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也依然注視着床上熟睡的身影。

一種難言的焦躁漸漸湧了上來。

之前他就意識到湛微陽的狀态不太對,因為不方便直接告訴湛鵬程,所以特意和湛微光交流過。當時湛微光告訴他不必擔心,他也以為時間長了湛微陽注意力被轉移了就會好起來,但是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他不知道湛微陽腦袋裏面的東西該稱之為幻覺還是妄想,但是那顯然是不正常的。

裴罄離開湛微陽的房間,回到自己房裏之後,在床邊坐下來,他遲遲沒有睡意,思考着自己該怎麽做。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先告訴湛鵬程,畢竟湛鵬程才是湛微陽的監護人,可是他又害怕湛鵬程會對他幹涉這些事情感到排斥。

如果他自己帶湛微陽去看醫生的話,湛微陽恐怕也會抗拒,他還記得湛微陽有多不想去醫院。

裴罄擡起手揉了揉額頭,他想他要先向湛微陽問清楚,就算是湛微陽會抗拒,也一定要知道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在床上躺下來時,裴罄突然想起了一個人--陳幽幽。

既然湛微陽有個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也許陳幽幽會知道湛微陽那個小腦袋裏究竟在琢磨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弟54章

54

湛微陽的心情很不好。他又失敗了,但是他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自從那天下了小雨,每天的天氣似乎都陰雨綿綿的,叫人心情也跟着陰郁起來。

期間伴随着期中考試,湛微陽拿到試卷的時候,腦袋裏完全一團漿糊。

他本來成績就不好,能進這所中學也是湛鵬程花了錢走了關系給他打點的,老師并沒有對他報什麽期待,所以平時也不會關注他。

結果有一場考試,湛微陽整場考試期間都在走神,最後交了試卷批改下來只對了幾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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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湛微陽平時的水平,倒也不至于這樣。

所以考試一結束,老師忍不住打電話請家長了。

剛好那天湛鵬程有個很重要的工作會議,實在沒辦法去學校,考慮之後把事情委托給了裴罄。

裴罄在實習的公司請了半天假,是下午到湛微陽學校的。

他從校門進去時正是下課時間,一路走到教學樓,路上吸引了無數女孩子的目光。走進教學樓上樓梯的時候,更是所有經過的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會看他一眼。

走到湛微陽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班主任正在跟其他老師說話,沒有注意到他。

裴罄敲了敲門,說道:“你好,我是湛微陽的表哥。”

在辦公室裏的三個老師同時轉頭看過來,班主任老師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女性,看見裴罄稍微皺一皺眉,說道:“他爸爸呢?”

裴罄回答道:“對不起老師,我舅舅實在是抽不出來時間,但是他跟我說了,老師交代的問題我一定回去仔細跟他反應。”

看得出來班主任老師還是很不滿意,只不過勉強接受了,請裴罄進來,然後把期中考試的成績表拿給裴罄看。

裴罄把成績單拿起來,沉默地看着。

班主任說:“既然你都來了,拍一個拿回去給他爸爸看吧,我就不給他發微信了。”

裴罄點點頭,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班主任說道:“湛微陽情況比較特殊,學校既然把他安排到了我的班上,我也能理解。我對他沒有偏見,他成績雖然一直不好,但是人還是聽話的,以前每次考試不管題會不會做,他都認真答了的,可這一次他明顯整個人都心不在焉。”

說完,班主任把自己任教的數學試卷抽出來給裴罄看。

裴罄看到試卷後面好幾道大題都是空着的。

班主任說:“但凡他寫一點解題思路,也不會一分都拿不到。”

裴罄态度很誠懇點了點頭,說:“嗯。”

這時候上課鈴響了,隔壁辦公桌的年輕女老師拿起書站起來,經過裴罄身邊出去辦公室給學生上課。

辦公室外面,本來喧鬧的環境逐漸安靜下來,整個學校的學生都回去了教室裏面,準備着上課。

班主任老師說話的聲音也下意識放輕了,她對裴罄說:“我本來想要先找他聊一聊,但是我怕掌握不了說話的分寸,你明白嗎?”

