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清晨時分, 溫眠迷糊間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的手仿佛被束縛住了,鼻尖萦繞着不屬于她的氣息,其次嘴唇間能感受到輕柔觸碰的力道。溫眠睡得不深, 一下驚醒, 而後對上了鐘遠的視線。
“你在幹什麽?”她環繞一圈, 卧室光線昏暗,四周安靜祥和。
為什麽鐘遠會出現在她的卧室?
“你怎麽一親就醒。”鐘遠輕言輕語說了一句, “我早上要出去一趟, 華天成找我。”
溫眠迷糊點頭, 看着他淡定松開她的手, 然後下床。
她突然反應過來:“這跟你親我有什麽關系啊!”
“沒關系。”他靠在門口笑, “眠眠,你好可愛。”
她對他毫無防備, 晚上睡覺門也是開着。他在客廳能看到她睡着的模樣,她瘦小的個子,躺在床上仿佛整個人都要埋進去了一般,這畫面戳中了鐘遠的萌點, 沒忍住進去親了她一口。
結果一親就醒,還茫然問他為什麽親她。
可可愛愛。
鐘遠跟溫眠吃了一頓早餐後就分開了。就算華天成不找他,他抛下醫院的事情離開,也需要去給個說法。溫眠跟鐘遠分開後就回家了, 像平常一樣開始做題。
這學期有一個重要的會考,考試內容便是九門科目,因此溫眠不得不重拾理科科文。
老師發了很多資料下來, 但是有些題目并不是看了資料就能做出來的。溫眠寫着輔導書,大部分題目是明白的,小部分題目看了答案也不太明白。
中午鐘遠并不回來,溫眠出去吃完飯回來,又繼續死磕着那些題。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溫眠隐約聽到門開的聲音,緊接着客廳響起放東西的聲音,以及走進卧室的腳步聲。
“好想你。”他從後面抱住她,側頭親了她一下。
“別鬧,我寫題呢。”
鐘遠跟着看她桌上攤開的題目,“中間那題怎麽沒寫?”
“不會。”她嘆了口氣,“想不出來明天就去問老師。”
“我會。”他抓住她的右手,依着這樣的姿勢開始給她講解題幹,又用筆圈出幾個關鍵詞,在空白處寫了兩個公式,溫柔地開始講解。從如何運用公式,到每一步的計算,溫柔細致,簡直就是當代好老師模範。
溫眠一點就通,哇了好幾聲:“鐘遠你好厲害呀,我覺得這方法比答案要好理解。”
鐘遠被誇得眉開眼笑:“還有哪裏不會?”
溫眠當即又找出幾道題,每次鐘遠一看題目就會,帶着她一步步分析。溫眠恍然大悟之餘又附上一大通彩虹屁。
“鐘老師厲害嗎?”他笑着問。
“厲害厲害!”溫眠狂點頭表示贊賞。
“那什麽時候給老師結下補課費?”
“……”
鐘遠看她的表情,眉頭一挑:“你還想賴賬?”
“小本生意,恕不賒賬。”他慢悠悠地說道。
溫眠當即拿出自己的錢包,拍在桌上:“多少錢,盡管說。”
鐘遠伸出食指搖了搖:“一道題一個吻,不過分吧。”
“……”溫眠嘟囔着,“你怎麽不早說?”
“早說了這麽給你反悔的機會?”
“那為了不辜負你的苦心,我決定用掉這個機會。”溫眠笑眯眯地看着鐘遠,他露出無奈的笑,伸手捏捏她的臉,“走了,去吃飯。”
時鐘慢慢指向六點,窗外天色暗下,兩側路燈接連亮起來。
兩人牽着手慢慢走着,溫眠一時興起要走臺階上的路,但苦于平衡性不好,歪歪扭扭,半晌都走不了幾米。
“鐘遠。”溫眠自然地伸出手,“扶一下我。”
鐘遠牽住她的手,溫眠仍不滿意:“過來點,這樣我使不上勁。”
他又走過來了一點,語氣無奈:“這樣可以嗎?”
站在臺階上,她輕輕踮腳,快速地在他臉上親一口,而後笑嘻嘻道:“可以呀,剛剛好。”
鐘遠愣了一下,下意識捂着被親的部位,而後他朝四周看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現在沒人,再親幾下。”
“去去去……”溫眠彎腰,靈活從他手下鑽了出來。
周末很快過去,早上溫眠背着書包準備出門時,鐘遠仍抱着電腦在沙發上坐着。于是溫眠又從玄關處回到了沙發:“你不打算去學校了嗎?”
“去啊,晚一點。”他湊過來親溫眠一口,聽到溫眠問:“要我等你嗎?”
“不用。”
他剛說完,溫眠一下就知道他的意圖:“你是不是怕別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對我影響不好啊?”
