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生死契闊
雖然,小孩最近每天像給老羅灌了迷混藥似的,兩人膩膩歪歪甜到發齁,時不時還喝點小醋,讓羅子君有一種塵埃落定,兩人終于聯手幹掉了最壞的大魔王,可以開開心心白頭到老的錯覺。但羅子君始終也沒忘了自個還有兩件事兒要解決,一個是莊世懷的正事兒,還有一個是該怎麽對他爹媽出櫃的事兒。
不過眼下,湯要一口一口吃,事兒要一樁一樁處理,。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莊那事兒,羅子君絞盡腦汁想了好半天,終于記起來他老家還有個圓頭巴腦的師傅好像可以問問,雖然這老頭每次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他也聽不懂,但沖他能活這麽長歲數,老羅覺得他知道的應該也不少。
電話打過去,老頭也沒和他打太極,只問他:“以命換命這辦法成不成功我不知道,我見識淺薄,沒經手過也沒遇見過,但我知道這件事不光對當事人有影響,對施咒者也有。”
羅子君傻了。施咒者,誰?這小兔崽子又又又又又特麽瞞着他。
這次非好好抽他一頓。
老頭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天下萬般皆是因果循環,強行扭轉便是折了天機,折天機便要損施咒者陽壽,這道理你應該能聽懂。”
羅子君問:“幾年?”
“這我又怎麽會知道?你們自己共用命格的都不知道,我上哪兒給你找答案?”
共用命格又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羅子君聽得雲裏霧裏。
看他沒反應,老頭倒是覺得稀奇:“你居然不知道,你倆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你榮他榮你損他損。”
“那按你這話的意思,他折壽我能替他承擔一半兒?”
“不能,俱是他替你承擔,百年前就是定數了,你也太遲鈍。”
羅老師第一次甩了人民教師的皮囊在電話裏口吐芬芳,腦子有點懵,師傅說的每個字他都能懂,但連在一起他簡直覺得自己像個智力低下的腦殘在虔誠地聽鳥語。
“小東西你長能耐了,知道這事兒折你陽壽你還不告訴我!”
小孩被羅子君用T恤衫把手臂反鎖住,扭在背後,牢牢壓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別聽老頭胡扯,折不了幾年,你先放開我。”
“你是不是準備事兒結束了就偷偷摸摸混了拉倒,反正最後這輩子你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是不是因為這鬼命格我也不會知道,瞞天過海就行了,是不是?”
“你先放開我,我慢慢和你解釋。”
“不放。”羅老師把小孩往大腿上一撈,正面對着自己:“你現在說,我聽,聽完我再放。”
小孩抿嘴,突然委屈地動動手:“可是我胳膊有點疼。”
小孩撒嬌示弱,羅老師是歷來一秒都扛不住的,一緊張,甚至都忘了自個兒大腿上抱的是個學過散打和自由搏擊的主兒,火急火燎替他解開衣服就要去抱他,結果被小孩一掌推翻在沙發上。
“艹!”
小孩屁股蹭兩下,羅子君一抖。
“是你說罵人要懲罰的。”
嘟嘟又抿嘴一笑,抓着羅子君下巴就親上去。一頓黏黏糊糊完事兒之後,小孩伏在羅子君胸口,安安靜靜的。
“你還記得,我當時為什麽要研究那兩種方術麽?”
“記得,為了給我改命。”
“是,但我沒機會做實驗,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我就,想了個別的法子,把我倆的命格連在一起,我師傅說我從小命硬,我就想着萬一自己想出的法子不好使,我也能把自己的命分你一半,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你這個……”羅子君把他腦袋按在肩膀上,抱着他用力到恨不能揉進身體裏去。
小孩的臉偷偷紅了,仿佛又回到當年進府時候,少年情窦初開的樣子,熱烈又赤誠地告白,全然将生死置于另一個人手上。
“你等會兒我有個問題,既然我倆是一體的,憑什麽我不能替你承擔?”
小孩眼睛偷偷彎起:“當然是因為我不舍得。我的少爺,道理上講,因為我當年是你買來的,是你的藥人,你是我主子,從來沒有主子要替……”
“什麽鬼道理我不聽。”羅子君煩躁地踹了一腳地毯:“我不管當年怎麽樣,你不是我買來的,我也不是什麽鬼少爺,我就知道你現在是我的寶貝,是我的心我的肝,別再挑戰我底線否則我真讓你一禮拜下不了床。”
小孩拍拍羅子君的手背:“別生氣我還沒說完,剛說的是道理,還有情理。”
“情理怎麽了?”
“情理上講,因為我愛你。”
第二天羅子君一個電話把莊世懷叫出來吃飯,他想了一夜還是要把這事兒和老莊說明白,辦法他會幫着繼續想,但是換命這事兒,哪怕會影響到小孩一絲一毫,他都不願意。
本來他都考慮在市中心找一家清靜的日料放題,門兒一關,好好賠罪,沒想到莊大少爺偏要跑到他們學校後街的大排檔。
老羅是覺得沒關系,但看老莊每次那西裝筆挺,公事公辦冷冰冰的樣子,實在也不像是吃大排檔的料。
不知道他最近吃錯了哪門子的藥。
“你……真能吃這個?”