裴罄應道:“我明白。”

班主任說:“所以我才想把他爸爸叫來,詳細說一下湛微陽的情況,可以分析一下他最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結果這個做爸爸的還是不負責任。”

裴罄只得解釋道:“他工作實在是走不開。”

班主任老師語氣有些嚴厲:“有什麽走不開的?還有什麽事情比孩子的學習狀态更重要嗎?何況湛微陽也不是普通孩子!”

裴罄靜靜聽了,沒有再做解釋。

班主任說:“那就這樣吧,你先回去跟他爸爸說,找一下湛微陽最近這個狀态的原因,如果他有時間來學校了,我們再詳細說。”她覺得裴罄看起來太年輕了,似乎并不願意花太多時間與裴罄交流。

裴罄說:“好的,謝謝老師。”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這已經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了,裴罄并沒有立即離開學校,而是走到了湛微陽上課的教室,站在靠近後門的窗戶外面朝裏面看。

他找到了湛微陽。

湛微陽一只手撐着下颌正望着黑板,看起來像是很專注,但是明顯眼裏的神情是放空的。

裴罄心裏有點擔心。

湛微陽的狀态不對當然不只是表現在這一次期中考試,從之前湛微陽說他沒時間了裴罄就已經察覺到他有些異常。

最近幾天老是下雨,裴罄發現湛微陽花了很多精力在他的花盆上面,有時候把他的花盆給拖到靠近陽臺門能夠避雨的屋檐下,看見雨停了又把花盆拖過去,翻來覆去地折騰,好像擺在哪裏都不滿意。

裴罄懷疑要不是那個花盆太大太重,湛微陽可能會抱到自己的床上,晚上把自己蜷成一團躺進去睡覺。

關于這件事情,裴罄嘗試再找他聊一聊,但是湛微陽始終不肯再說了。

湛微陽倒也不是鬧別扭,他還是很依賴裴罄,親親抱抱都可以,也很喜歡,就是不願意聊他時間不多這個話題。

裴罄想要找陳幽幽,結果碰上他們期中考試,他覺得時機不合适,于是拖到了現在。

今天無論如何,裴罄也想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

他發現教室裏有坐在後排的學生注意到了他,轉頭朝窗戶外面看,于是從教室門口退開,沿着走廊一直走到了樓梯間,他停下來靠牆站着,雙臂抱在胸前。

等待下課是一段挺長的時間,裴罄因為有心事,一直沒有玩手機,就那麽靜靜地站着。

直到下課,有學生興沖沖地從教室裏跑出來,因為他站在樓梯口,幾乎所有人都要經過他的身邊,免不了又會看他。

裴罄看起來年輕,但是整個人氣質也不會再像高中生了,再加上外形實在是出色,出現在校園裏很難不引人注意。

這種被所有人圍觀的感覺并不好受,還好裴罄從小到大也習慣別人目光了,所以他還能安心地待着。

只是過去了五六分鐘,大部分學生都已經離開教學樓了,裴罄還沒看到湛微陽他們出來,于是再次朝湛微陽他們教室方向走去。

教室後門是開着的,裴罄走到門口,看見湛微陽和陳幽幽都還沒走,兩個人一邊慢吞吞地收拾桌子,一邊在聊着什麽。

裴罄走進去時,一開始他們都還沒有注意到,直到裴罄走到他們課桌前面,說:“走,帶你們吃晚飯。”

湛微陽和陳幽幽同時被吓了一跳。

尤其湛微陽,一臉震驚地擡起頭來,看着裴罄半天說不出來話。

裴罄一手一個拎起來,帶着兩個人朝教室外面走,同時問道:“晚飯想吃什麽?”

湛微陽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陳幽幽才結結巴巴說道:“吃、吃烤魚。”

裴罄聞言低頭看一眼湛微陽,見他沒有反對,于是說道:“好吧,吃烤魚。”

弟55章

55

這種深秋的天氣,坐在烤魚店裏圍着炭火還沒熄滅的烤盤吃魚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裴罄坐在湛微陽的旁邊,會順手給他夾點魚肉和菜,看他埋着頭專心地吃,露出一小截幹淨白皙的後頸。

陳幽幽坐在他們對面,他一邊往嘴裏塞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我、媽不許我吃、這個,說上火。”

裴罄笑了笑,“吃多了上火,可以多喝點水。”

陳幽幽點點頭。

湛微陽放下筷子擡起頭,看向裴罄:“你怎麽會到我們學校來了。”