“跟一個窮小子住在一起,又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
“我不介意這些。”溫眠腦袋抵在他肩膀上。
“總歸風評會不好的。”他親親她的臉,哄道,“等我把你娶回家了,再到處炫耀好不好?”
溫眠被逗笑,捶了捶他的胸膛,臨走前認真說:“我也不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很多事情我已經看淡了,別人的看法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
鐘遠嗯了一聲,溫眠覺得他聽進去了,但鑒于她對鐘遠的了解,她覺得兩個人理解的方面可能不太一樣。
果不其然,當晚溫眠被鐘遠拉着走到學校的小樹林時,心情複雜。
“被老師抓到就完了。”她道。
“不會的。而且別人的看法沒有那麽重要。”
“……”
鐘遠見她沉默,問:“害羞了?”
“……”
“你也不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
溫眠惱羞成怒:“閉嘴!”
鐘遠在身邊低低笑了出來。
最後兩人只是在小樹林中走了一圈,連手都沒有牽。
溫眠一路都在聽鐘遠介紹:“等以後我們上了大學,北北天天在小樹林親都沒有人會舉報。”
溫眠:“……”謝謝,不是很想聽。
大概是小樹林的後遺症太明顯了,溫眠竟然半夜驚醒,滿腦子都是小樹林裏黃黃綠綠的事情。黑暗中,她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胸口,翻個身正準備繼續睡,卻瞧見客廳裏傳來微弱的光。
她坐起來,發現鐘遠還沒睡。
他坐在地毯上,電腦放在身前的茶幾上,屏幕上幽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描繪出他認真專注時的輪廓。下一秒,他朝卧室方向看過來:“吵醒你了嗎?”
“做噩夢了。”溫眠在他身邊坐下,“你怎麽還沒睡?”
“有點事沒弄好。”鐘遠說,“馬上就睡。”
溫眠嗯了一聲,卻沒走,頭一歪靠着他的肩膀:“我好像都不知道你幾點睡的。”
這幾天他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簡直像是不需要睡眠一樣。
“就今天晚了點。”鐘遠平靜地說道。
溫眠沒再多說什麽,但因為心裏念着這件事,第二天淩晨同樣的時間,溫眠在睡夢中醒來。她坐起身來,沒看見客廳處的燈光,但她并不放棄,從卧室走了出來,看到鐘遠坐在桌前辦公。
兩人目光隔着昏暗的目光對視,溫眠聽到鐘遠說:“眠眠,過來。”
她走過去,鐘遠拉着她在他腿上坐下來。
“我其實已經習慣這個作息了。”他說的是上輩子,“不是故意要這樣。”
溫眠窩在他懷裏,摟着他的脖子,安安靜靜的:“我希望你身體健康。”
“我會的。”鐘遠說,“這輩子我還想和你長長久久呢。”
溫眠輕輕嗯了一聲,又道:“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幸福了,不用很大的房子,也不用很多的衣服,或者其他的物質條件,只要有你我就很滿足了,我是不是給你太大的壓力了?”
黑暗中,他輕笑一聲,溫眠感覺到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我家眠眠真好養。”
“不過,就算給你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壓力。”他說,“相不相信我?”
溫眠點點頭,頓了頓又道:“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他疑惑。
“你是不是根本睡不着?”這一刻,溫眠覺得自己的猜測有幾分道理,“上輩子我離開後,你是不是就不太能睡得着了?”
她說出猜測,鐘遠便沉默了,幾秒後才否認:“不是的。”
溫眠捂住他的嘴:“別騙我,我了解你。”
五分的不确定在見到他的反應後都得到了證實。
溫眠一下就猜到了真相,她的眼眶立馬紅了,鐘遠手忙腳亂開始哄溫眠,無奈之下說了真話:“給我點時間,眠眠。”
上輩子,深愛的人離世,痛苦是真的,失眠也是真的。
若是一輩子未曾擁有,大抵也不會有擁有過卻又失去來得痛苦。溫眠離開後的那一個月裏,鐘遠根本睡不着,無人的夜裏他常常望着天花板發呆,他崩潰過,痛哭過,卻始終沒放過自己。
時光會慢慢消磨他臉上濃烈的情緒,當無法抹去那些刻在骨子裏的沉痛。他變得平靜與內斂,卻未曾放棄與時間、與記憶搶奪與溫眠有關的一切。
想起她會心痛,會有強烈的情緒起伏,以至于難以入睡。可若不想她,鐘遠做不到看着溫眠在他的回憶中慢慢失色。
更不要說睡夢中偶爾會夢到溫眠,他總會激烈地、瘋狂地想要拉住她,而往往下一秒,他會在安靜的房間裏清醒,明白那只是一個夢。
有些感情,熬過了時間與回憶,并在那漫長的等待中燃成熊熊大火。
這輩子鐘遠總告訴自己,不要太急切,怕吓走她,也怕她難過。他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了溫眠,可是在每個安靜的夜裏,他無數次擡頭看着天花板,不知道這是否又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