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女漢紙口四十

正大光明殿上,文武百官分裂兩側,站在太極廣場上,擡起頭便見巍峨宮殿。

只聽見前方一陣尖銳的高喝:“宣今界貢生入殿!”

尾音餘蕩,我跟着衆人的身後,尾随着他們的步伐慢慢走向了正殿,快朱紅色的門檻,大殿前方坐着高高在上的帝王。

我同衆人跪膝在地,高呼吾皇萬歲。

一聲平身讓衆人都起了身,我們站成兩側,上方的赫連瑾對着我們道:“今殿上所立皆是此次會試中的佼佼者,朕今日親自出題,察在座貢生之能為,是否堪任治國大任!”

比之衆人我身形較矮,且又是名列第十,耳邊只聽見赫連瑾的聲音,連着神色也瞧不清,耳邊赫連瑾的話語落下,衆人又是恭敬一鞠躬。

彎腰之際,我撩了眼神望向莫無康之處,只見他雙手舉着板笏老神在在的立在赫連瑾左側的下端,似乎對我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

“今州陸部分之地風調雨順,地方官鄉紳和睦愛民,但上報之災禍亦不斷,民不安統治,肆意搶劫,殺人者亦存,何解也?”

赫連瑾坐在龍椅上,擡了頭,便将視線落在我們的身上,而另一側,一位翰林的大人捧着衆人此事科舉的答卷卷軸攤在衆臣面前,以示這十人選取之公正廉明。

柳權生乃是這屆的會元之首,赫連瑾的問題落下,他當然不讓的站出了身子,對着赫連瑾道:“草民柳權生,願意一答皇上之題。”

“風調雨順,則民不惶于物資,官紳和睦愛民,則民不惶于官威,是以災禍不斷,民不內調,草民以為,此乃教化之問也。蓋暖飽皆具,該以明書令天下百姓知曉禮儀之事,再請以裏正對其榮辱加以評判,以此正民心也。”

柳權生答完,在一旁聽從的衆臣紛紛點頭以示贊同。

“草民以為,民禍不斷,當以從源頭尋起,擒拿犯案之人,大力懲戒,以儆效尤。”趙恒宇立身上前,也說出了自己的一番見解。

待前方的人說完,前方的赫連瑾開了口,“最後排的那名貢生,朕的問題你如何看?”

我聽言,擡了頭,确定赫連瑾是在點我的姓名,這才向前邁了一步道:“皇上這個問題,草民無法回答。”

我的話語落下,滿殿嘩然,隐約中更要幾番嗤笑聲傳來,我不理會大殿中衆人的對待,反而昂首挺胸,正視着大殿前方的赫連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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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這麽說,赫連瑾的眉頭微微蹙起,朝着我這邊往來,神色中帶着幾分不解,攏了袖子,他似乎在給我補救的機會,“你且說說,朕的問題,你為何無法回答?”

大殿中還在竊竊私語,莫無康更是皺了眉頭朝着我往來,我拱了手繼續向前對着赫連瑾道:“皇上剛剛道齊朝州地風調雨順,官紳和諧,為何還有民禍?然此題并無解,古往今來,自堯舜起,孔孟之道無不在宣揚天下大同之思想,先人認為,只要環境适存,官員愛民,則天下便平矣,但草民認為這樣天下大同的世界實在難以建立。”

這樣抨擊先人觀點的言語一出,滿座驚然,四書五經之中皆以孔孟之道為首,我知這樣的觀點定會引起在座的争議,但還是硬着頭皮将自己所思一一道出。

“先人觀點無錯,只是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天下萬民非以教條下的羅列品,為個體,萬民皆有思想,皆有主張,即使州地物資豐富,官紳和諧,民禍亦存,道德教化乃是理想化的世界,國以民存,民以國附,知其所求,解其所困,利其所需,是以應對萬民明法,讓其知曉法制的嚴明,天下的禍端避不可免,然則國之法體不能漏缺,是以下以治民,上以治官,官民共濟。草民的觀點說完了。”

朗聲将心中的觀點在大殿上道出,我退了身下去。

然而,身子剛退了一半,卻是聽見了一聲冷哼:“哼!盡是一派胡言,仁以治天下,何錯之有?天下大同,何以不能建立?黃毛小兒,莫以為讀了幾本書,便能如此泯滅先人之言!”