“我來接你們放學,請你們吃晚飯啊,”裴罄微微笑着說道。

陳幽幽說:“那、你可以常來。”

裴罄聞言點了點頭,說:“沒問題,以後你們只要想出來吃東西,就跟我聯系,我來接你們。”

陳幽幽連忙說道:“好。”

但是裴罄注意到湛微陽并沒有回答。

湛微陽還是顯得稍微有些心不在焉,他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送進嘴裏,剛咽下去就被辣椒嗆到了,忍不住捂住嘴咳嗽起來。

裴罄拿起水杯遞過去,說:“喝點水。”

湛微陽連忙接過來喝了一口水,仍是咳得滿臉通紅。

裴罄又遞紙巾給他擦嘴。

湛微陽眼睛也有些紅紅的,仔細擦了嘴,把紙巾團成一團扔進桌邊的垃圾桶,然後擡眼看向裴罄。

裴罄問他:“最近在學校開心嗎?”

湛微陽神情有些疑惑。

陳幽幽倒是沒注意這邊,專心地在烤盤裏尋找他喜歡吃的藕片。

裴罄拿起自己的水杯,就着吸管緩緩喝了一口,又問湛微陽:“在學校裏沒有人欺負你吧?”

湛微陽搖了搖頭。

裴罄問道:“那期中考試怎麽樣呢?”

湛微陽一下子就緊張地轉開了臉,右手慌亂地抓起筷子,左手捏住了桌子邊緣。

裴罄笑了笑,語氣溫和地對他說:“沒有關系,你考得好不好我又不會怪你,有什麽不可以跟哥哥說的呢?”

湛微陽低着頭沉默了挺長一段時間,才擡頭湊近裴罄耳邊,他一只手攏住裴罄耳朵,悄悄說道:“考得不好。”說完,他頗有些歉疚地看着裴罄。

裴罄于是也湊近他,壓低了聲音說:“沒關系。”

湛微陽看他。

裴罄繼續說道:“一次考得好不好本來也不重要,我們只要搞清楚原因為什麽考不好就行了。”

沒想到湛微陽立刻回答道:“因為我腦袋有問題。”

裴罄都被他說得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立即擡手放在他頭頂,說:“誰說的,別胡說八道。”

湛微陽連吃東西的心情也沒有了,他默默地盯着前面還在冒煙的烤盤,筷子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裴罄又幫他夾了很多肉和菜,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裏面,看他不動筷子,便說道:“要我喂你吃?”

湛微陽這才拿起筷子來,沒什麽胃口地吃着。

陳幽幽雖然一直在吃東西,但是也注意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感覺到氣氛不太對,選擇了保持沉默,只偷偷地時不時瞄他們一眼。

裴罄沒有再說什麽,他一直等到湛微陽和陳幽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速度都慢下來的時候,突然問湛微陽:“你的分扣完了嗎?”

湛微陽猛地朝他看去,臉都白了白。

陳幽幽也跟着愣了一下,看向裴罄。

裴罄轉向陳幽幽,問道:“幽幽,你知道湛微陽的分扣到多少了嗎?”

陳幽幽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頓時有些呆愣地說道:“不、不知道。”

裴罄繼續說道:“他說他的分扣完了他就會變成一棵樹,他告訴過你嗎?”

陳幽幽本來已經快忘了這件事,聽裴罄這時候突然提起,才一下子回憶起來,他說:“哦--我記得、他說過這、個事情。”他有些拿不準裴罄是什麽意思,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去看湛微陽的表情。

湛微陽沖他用力搖頭。

裴罄問:“他在被什麽扣分?”

湛微陽還在沖陳幽幽搖頭,陳幽幽不怎麽敢繼續說了,他遲疑着,想要回答說不知道,可是“我、我--”話還沒說完,裴罄就打斷了他。

裴罄說的是:“我今天才請你吃了晚飯,你忍心騙我嗎?”

陳幽幽瞪大眼睛,心想這要叫他怎麽辦,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而且裴罄不只請過他吃晚飯,還開車送他回家,把外套拿給他穿,他要是不回答裴罄,心裏還真過意不起,他只能看向湛微陽說:“這不是、你表哥嗎?有、什麽不能跟他、說的?”

