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漢紙口十九
我說完,赫連瑾卻是不屑輕哼了一聲:“妖力怪談!”。
我卻不理會他,将面前微微展開的宣紙鋪的更平,蘸了墨水便是提筆書寫,赫連瑾似乎對我左手寫字的行為很是好奇,他又偏了頭,等到瞧見我筆下這觸目驚心的幾個字更是連連蹙眉。
赫連瑾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丢了手中的筆,站起了身子走到我身邊開口道:“你的字怎麽能這麽醜!朕教你寫一個看看!”
随即,他便不由分說的抓着我的左手在宣紙上動起了筆來。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吓了一大跳,可念在赫連瑾他是皇上,我若是拒絕怕是他又會訓我不知好歹,于是我只好任由其動作。赫連瑾的手心有些冰冷,但寫字姿态卻是大氣渾然,我的手順着他的動作,不消片刻,一個淩然正氣的“君”字便躍然紙上。
赫連瑾瞧着上面的字似乎還不滿意,繼續對着我道:“你根基如此淺,還标新立異用左手寫字,你若是将來要入仕途,必定比常人困難千倍萬倍!”
赫連瑾的手還握着我的,我想到男女有別,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掙脫了開來,赫連瑾感受到我的動靜,立馬松了手,負着手又坐回了原位。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是因一點困苦便舍棄自己的目标,那達成目标豈不是永遠成了奢望?”我對着他闡述我的決心,手中卻是另外抽了一張宣紙重寫作寫。
赫連瑾瞧見我的動作急急出聲,“你為何重寫?你嫌棄朕?嫌棄朕寫過的紙?”
我一驚,對他的腦回路實在是詫異不止,“皇上的字跡比草民好看多了,若是繼續寫下去,太傅一眼便能瞧出,草民擔心太傅大人會因此訓斥草民。”
敏感如赫連瑾,他這才緩了神色,坐在一旁看自己手中的書冊,不再同我說話。
我垂了頭,聽着香爐中輕微的碎屑聲,靜默的将那張寫了字的宣紙折疊好夾入書冊。
在宮中陪着赫連瑾坐了兩個時辰,眼看着天就要暗黑,我便同他請辭,赫連瑾坐在他案幾旁,并未擡臉,只是點了點頭。
我正欲告退,他卻喊了一聲“等等!”
我詫異,卻見他指着案幾旁擺放的好好的小木匣對着我道:“這是朕賞賜給你的,朕說過,借你的東西會好好還你!”
我有些受寵若驚的瞧着上面那個镌刻着寶石碎珠的木匣,且不問內裏是何物,單單這個外匣便是值錢許多,若是當了怕是能當好些銀子回來,這麽一想,我不禁有些扼腕那時自己的小氣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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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我不動作,赫連瑾伸手便是抓了這木匣蹙着眉對着我道:“怎麽?這賞賜不夠好?”
“哪裏哪裏!”我展着笑顏上前,慎重的接過他手中的木匣,高高興興的行了謝禮,剛準備打開,卻見赫連瑾一把将我轟之出去,“朕要靜心讀書,你且回府吧!”
看着他甚是不耐煩的樣子,我也不懊惱,捧着這個盒子喜笑顏開的轉身就走,然而掀開內閣的珠簾時,身後的赫連瑾又發了問:
“那日,你後背的傷勢…可曾好?”
我轉了身子,赫連瑾的身影隐沒在身後窗戶的陰影中,那樣端正而坐的姿态就像一尊英挺的雕像,我斂了神色點頭,真心實意的對着他應道:“草民身體結實,這點傷算不了什麽,早就無大礙!倒是皇上,皇上剛回宮,望多加小心!”
赫連瑾仿佛輕聲嗯了一聲,可惜聲音太輕,我還未聽清楚便已消失不見。
午門正門處,莫府的馬車靜靜的等着我,一旦我成為了皇上的侍讀,莫府的仆人皆是收斂了以往對我的态度,恭敬的彎着腰對着我道:“四少爺,這便回府嗎?”
我點了點頭,爬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上,我掀開了馬車上的簾幕 ,在馬車颠簸的行程着靜靜的望着面前這座森嚴的宮殿。
權利總是令人癡迷,讓許多的人趨之如骛,今日我見到的蕭太後如此,那渾身的氣勢明目張膽的洩露了她的野心,然而有追求總是好過行屍走肉,這世間,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才是最可怕的。
我打開了那木匣,那棕色的綢布內放置了一枚龍紋玉佩,恰是我當初在賭莊中阻止赫連瑾拿出的一枚。
我不知赫連瑾送玉佩的寓意何意,但他如今勢單力,這送佩之舉向來禮遇賢臣,可我一來無身份,二來無才學,赫連瑾究竟是無意為之,還是刻意所為?
