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金牌掌門人
李亮千算萬算沒想到他會在酒吧裏再碰上高中同學。
那幾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和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和大學時候把他堵在後樓通道裏也一模一樣,只不過在李亮眼裏,高中時候對他們害怕,大學時候是有點厭惡,現在變成了鄙視。
人人都在進步,他們怎麽還這樣?
那幾個人也不知道是刷了微博還是從哪兒聽來的,發現李亮在這兒駐唱,特意跑過來占了第一排那桌,一晚上又是吹口哨,又是言語猥亵,扯着嗓子喊:“多少錢一晚小爺包了?還他麽以為你有多清高呢,搞半天不還是出來賣屁股的兔兒爺麽!”
一群人惡意哄笑着,周圍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酒吧偶爾是會有這樣的客人,李亮一開始不願搭理他們,他擔憂地瞄了一眼角落那個暫時空着的位置。
果然,去廁所的男朋友回來了,護在他面前,像老鷹護小雞似的,滿臉寫着:我不爽。
那幾個作死的還在說:“喲呵,我記得你,诶不對啊你不說自個兒是他債主麽?”
徐晨面無表情:“現在是男人。”
那幾個人哈哈大笑,又扯開嗓子喊:“厲害啊,現在同性戀都這麽理直氣壯了?老板這酒吧難道是gay吧麽?”
議論聲越來越大,連角落裏談情說愛的都紛紛看過來,幾個服務員跑後臺去找老板了。
“這裏是喝酒的,要搞事出去我奉陪。”
“硬氣!但我今兒還就是要在這裏搞了。”
無賴就是無賴,年月并不會讓他們成長。
幾個人去拉臺上李亮的腿,他一個踉跄差點摔下臺。徐晨怒了,揮拳就和他們扭打在一起。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替李亮出頭了,本來就是讀書時候練過一點皮毛的格鬥技巧,在這一次次的磨砺裏居然也累積了不少實戰經驗,先動手的小混混被他反肘一別,按在地上,一腳又踏上他的背,狠狠一踩,感覺腳下發出骨頭異動的聲音。
“啊——”混混吃痛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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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個人看情形不對,要一擁而上,混亂中砸了桌上好幾個啤酒杯,酒吧裏別的客人紛紛起身離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趁亂沒付酒錢,總之是一片狼藉。
徐晨眼看要以一敵五,有點吃虧。戚老板從後面出來了,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一個年輕男人。
老戚說:“盡管動手,酒吧有探頭,我警報了有一會兒了。”
話是對着那群混混說的,那幫人的拳頭生生停在半空。慫貨就是慫貨,聽到坐牢就萎了。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要走,就看到老戚身邊的年輕男人一擡腳攔在他們跟前。
這男人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脖子以下都是腿,而且有點臉熟,但他們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就聽他說:“打爛了杯子要賠錢,規矩懂不懂?”
非常有氣勢的說法,把混混們又鎮住了,眼看外面好像真有警燈閃爍,幾個人慌裏慌張,東拼西湊地拿了幾張大紅毛爺爺出來,往桌上一甩就跑了——有人連鞋都沒提好。
徐晨和李亮滿臉歉意:“戚老板不好意思啊。”
老戚看起來倒不是很在意,擺擺手讓服務生把狼藉清理了。
“不礙得,酒吧常有這種事。”
燈光下,徐晨這才發現這個戚老板今天頭發有點亂,眼裏還蒙着一層水汽,,襯衫領口半開着,有點淩亂,領口看過去還露出一點可疑的,讓他眼熟的紅印。之前那個一米九的大高個落落大方地一攬老戚的腰,蜻蜓點水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別鬧。”老戚悠悠的聲音傳過來。
男人嘿嘿一笑,又拉着他往外跑,留下一句:“記得鎖門。”
幾個服務員小姑娘倒是熟門熟路地應了,李亮在徐晨耳邊說:“老板和他男朋友。”
“哦。”
李亮會注意到這大高個,是因為他發現這人有一陣子幾乎隔三差五就要來喝酒,也不點歌,也不招待朋友,就一直自己默默找個角落坐着,和徐晨來捧他場的時候一樣。後來他又看到老板經常過去陪那男人,兩個人一聊就大半天,很熟但感覺姿态很親昵又不像朋友,互相會摸摸手,摩挲一下胳膊,這種熟悉的互動方式很快就讓李亮明白這人和老板的關系了。
他本來想和徐晨再聊聊戚老板的事兒,但發現他晨哥的情緒又低落了。
一個人悶頭往前走。
這是徐晨生氣的意思。
“晨哥……哥哥你別生氣……”
李亮在背後叫他,叫了好幾次,徐晨終于把腳步放緩了,嘆着氣回身去拉他,一般煩躁地扒拉着頭發。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常來麽?”