湛微陽想要阻止他,還沒開口的時候,聽到裴罄沉聲道:“陽陽。”便戰戰兢兢看一眼裴罄,不敢說話了。

陳幽幽說:“他、說他腦袋裏面有個系、系統。”

“什麽?”裴罄一時間沒聽明白。

陳幽幽只好重複了一遍:“系統。”

“什麽系統?”裴罄微微皺眉。

陳幽幽一時也回憶得不是太清楚,就還記得湛微陽之前追謝翎的事情,好像是有關聯的,他說:“就、一個什麽談、戀愛的系統,必須跟、跟那個誰、談…”他越說越小聲,因為看到湛微陽是真的着急了。

裴罄耐着性子問:“誰?”

陳幽幽很為難,說:“表哥,不、要這樣對、我,你、你看湛微陽嘛。”

裴罄轉過頭去,看見湛微陽正紅着眼睛瞪着陳幽幽。

他有些無奈,猶豫一下只能說道:“那行吧,我不問你了。”

陳幽幽大大松了一口氣,他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眼睛看看裴罄又看看湛微陽,實在是想要走了,又不好意思提。

裴罄伸出一只手,按在湛微陽肩上。

湛微陽這才轉開視線朝他看過來,神情有些可憐巴巴的委屈。

裴罄用手輕輕捏了捏他柔軟的後頸,安撫他的情緒,說:“沒什麽,乖。”

湛微陽胸口起伏兩下。

裴罄問他們:“吃好了嗎?吃好了我們就走吧。”

陳幽幽立即回答道:“吃好了!”

今天裴罄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沒有開車,他們離開吃飯的商場,站在路邊先為陳幽幽打了一輛車。

裴罄送陳幽幽上車,彎着腰從打開的車門對他說:“注意安全,到家了發條消息。”

陳幽幽點點頭,之後又忍不住探頭看湛微陽一眼,發現湛微陽不看他。

裴罄站直身體,揚手關了車門,出租車很快載着陳幽幽離開。

只剩下湛微陽和裴罄兩個人。

湛微陽不知怎麽就有點害怕,他下意識轉過身想要躲。

裴罄伸手握住他肩膀,把他拉了回來,讓他面對着自己,說:“你要不要自己跟我說?”

湛微陽不看他。

裴罄繼續問道:“你必須跟誰談戀愛?”

湛微陽還是不說。

裴罄松開了手,過一會兒他輕輕嘆一口氣,問湛微陽:“你分是不是快扣完了?”

湛微陽顯得有些緊張,點了點頭。

裴罄說:“到時候你變成了一棵樹,那就再也不能跟我說話了,到現在你也不願意告訴我嗎?”

湛微陽擡起頭,臉色蒼白地看他。

裴罄對他說:“要是有一天早上,我醒過來進你的房間,只看到一棵發財樹躺在床上,我都不知道為什麽,你覺得對我公平嗎?”

湛微陽語氣慌張地說道:“不會的,我會自己去花盆裏面埋好土的。”

“所以你在進花盆之前,真的什麽都不想告訴我?”

湛微陽低着頭不說話。

過了很久,裴罄察覺到有些異樣,他彎下腰湊近了去看湛微陽,發現他哭了。

湛微陽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默默地流眼淚,發現裴罄看他的時候,擡了擡通紅的雙眼,用手指擦一擦臉頰上的淚水,說:“我好舍不得你。”

那一瞬間,裴罄也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麽心情,只覺得整顆心髒都跟着酸澀軟化了,他伸手把湛微陽抱進懷裏,說:“別怕,你不會離開我的。”

弟56章

56

回到家時,羅阿姨聽到聲音從房間裏出來,拉攏了身上睡衣的衣襟,告訴他們剛才湛鵬程打電話說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裴罄點點頭,“好的。”

羅阿姨對湛微陽說:“陽陽早點睡覺,明天還要上課。”

湛微陽“嗯”一聲。

羅阿姨随即便回去了自己房間,将房門輕輕鎖上。

到了二樓,裴罄叫湛微陽先去洗澡,他自己一個人走到了陽臺,最後停在那個花盆前面。

他心情太複雜了。

今天晚上,湛微陽加上陳幽幽兩個人都說得不清不楚,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大概拼湊出整個畫面。