我不敢多想,只是靜默的将這匣子蓋上,如今已快入年關,離下一屆秋闱已經不足兩年,若是我有心想要在這朝堂中占有一席之地,接下來,可是要好好準備了。
我将竹軒案幾的書本放在一旁的書架上,空曠的案面,鋪開冗長而雪白的宣紙,将四書用繩索串懸挂于案幾面前。
左手提筆握不穩,下筆無力,便用細繩将筆與手靜靜的捆綁在一起,站于案幾旁,每念一聲書文便用筆寫一句。
此舉就如稚子習字,但長期以往,這左手字必然能寫得方圓具備。
不過月餘,我已經寫盡的宣紙約莫半尺之高,而四書五經更在提筆之中,早已經熟記于心。
天越漸越冷,府內的總管紛紛給各個院落送來了碳火,京城的冬日要比江南冷的更厲害,我身上換上的新襖皆是母親親手加了絨,可依舊冷的直打哆嗦,
今日乃是休沐日,剛剛從宮中傳來話來,皇上要召見我,等待宮中馬車之際,我讓在一旁的阿明點燃了屋內的爐火,提着筆,我哆嗦着身子将最後一個字寫完。
而隔院,忽然傳來了一聲激烈的犬吠聲,阿明更是吓得丢了手中的火折子,我走出去一瞧,便看見院落的拱門處,莫止昊牽着一頭精壯兇惡的狼犬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進來。
阿明跟在我的身後,瞧見面前張着血盆大口的狼狗,吓得躲在我的身後抖着聲音道:“五少爺,您這狗真壯實!”
“哈哈!”莫止昊仰頭笑了三聲,轉頭輕蔑的瞧了我一眼,“好四哥,你瞧着我這條狗如何?”
莫止昊的話音剛落,這龐然大物便是朝着我叫喚了幾聲,漏出的鋒利牙齒也驚的我有些腿軟。
我趕緊道:“四弟的狗霸氣銳利,一看就不是凡物,想必花了大價錢吧!”
莫止昊聽見我的話語,頗為贊賞,“呵呵,少爺我花了四百兩銀子從平陽王二公子手中買來的,能不威風!”說着,他身旁的訓狗師摸了摸大狗的腦袋,那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很快對上了我,莫止昊輕哼了一聲:“飛龍,你好好瞧着前面這個人,我的四哥,以後瞧見它你可要精神點!”
說着,他便又扯着狗的牽繩,耀武揚威的走了出去。
“唉呀媽呀,這狗這麽大,若是被它咬傷一口,連命都沒有了!”身側的阿明擦了一把冷汗,在我身旁嘀咕道。
我回想着剛剛莫止昊的那番話,卻是吓的心驚肉跳,這都半年了,莫止昊對我的敵意竟然還沒有消去,前些日子瞧不見他鬧騰,沒想到這一回見到他竟然是帶了一條大狗來耀武揚威,這真是!
看來,是時候該準備一些放倒大狗的迷藥了,我心中暗暗防備,一邊踏步朝前院走去。
除夕将至,府院中忙忙碌碌,大太太指揮着吳管家搬運着京中官員送來的禮品,莫無康的書房來了幾位大人,似乎在商議些要事。
我正走着,忽然前院中有人急匆匆的走來。
“大太太!”一個小厮模樣的人匆匆趕來,神色慌張,待其瞧見了在大廳中大太太,他趕緊上前,面色沉重對着大太太道:“太太,王家三老爺那位許配給平陽王世子的小姐,今日死在了王府。”
大太太手中握着布匹的動作一頓,言語中更是不可置信,“不是前些日子才嫁入王府,怎麽今日過世了?你給我說清楚!”
那小厮湊到了大太太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大太太神色凝重,這就放下了東西,匆匆往莫無康的書房趕去。
我瞧着這陡然的變故,心中想道,王家,那不是大太太的娘家,難怪她會如此心急如焚,大太太前腳剛離去,門口又有小厮捧着一個禮盒前來,二姨娘瞧見,立馬迎身上去,那小厮笑着道:“這是大理寺的少正大人送來的金鑲玉佛一尊,勞煩太太收好,向丞相表達少正大人的心意!”
二姨娘笑着接過,“妾身一定如實轉告!”
門外等着我進宮的馬車正等着我,我也來不及細問這事情的整個經過,便匆匆往着門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