子菜,又喝了酒,吃不完的徐晨和李亮就打包回去,羅子君笑他們這小日子過得挺滋潤,不像他和王胖子,孤家寡人兩個。
胖子說:“诶別我求您爺爺,您單身就行,別捎上我,我就快有對象了。”
“呦,哪家姑娘?”
胖子把手機遞過去,姑娘濃眉大眼英姿飒爽的樣子,看上去很爽快的樣子。
“知道麽爺爺我可悄悄和你說個秘密,下禮拜她生日,我準備了一份大禮,到時候成了我請哥幾個吃飯!”
胖子喝得紅光滿面,嗓門大得十裏開外都能聽見。
徐晨笑他:“什麽大禮,別還沒追到就給人吓跑了。”
“诶爸爸你能不能好好說話的,鼓勵一下我這個即将脫單的五好青年行不行?行—不—行?!”
“行行,來來幹杯,亮亮以茶代酒,我替他幹兩杯,謝謝大家幫忙!”
瓷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混合着含糊不清的吆喝和大笑,從小店二樓的窗口往夜空飄散了去。
因為房子要長住,之前臨時用過的很多東西就都不合适了,徐晨和李亮就趁着周末重新去超市采購。
徐晨邊推着車,邊掏出張單子,上面認認真真寫了一溜要采買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有,滿滿裝了一推車,李亮還是老規矩偷偷往裏塞各種零食泡面,以為徐晨沒看到,結果被他一樣樣翻出來擺回貨架上。
“啊哥別別這糖我就買一包!”
“上回你也這麽說,結果一天就把糖吃完了。”
“啊啊泡面大晚上肚子餓還是要備着的!”
“餓了我給你煮雞蛋面。”
“……”
“說了多少次別老吃垃圾食品。”
李亮哀怨地嘆口氣,亦步亦趨地跟徐晨後面:“晨哥,有沒有人說過你還挺适合做家庭婦男的?”
徐晨不慌不忙地說:“行啊,你養我我就做,我不挑。”
說着,這人還在兩排沒人的貨架前,悄悄捏了一把李亮的腰,李亮臉一紅,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人流氓的程度這麽登峰造極的?
兩人跑到枕頭被子的貨架前停住,馬上就有敬業的促銷員過來問他們要買什麽樣的,李亮指着那套在打折的說:“那套在促銷,兩枕頭一床被子,正好夠用。”
猶豫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地問:“小姐姐,你們送不送小枕頭小被子的?我……有個弟弟……”
促銷員愣了一下,原本可能是不送的,但是李亮說話的樣子實在是惹人心疼,外加他一口一個“小姐姐”,叫得她心花怒放的,就自作主張給他送了一套。
“謝謝姐姐,下次我還來您這兒!”
走遠了徐晨笑他:“沒看出來,你挺會精打細算。”
李亮撅噘嘴:“我那不是為了省錢嘛。”
徐晨心裏突然又一軟,上次是因為李亮要和他一起過年,現在真真實實兩人要住一起了,他突然心裏就像是有塊石頭落了地。
李亮看着他收不攏的嘴角問:“想什麽了這麽高興?”
“我在想,其實遇到你之前,我從來不期待過年的,就算是福利院每年也都會好好安排,總覺得缺點兒什麽,現在吧,我就覺得自己背後有個人靠着,我人生的計劃單上也有目标了,你,還有都城易,都在我的計劃內,不是以前那種一葉扁舟的感覺,飄到哪裏是哪裏,是蹦着一個方向去了,這是好事。”
李亮眨眨眼睛:“晨哥,謝謝。”
徐晨說:“謝什麽,這輩子,你叫我一聲哥,我就得對得起你。”
兩人付完錢,慢慢往外走,還在商量着晚上回去是簡單煮個咖喱在家吃,還是下館子算是慶祝,徐晨的電話響了。
福利院院長在電話裏說:“嘟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