什麽談戀愛的系統,追求什麽人,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湛微陽出現幻覺了。

說不上來為什麽,有一瞬間裴罄覺得有點害怕。

他從小到大都是獨立慣了的,想要什麽東西就自己去努力自己去争取,很少有什麽東西是他掌握不住的。

可是現在他就有這種感覺。

湛微陽那個系統的分不知道什麽時候扣完,說不定明天就沒了,然後湛微陽會怎麽樣呢?他當然不會真的變成一棵樹,也許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沒有變成樹,突然意識到那些都是幻覺和妄想,就像湛微光之前說過的那樣,或許他就能想通了。

但是萬一不能呢?他真的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棵樹,沒有知覺,不能交流,明明活着卻又像是死了。

裴罄因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打了個寒顫。他在花盆前面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冰涼的陶瓷表面,阻止自己那些糟糕的想象。

過了一會兒,湛微陽洗完澡了,他走到陽臺上找到了裴罄。

裴罄站起身,對湛微陽伸出手:“陽陽,過來。”

湛微陽朝他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被他拉到身前,從背後輕輕抱住。

裴罄的手環在湛微陽腰上,側過頭去親了親他額頭,說:“我們有沒有辦法阻止你變成一棵樹呢?”

湛微陽在認真地思考。

裴罄便一直沒有打斷他。

過了好一會兒,湛微陽垂着頭說:“也許我該去追--”他中間停頓了好久,最後還是說了出來:“謝翎。”

裴罄并沒有生氣,只是問他:“那你喜歡謝翎嗎?”

湛微陽一下子轉回頭來,仰望着他,似乎有些詫異。

裴罄語氣溫和:“你喜歡他嗎?”

湛微陽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只喜歡你。”

裴罄笑了笑,說:“那就是寧願變成一棵樹也要喜歡我了?”

湛微陽點點頭。

裴罄緩緩吸一口氣,說道:“我很開心。”

湛微陽說:“那我也開心。”

裴罄忍不住抱緊了他,過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那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

湛微陽回答:“我不知道。”

裴罄說道:“沒關系,我們來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什麽辦法呢?”湛微陽不安地問道。

裴罄說:“我們去找醫生好不好?”

湛微陽的身體一下子就僵**。

裴罄是把他摟在懷裏的,所以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握住了湛微陽發涼的手,動作溫柔地搓揉着他的手指,讓他不那麽緊張,對他說:“醫生也許能治好你呢?”

湛微陽問道:“怎麽治?要給我開刀嗎?”

裴罄說:“那應該還是不至于,最多用剪刀給你修剪一下葉子。”

“啊?”湛微陽有點害怕。

裴罄随即說道:“不會的,醫生不會幹那種事情,我逗你的。”

湛微陽問他:“那會怎麽樣?”

裴罄說:“應該會給你吃藥。”

湛微陽微微蹙起眉頭。

裴罄繼續說:“只要你每天乖乖吃藥,說不定就不會變成一棵樹了。”

湛微陽問他:“有這樣的藥嗎?”

裴罄說:“會有的。”

湛微陽有點緊張:“可我不想看醫生,我也不想吃藥。”

裴罄輕輕拍他手背,停頓了片刻,問道:“比起離開我還要可怕嗎?”

湛微陽愣了愣,沒回答。

裴罄繼續說道:“不只是我,還有奶奶和你爸爸。你想奶奶腿不好,根本上不來二樓,以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爸爸工作又那麽忙,說不定沒有時間給你澆水,日子長了要怎麽辦?”

湛微陽說:“可是還有你啊。”

“我有一天實習完了,我走了你怎麽辦?以後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湛微陽慌張地轉頭看他。

裴罄說:“你現在這樣我還可以帶着你跟我一起走,你要是栽進花盆裏面了,我怎麽帶你走?”

湛微陽還是認真想了想,“你可以把我抱走。”

裴罄說道:“那你爸爸和奶奶想你了怎麽辦?你又不能自己回來,總不能再叫我把你連着花盆一起抱回來吧?”

湛微陽惆悵起來。

裴罄說:“怎麽樣?要不要去看醫生?”