看一桌子烤得黑乎乎的肉和菌菇,香是挺香,羅老師還是不死心多問了一句。
“為什麽不吃?”莊世懷挽起襯衫袖子:“小圓帶我來過幾次,還不錯。”
原來是近朱者赤,近圓者雜。
“行,你習慣就好,甭替我省錢。”
“我替你省什麽錢?!你今兒不是來賠罪的麽?”莊世懷慢條斯理用紙巾包着燒烤油膩膩的鐵簽子,扯了塊肉下來。
周圍人都在朝他們看,連攤上兩個老羅熟悉的常客,這會兒也壓低嗓門不敢大出氣兒,老板更是躲得遠遠的偷看。
“行我看到你怕,你還真是,和我第一次見面一點區別沒有。”
莊世懷抿了口啤酒:“你區別挺大的。”
“老板,再來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十串腰子兩打扇貝。”羅子君大手一招笑得樂呵:“那會兒不一樣,現在你是我朋友。”
莊世懷一愣:“朋友?”
“啊,朋友。”
羅子君舉個茶杯,象征性地在老莊杯口上一碰,當一下發出好聽的撞擊聲。
莊世懷不吭聲,仰頭把酒喝了。
“我和你說,這攤兒我從大學吃到現在,十多年了,味道都沒變,我這個人就是念舊,就喜歡帶別人來這兒吃東西,徐晨也喜歡這兒,從我們這大學出去的幾乎都喜歡……”
“羅子君。”
“啊?”
“你待人一直都這樣?”
羅子君笑眯眯:“對啊,一直這樣,”
直來直往,少計較些有的沒的,累。
新添的燒烤很快上桌,老板說看老羅又帶了新朋友來,就多給他加了十串腰子。
莊世懷皺着眉頭問:“這麽多腰子?”
“吃啥補啥,吃呗。”羅子君扯了兩塊嚼了兩口,又想到什麽,撓撓頭:“哦你用不上。”
莊世懷唰地一下臉就結冰了。羅老師趕緊給他倒酒賠罪:“诶不是不是哥們兒,我和你說正事兒,主要就是之前和你說的,換命這法子,一來我家小孩之前也沒實踐過,成不成功真不好說,二來就是,站在我的立場,我也确實不希望他去做,希望你能理解我。”
羅子君一說事兒的時候,瞬間就嚴肅了,眼神和墨潭似的看不出情緒。、
“你把他護得真牢。”
羅子君擺手:“那是你們看到的,其實我做的,不及他對我的萬分之一,感情的事兒別人沒法說,這道理你懂。”
“我,有個題外話想問問你。”老莊不太自然地清清喉嚨:“你怎麽判斷對方在你心裏的性質,或者,地位,或者重要性?”
羅子君放下手裏的筷子,仔細斟酌半天:“你這話矯情得我都快沒法接了,還好我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民教師,今兒你就感恩戴德吧!”
莊世懷剛才确實是有點尴尬的,這問題抛出去的時候他就後悔了,顯得他很沒經驗,像個涉世未深的初中生,哦也不是,初中生最近都他麽開始早戀了。像個小學生,還是剛上小學沒拉過別人手的那種。大少爺面子有點扛不住。
不過算了,還好對面坐的是羅子君,這人很神奇地,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我也不和你灌輸那些山盟海誓矯情吧啦的東西,我和我家小東西的關系,和你倆這情況不太一樣,擱誰身上都沒法體會,我借之前徐晨說過的一句話,人活着,就得有個奔頭,為誰挂心為誰忙,這個人就是你心尖兒上的,你否定不了的,他走了,你這兒就沒了,活和不活,就一樣了。”羅子君拍拍心口,又瞅了眼老莊有點呆滞的樣子:“你看你現在的表情,想到誰了吧,就是他了。”
“我其實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麽和他相處,原來帶他去美國的時候,我沒想過別的,但起碼教育這塊我還是想過要好好對他負責的,但他實在是……太直接了,教不好,怎麽都不對,有時候反而顯得我很……狼狽。”
桌上的紙巾沒了,莊世懷搓搓手指頭,老羅瞥一眼,直接把隔壁桌的那包順過來丢給他。
“我在沒認識小東西之前,那會兒還不知道自己是直的彎的,也曾經想過小孩的事兒,我是覺得自個兒将來要有孩子了,就什麽都不會要求他,只教他自己的事要考慮清楚,要什麽不要什麽,待人說話要留有幾分餘地,對萬事萬物的容納度要高一點,但對找上門的不痛快,出手就要狠一點。”羅子君摸摸臉:“後來我遇到他,才知道底線這東西原來是可以節節敗退的,比如我現在就只想他,按自己喜歡的方式活,其他萬事有我。”
羅子君這些話似是而非,也不知道莊世懷參透了幾層意思。
莊世懷“嗯”了一聲,開始悶頭喝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老羅也不催他,就陪着他又叫了瓶豆奶,慢慢喝着。
隔半天老莊又說:“其實本來你不打給我我今天也想聯系你,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之前傳真給我的咒術方子,被我不小心留在美國,傭人看到了以為是我的什麽重要文件,就給我妹妹保管,結果被她發現了,這兩天正和我鬧騰,說我要這麽做了,她就先吞安眠藥。”
羅子君反應半天,才發現這人已經換了個話題,不做情感咨詢了。把他剛才的話回味了一遍,他有點驚訝,本來以為挺難解決的一件事兒,這結果該說什麽呢,大概就,天意難違,造化弄人吧。
“過兩天我就先回去看看她,後來我想想她說的話也有道理,與其讓她背負人命茍延殘喘活下來,不如順其自然,讓她活着的時候高興一點。”
羅子君抓抓頭發:“是這麽個道理,我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答應你的也沒幫上什麽忙。”
莊世懷笑起來:“也不完全算,你至少還幫我撈了個人回去。”
“說到人,反正這事兒你也決定了我就說了,你知不知道你家林小圓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