我頓了步子,站直了身體,呵斥我的人正是太傅大人,只見他面上為怒,對我話視為無稽之談。

趙太傅此言一出,隐約有大臣也開始出聲叱問。

我聽言,将腳步收回,面對這番訓斥之聲,對着趙太傅拱手道:“草民知自己人微言輕,既不是大儒,也不是飽學之士,在此,草民只想問一句,古往今來,可曾有哪位帝王建立過這樣的帝國?世人皆為俗人,有七情六欲,有一己私欲,仁義教化當以手段,而不是最終之法,草民從未質疑過聖人之言,然今衆皆是世俗之人,脫不離五谷雜糧,脫不離熱情冷暖,我等飽讀詩書,當以仁義之德時刻警戒自己,但卻是無人能将天下之人教化成仁義之輩,是以,草民鬥膽認為,世間之道,講究的皆是平衡之道,禍事無法全斷,當以平衡而已。”

“荒謬至極!”趙太傅皺了眉頭甩了手中的袖子,依舊對我的話不可置否。

“皇上,此貢生的話倒是有意思,老臣覺得他的話語有幾分道理,衆觀古今,每一位帝王皆想令萬民飽受福址,皆想除盡天下不平之事,不法之官,卻是無人能成功,平衡之道,這四字倒是有趣。”

大殿上,突然響起了一位大臣的聲音,我聽言,慌忙彎腰朝之躬身,聊表敬謝之意。

“邵尚書,你這話實在有所偏頗!”趙太傅聽言,轉了頭,對着這位大臣道。

“哎?太傅大人不要如此嚴肅,當年諸子百家,各有主張之意,今日這位小貢生,不拘泥于書本,而能開拓思維,想出同我等不一樣的見解,實乃令人贊賞,朝廷如今都是些思想酸腐的老頭子,也該是時候讓年輕人來創造一個新的朝代。莫大人,您說是不是?”那位尚書大人偏了頭就問向了莫無康。

莫無康瞧了我一眼,老奸巨猾的道:“邵大人所言莫某極其贊同!”

赫連瑾适時的開口,“今一聽衆言,朕心中早有概數,今日這三甲名首之分,在位各位的卿家想必心中也有了答案。”

赫連瑾的話語說話,身旁的桂公公便是捧着名冊走來,接過桂公公手中的筆,赫連瑾在名冊上勾畫了三人的名稱,這便松了筆。

桂公公便捧着這個名冊走向了各位大臣之間,面前鋪陳的皆是各位考生的考卷,衆臣低頭掃視之際,思索了片刻,便提起了筆在名冊上勾畫出自己心中所選。

“聽聞,這些貢生中,有位左手習字的考生,可是哪位?”一位大人舉着狼毫筆,問出了聲,我聽言,應聲站了出來,“是不才學生我。”

那位大人擡頭看了一眼我,又将視線落在我的考卷上,贊賞道:“你這一手的柳體寫得倒是頗合我意。”

說着,他便落了筆在名冊上勾畫了一筆。

如此半個時辰,我同衆位貢生立在大殿上,垂着視線,等候着這場殿試的宣布。

赫連瑾瞧了一眼衆臣的人選,瞧了一眼座下,這才點頭讓桂公公宣讀。

桂公公甩了拂塵,雙手捧着名冊,對着衆人道:“傳皇上旨意,欽點當今會試之首柳權生為今科狀元,貢生趙恒宇為今科榜眼,貢生莫止辛為今科探花,二等三甲分別為趙虎、張鳴、孫守等人,欽此。”

這一聲示高宣讀而下,我聽見自己的名字陡然一驚,錯愕間,卻見面前的柳權生他們早已經跪身下來,我見狀,趕忙上前跪地,跟着大聲道:“謝主隆恩!”

這一跪,便是帶着滿身我不曾想過的殊榮,心中無限感慨之際,擡了頭,龍椅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金龍王服,神色不變。

大殿外的鐘聲不斷,今科殿試的消息也由宮中傳向宮外,散布滿京城。

過往一生辛酸途,今朝化身探花郎。

赫連瑾當場賜了官職,柳權生入六部內閣,我同趙恒宇入翰林編修,餘下衆人皆入京中文官各部門。

殿試結束,文武百官退身而出,我等同百官一起,慢慢走出大殿,走向了太極廣場。

廣場之中,貢生衆人之間向我等三人恭賀,傅紹言從一旁經過,瞧見了我的身影對着我道:“以後見着你可的稱為莫大人!”

我惶恐,對着這樣的身份一時适應不過來,連連道:“傅大人折煞我了!”

柳權生立在一旁,聽見了聲音,轉了身子,恭賀我的傅紹言頓了頓動作,柳權生對着他開了口:“傅大人,如今,我們也要同朝了!”

傅紹言轉了目光,臉上的笑意不斂,可微微有些冷意,他彎着嘴角道:“柳兄實力過人,辛得你三年前讓位與我,如今能與你同朝,傅某心中亦欣喜萬分。”

“哪裏哪裏!”柳權生開口謙虛道,可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對頭。

快走出廣場之際,我又忍不住回了頭,赫連瑾在宮人的簇擁中慢慢下了白玉石階,白色的石欄,黑色的身份,分外醒目。

作者有話要說:把更新時間調整一下,以後周六周日停更,周一到周五日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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