湛微陽把頭靠在裴罄懷裏,輕聲說道:“我害怕。”

裴罄沒有問他為什麽害怕,如果像湛微光說的那樣,湛微陽從小應該看了很多醫生,不知道中間到底經歷了些什麽,顯然他不想再經歷了。

湛微陽很難過,手臂抱住裴罄的腰,說:“怎麽辦?”

裴罄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說:“我陪你都不行嗎?”

湛微陽沒有回答。

裴罄突然說:“那我永遠等不到陽陽的十八歲了。”

湛微陽驀然擡頭朝他看去。

裴罄的語氣裏帶着遺憾:“我還以為再等不久,陽陽就十八歲了。”他說話的時候低着頭,用手撫摸湛微陽的頭發。

湛微陽說:“是啊。”

裴罄拍拍他的頭,“去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說完,也不等湛微陽回答,牽着他的手離開了陽臺朝走廊走去。

晚上躺在床上,湛微陽一直睡不着。

他反複想着他的十八歲,他好遺憾等不到十八歲,就像生命中會錯過一些最重要的東西似的。

湛微陽先是躺着的,許久睡不着之後又翻身趴着,把被子拉起來蓋過頭頂,他靜靜地在心裏數數,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數,更不知道數了會有什麽結果。

許許多多複雜的情緒在他的心裏,可是他的腦袋又沒辦法去處理這些情緒,得到的唯一結果就是難受。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很激烈,後來變成了嗡嗡的響聲,他好像聽見有人在跟他說話,但是又聽不清在說什麽。

于是那一瞬間他想,如果真的變成一棵樹就好了,那他就不用那麽難受了。

他躺下來,幻想自己是一棵有生命卻不能行動不能思考的樹,他的身體很沉,沉沉陷入床墊裏面,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都靜止成了一幅再也不會動的畫。

也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裴罄說:再也等不到他的十八歲了。他還要等到十八歲跟裴罄zuo愛呢!

湛微陽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聽見自己剛才逐漸徐緩靜止的心跳都激烈起來,他很害怕,掀開被子下床快步走出了房間。

弟57章

57【申明:本書由(公主號茶富貴兒 /wb:朝靓仔孤獨的快樂)花幾塊錢從賣資源那裏買的,僅供學習交流,如果喜歡,請支持訂閱購買正版。本人不做任何負責】

裴罄弟二天給湛鵬程打了個電話,到中午的休息時間,他從公司出來,打車回家見到了湛鵬程,詳細跟湛鵬程說了湛微陽目前的狀況。

“幻聽?”湛鵬程明顯整個人愣住了,“什麽幻聽?”他語氣有些焦急地追問着。

裴罄說:“說起來挺複雜,他說有個什麽系統給他發布任務,要他去完成,不能完成的話就會把他變成一棵樹。”

“一棵樹?”

裴罄點點頭,“舅舅你記得陽陽的大花盆嗎?那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他以為總有一天他要變成一棵樹,到時候他就必須把自己給栽到裏面去。”

湛鵬程想起了湛微陽的花盆,他知道湛微陽很喜歡那個花盆,但是從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在知道答案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恐懼,瞬間臉色都有些蒼白了,說道:“他從來沒告訴我。”

裴罄想要安慰他,說:“他也沒有告訴我,是我從他的好朋友陳幽幽那裏打聽來的。”

“怎麽會這樣?”湛鵬程還是不太願意相信,“你确定是這樣?那麽多年了,陽陽一直都好好的。”

裴罄說:“我也希望不是這樣。”

湛鵬程站了起來,他焦躁不安地在原地來回走動,“怎麽會有幻覺呢?除了你說那個什麽系統任務,還有什麽嗎?”

裴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可是我覺得最嚴重的是,他認為自己會變成一棵樹。”

“他怎麽可能變成一棵樹?”湛鵬程覺得很荒謬。

“是啊,”裴罄說,“我們都不認為他可能變成一棵樹,但是他自己是這麽認為的。如果有一天他一覺醒來,真的以為自己變成樹了,舅舅,到時候你覺得他會怎麽以一棵樹的身份來面對我們呢?”