“沒,沒有。”
“那別人呢?”
“也,不是經常有……這種人的……”李亮有點心虛,話越說越小聲,被徐晨一路拖着像個不聽話随時要挨批的小朋友。
兩人坐上公車,徐晨隔了很久又說:“我不是生你氣,我是生自己的氣。”
停了停,他補充:“答應你的我都沒做到,一樣都沒有。”
徐晨就是這樣操心的命,是他的人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着,大到一棟房,小到一根頭發絲兒什麽都是他的責任。所以這種時候,李亮沒有辦法回一句,這不是你的問題,這和你沒有關系。
他只能握着徐晨的手,輕輕捏着。
直到李亮再接到那人遞過來的名片,他才忽然想起來,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是誰。
娛樂新聞的常客,金牌唱片公司,大風娛樂的老板,年晁雲。
李亮瞪着他那張娃娃臉對自己說:“你有沒有意向來我這兒,不過一開始肯定很難,因為你沒基礎,也不是專業的,要從頭學,開始錢也不會很多。”
李亮一下有點吓蒙了,沒反應過來。
他根本不記得那天是怎麽回他的,夢游似的回到家裏,往沙發上一坐,傻愣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直到徐晨回來把他拍醒,他才一把抓着徐晨的衣服大喘氣兒:“晨哥晨哥,我我我,我能唱歌了!”
李亮從學生時代開始就一直不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除了唱歌之外,幾乎也沒什麽別的特長,可以說是非常普通,進了大學,戲劇社和吵翻天的新聞倒是讓他小紅了一把,但說到底,也不算什麽正規的本事。現在突然就像上天恩賜一樣,生活給他指了條明路,他高興地像個七八歲的孩子,走路都昂首挺胸的,有種在淤泥裏憋了很久,所有人都覺得你不行,甚至連你自己都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就被托上上面透出一大口氣的感覺,渾身舒爽。
徐晨和往常一樣眼神溫柔,摸摸他腦袋和軟乎乎的頭發說:“好事,好好把握。”
那天晚上,他為此還破天荒地多做了好幾個菜,多開了兩罐啤酒,李亮一直沉浸在自己即将出人頭地的興奮裏,完全沒注意到徐晨那一筷子一筷子背後的欲言又止。
還有點心不在焉。
年晁雲讓李亮去進修專業課,一禮拜三個晚上,再加上周末酒吧的兼職,他有一陣子不能在家吃飯了。李亮心裏挺內疚,他編排了很久措辭,終于鼓足勇氣對徐晨說出口的時候,徐晨把手裏正在洗的菜重重往案板上一扔。
李亮不知所措地僵在一邊,氣氛一下降到冰點。他想過徐晨會不高興,但沒想到他會發火,對自己發火。
徐晨撐在水槽邊很久一動不動,心裏有股無名的焦躁升騰而起,确實有火,但發不出,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不是對他寶貝兒的,李亮能找到自己喜歡做的是好事,他真不是為這個,但他只要一想到在這圈子裏,難免還會發生類似之前江建國,後來在酒吧裏的那種事兒,他又還沒能力去解決,就害怕,怕到想把他的寶貝藏起來,安安穩穩的,幹脆別出門,誰都不能看。
徐晨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說:“不做飯了,我給你點外賣,我出去冷靜下。”
他跑到小區一顆樹下靠着,點了根煙,冷風呼呼刮在臉上。
這煙,他已經戒很久了,李亮不喜歡煙味兒,連衣服上沾了都嫌棄。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他今天煩躁,也可能是因為白天又接到院長的電話,說嘟嘟鬧情緒了。
都城易原本已經到了學齡期,按理說應該像外面孩子一樣上學了,但他情況特殊,福利院就替他聯系了陽光學校,想着都是和他情況差不多的孩子,應該比較容易融進去,卻沒想到這孩子就去了一天,不樂意了,覺得他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就是聽不見,不是智力有問題,他不願意讀那個學校。
可問題是,普通學校,人家也不收他這個情況啊,院長就讓徐晨打聽下他們這兒有沒有好一點的私立學校,可以破例的那種,畢竟大城市機會多。
徐晨還沒去打聽,但他瞬間想到的就是,如果要來念書,住哪兒和誰照顧?他和李亮都這麽忙。如果拒絕他過來,這孩子一輩子在那兒,他也不甘心。
煙抽完三根,徐晨腦子裏這樣那樣的想法互相掐架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李亮給他發消息說外賣到了。
徐晨又去小區邊上超市轉悠了一圈,買了李亮最愛吃的水果回去,回家之後,兩人面對面平靜地吃完一頓飯,誰都沒有開口再提起之前的話題,這事兒就像刺一樣還是梗在兩人中間。
李亮上班、駐唱、上課的忙碌生活眨眼倒正式拉開帷幕了,兩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