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丫頭太傻,眼下不能對她狠下心,只怕會壞事。
思緒一轉,阿癡眸光灼灼,面上毫無一絲愧色的安撫道:“當然。”
得了他的承諾,朱曉芸惶然的心,這才安下。
她抱緊了阿癡的手臂,将臉靠在他結實的臂膀上,心有餘悸的低語:“阿癡,沒想到戰争這麽可怕……一想到那些人渾身是血,我就怕得慌。”
“莫怕,有我。”
盡管他的響應冷漠而簡短,可她疲憊的身心卻得到了一絲撫慰。
總算,她不是孤獨一人了……阿癡會陪在她身邊,她再也不必害怕落單。
望着緊挨自己的嬌小身影,阿癡冷硬的胸口微微抽動,美眸卻是波瀾不興,死寂如兩汪深淵。
誰也不曉得,在那深淵之中,藏着些什麽,又有多少駭人的秘密,等待挖掘。
翌日,孟翼神兵拔營起行,離開了同樣飽受戰火摧折的空桑縣,浩浩蕩蕩前往帝都。
透過這些神兵之口,得知了如今北狄國的帝都已被一分為二;帝都以東,依然由北狄神兵苦撐守住,帝都以西則是被玄武大軍占據。
其實,不只是帝都以西,北狄國各地一些主要大城皆遭玄武大軍侵略,許多北狄國子民無力抵抗,只能淪為戰俘。
如今戰況逐漸白熱化,盡管有神兵守住最後一道防線,可面對來勢洶洶的玄武大軍,誰也說不準這場戰争打到最後,會成了什麽模樣。
“為什麽連神兵也抵擋不住玄武王朝的大軍?”聽着呂惠談及帝都岌岌可危的局勢時,朱曉芸不禁納悶提問。
簡潔樸素的馬車裏,呂惠一身輕甲裝扮,腰間佩劍,與朱曉芸二人一同搭車,期間便給朱曉芸說及當前的北狄國處境。
她面色凝重的道:“朱姑娘有所不知,那玄武王朝三年前剛經歷一場內亂,原本的玄武大帝是神人後裔,也就是世人俗稱的神裔,比起我們這些僅有一分神力的神兵,神裔是不老不死的。”
“是嗎?”朱曉芸納悶地輕蹙眉心,喃聲低語:“可是……我從姥姥那兒聽來的怎麽不太一樣?”
呂惠只當她是聽了鄉野傳說,不足為奇,亦不當回事。
“那玄武大帝既是神裔,又是百年前上古衆神授意的國君,自然不可能随便禪位,只是,放眼世間又有誰人膽敢與神裔作對?”
“神裔當真如此厲害?”朱曉芸眼中升起一層迷惘。
“或許真是世人高估了神裔的厲害。”呂惠說道,“約莫三年前,有人去挑戰了玄武大帝,沒想到那人帶領的軍隊,個個英勇無敵,力大無窮,而且相當清楚神裔的死穴,竟然一舉擊潰了玄武大帝所帶領的神兵。”
“那個人……應當也是神裔吧?”朱曉芸聽得一愣一愣的,反觀一旁的阿癡,目光落在窗外,對她們的交談毫無反應。
呂惠不着痕跡地收回打量阿癡的餘光,道:“沒人知道那個人是什麽來歷,只曉得他有個厲害的蒙面軍師,這二人不知從何處而來,又打着什麽樣的主意,就這樣推翻了玄武大帝。”
聽罷,朱曉芸訝呼一聲:“啊,原來呂副将軍所說的此人,便是那個玄武王朝的暴君。”
“不錯,正是這個暴君率領玄武大軍進犯北狄國。”
“可是,咱們北狄國不過是個小國,又不是特別強盛,這個玄武王朝的暴君為何非得侵略北狄國不可?”
呂惠苦笑。“所以我方才不是說了,沒有人曉得這個甫上任的玄武暴君,與他那位蒙面軍師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惴想着衆人口中所說的那位暴君長什麽模樣,朱曉芸心生懼怕,不由得揪緊了一旁阿癡的袖角。
阿癡這才撇頭,淡淡瞥向緊挨在身側的嬌小人影。
“阿癡,你說這個暴君是不是瘋了?搶了那麽大的一個王朝還不夠,非得來我們北狄國腥風血雨才肯罷休。”
阿癡漠然不語。
呂惠将兩人一冷一熱的互動盡收眼底,道:“阿癡聽不懂這些事,姑娘怎會問他呢?”
聞言,朱曉芸心虛的垂下眼,吶吶地道:“欸、欸,過去我跟阿癡一塊兒生活,一個人悶着慌,就養成了找他唠叨的習慣。”
“朱姑娘可曉得阿癡懂武功?”呂惠好奇追問。
朱曉芸不擅撒謊,自然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這樣說來,朱姑娘也是現在才發現阿癡懂武。”呂惠若有所思的望向如同影子般安靜的絕美男人。
那是一張教人忍不住屏息相對的絕麗面龐,輪廓似畫筆勾勒,眼瞳如星曜,雖是穿着一襲粗陋布衫,卻難掩那一身的脫俗氣息。
這樣的人會是啞巴癡兒?倘若真是癡兒,那日在鎮上,他一人足可抵擋幾十名軍人,力護朱曉芸周全,這又該當何解?
莫怪将軍會大膽的以天晶柱試探此人,只可惜,此人當真不是神裔。
自從一百多年前,北狄國的兩位國君悖德畸戀,上古衆神震怒之下,便對北狄國的神裔下達誅殺令,以敬效尤。
此後,北狄國境內的神裔早已銷聲匿跡,只剩下依然守着一百多年前的神令,不敢撤離北狄國的孟翼神兵。
人們紛紛猜測,那兩名神裔兄妹早已離開北狄國,抑或隐姓埋名,甚至是自毀容貌以躲避神兵追殺,否則,以神兵之能,怎可能這麽多年來都不曾發現兩人蹤跡。
更有一個猜測,那便是此二人因為羞愧難當,早已自我了斷,然而,一日不見屍首,孟翼神兵一日不能撤。
哪怕歷經了這麽漫長的時間,神與人之間早已充滿隔閡,衆神更已封印了能直達神界的天柱,他們這批早已被遺忘在人間的神兵,仍然死守着神令。
神人之間,如今已充滿猜忌,凡人對待神兵也不若從前那般敬畏,恐怕這也是玄武大帝被推翻的原因之一。
經由神人相戀産下的神裔,已越來越稀少,幾乎絕跡于世。
即便如此,世間依然沒有關于那兩人的消息,神兵們幾乎都要信了那些傳聞,開始轉而尋起兩人的屍身。
活見人,死見屍,若要向衆神交差,必得如此。
“呂副将軍?”朱曉芸輕喚了一聲直盯着阿癡發愣的呂惠。
呂惠猛然回神,不自在的別開眼,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與此同時,馬車忽爾停下,外頭傳來車夫的通報:“呂副将軍,前方遇襲!”
聞言,呂惠面色丕變,匆匆掀簾下車。
朱曉芸心口一緊,正欲探頭看向窗外,一只大手卻遮去了她焦灼的視線。
“別看。”阿癡道。
“是不是那個會吃人的暴君來了?”她惶恐地縮在他身旁,腦中無邊無際的幻想起那些駭人場景。
俊麗眉宇泛起一絲波瀾,阿癡面無表情的低斥:“人不會吃人,只有神獸才吃人。”
“阿癡見過神獸嗎?”她詫異地揚眸。
這一問,倒把阿癡給問倒了,連他自己都深感詫然。方才那句話,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未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