湛鵬程整個人都顯得緊張起來,他看向裴罄,很久沒能說出一個字。

裴罄卻猜得到他在想什麽,他跟自己一樣,同樣在感到害怕,害怕湛微陽真的會變成一棵樹。并不是他的身體能夠成為樹,而是他的精神成為了一棵樹,有生命卻無知覺。

湛鵬程說:“我帶他去看醫生。”

裴罄點頭:“嗯。”

湛鵬程伸手摸身上的手機,摸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找到,後來才發覺手機一直放在前面的茶幾上。

他彎腰拿起手機,沒有撥號的時候,又對裴罄說:“他排斥去醫院排斥得很厲害。”

裴罄也站了起來,輕輕拉攏衣襟,說:“他答應我了。”

“他答應你了?”湛鵬程十分詫異。

裴罄應道:“是的,他答應我,會聽話去看醫生,讓醫生治好他,不再聽到那些一直纏着他不放的聲音。”

湛鵬程看了裴罄一會兒,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說:“謝謝你了。”

當天,湛鵬程就打電話找人幫忙找專家加了個弟二天上午的號,然後推掉了所有的應酬,留在家裏等着湛微陽下午放學。

昨天深夜裏,湛微陽推開了裴罄房間的門,在黑暗中走到裴罄的床邊,蹲下來,猶猶豫豫地湊近了輕輕喊:“罄哥。”

他有話想跟裴罄說,但是又不忍心把他吵醒。

其實那時候裴罄也沒有睡着,他聽到湛微陽進來了,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直到湛微陽蹲在床邊喊他,才翻了個身面對湛微陽睜開眼睛,說:“陽陽,怎麽了?”

湛微陽手臂交疊着放在床邊,頭枕在上面,看着裴罄朦胧的輪廓,說道:“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裴罄半坐起來,伸出一只手給他:“你先上來。”

湛微陽上了床,鑽進裴罄懷裏摟住他的腰,又說了一遍:“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裴罄摸他的頭發,“不害怕了嗎?”

“害怕啊,”湛微陽輕聲說道,“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裴罄有些情緒的觸動,“因為想跟我在一起,所以即使害怕也願意去看醫生嗎?”

湛微陽說:“啊。我想,你要是連着花盆一起搬我,可能太重了。”

聽到湛微陽這句話,裴罄有些好笑又有些難受,“那你去看了醫生,把你治好了,我就不用搬花盆了,以後可以牽着你的手帶你走,你說好不好?”

湛微陽擡起頭來,問他:“醫生真的可以治好我嗎?”

“當然可以,”裴罄說道,“醫生把那個系統從你腦袋裏面抽出來,它就不能扣你的分,也不會讓你變成一棵樹了。”

湛微陽即便看不清楚,還是在黑暗中努力瞪着眼睛看向裴罄的臉。

裴罄說:“所以我明天就跟你爸爸說,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湛微陽沒有回答,他只是緊緊抱住裴罄,像是害怕的微微顫抖。

裴罄撫摸着他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為什麽那麽害怕呢?”

湛微陽說話的聲音都開始抖了:“因為治不好。”

裴罄問他:“什麽治不好?”

湛微陽很害怕:“就是治不好。他們說治不好,他們要吵架。”他腦袋裏面有些殘存的模糊不清的記憶,是關于他媽媽和爸爸的,他們帶着他從醫院回來,然後開始激烈地争吵。

有一次他媽媽打碎了家裏一個花瓶,聲嘶力竭地吼:“又治不好!還看什麽醫生?浪費什麽時間?”

當時那個花瓶就落在湛微陽的面前。

湛微陽吓得一動也不敢動,還是奶奶走過來抱起他,讓他遠離父母争吵的戰場。

其實這些事情湛微陽并不能清楚回憶起來,大概是留在他潛意識裏的東西,讓他對醫院和醫生産生了深刻的恐懼。

裴罄并不知道湛微陽記憶裏那些東西,但是他能夠感知到湛微陽的情緒,他對他說:“會治好的,我說的你也不信嗎?”

湛微陽小聲問道:“真的嗎?”

裴罄點點頭,嗓音低沉而安定,“真的,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湛微陽點了點頭,說:“那你陪着我去吧。”

“好,”裴罄應道,“我陪着你去。”

昨天晚上,湛微陽是留在裴罄房間裏睡的,因為實在太晚了,他精神緊繃到了極點,後來睡着了還是很安穩,就是一只手緊緊抓着裴罄,怎麽也不肯放。

裴罄先給他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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