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太子對弈
等到大皇子一走。
宋卿就立刻對越太子道:“越太子殿下。奴才對宮中環境并不熟悉,而且抱恙在身,剛剛請了崇文館的假,恐怕不能為殿下引路。若無其他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宋卿拔腿就走,實在是不想跟這位身份特殊的太子殿下呆在一起,若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難免日後不會借此發難。
誰知道剛剛走出兩步就被越太子一把拽了回來,還十分熟稔的把手搭上了宋卿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說道:“我看你活蹦亂跳的不大像身體有恙的樣子,你不熟路正好跟着我熟悉熟悉。”
宋卿無奈之下只得說道:“那殿下還是先放開我吧。若是讓主子們看見了,只怕要責罰奴才不識尊卑......”
越太子不耐煩的打斷她:“你張口一個奴才閉口一個奴才的煩也不煩?你是齊國的奴才又不是我越國的奴才,在我面前就不用奴才來奴才去的了,聽着覺得刺耳。”
宋卿也就從善如流不說了,腳步稍稍往外挪了幾步,和越太子拉開了一些距離。就這麽帶着越太子的一幫子人在皇宮裏胡亂轉了起來,越太子還不時點評一下宮裏的建築,宋卿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帶着旅游團的導游。
突然,越太子說:“你先前說你在崇文館讀書?我來了兩個月還沒有去過呢,不如你帶我去崇文館見識一下吧。”
宋卿急了,要是自己就這麽過去,那不是告訴所有人自己剛才就是裝的嗎?只能對越太子說道:“殿下如果要去崇文館,宋卿就不作陪了。我剛才告假出來,豈不是要讓夫子以為我是诓騙于他?”
越太子斜她一眼,說:“你難道不是本來就是诓騙于他嗎?”
宋卿一噎。幸好越太子還算體諒她的難處,并沒有執意要去。
又逛了會兒,最後分別時越太子的結束語是:“你還是在宮外時有趣些,現在就跟這齊宮裏的任何一個人一樣,實在是無趣的很。”
宋卿對于這樣的評語欣然接受。
宋卿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回到東宮,一躺到床上蒙頭就睡。連晚飯也沒吃。
第二天一覺醒來,屋裏已經十分亮堂,宋卿驚了一驚,以為自己睡過頭,匆匆穿好衣物起來,正好期風和盼雨正有說有笑的從外面進來,見到宋卿這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便笑着道:“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元公公吩咐了,你最近學業繁重累着了,今天就讓你睡飽些,所以我們也沒有叫醒你。”
宋卿有些不安:“那殿下那邊?”
“殿下那邊自有我們打點,反正你在也只是在一旁看着。”期風說完又道:“對了,今早服侍殿下時殿下倒是提了你一句。我們就将元公公的吩咐說了,殿下也沒再說什麽。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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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一個月,宋卿一直表現的十分安分守規矩,期風盼雨也不是刻薄的人,對宋卿的敵意很快就消散了。大家也算是相處愉快。
宋卿聽他們這樣說才放心了下來,又脫了鞋子往床上躺。
盼雨就叫了起來:“你怎麽又上床了?!殿下吩咐了,等你醒了就讓你去聽雨閣。快起來梳洗!”
宋卿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你們可知道殿下找我做什麽?”
盼雨沒好氣的說:“那得去問殿下了。”又催促道:“快些起來!”
宋卿這才急急忙忙的梳洗了一番,把自己整理妥當了,才往聽雨閣那邊去了。
遠遠地就只聽到聽雨閣那邊傳來琴聲袅袅,宋卿不懂音律,也不細心聆聽,只專注于腳下的路。
走到木橋這邊,裏面琴聲未止,宋卿也不敢打擾,就站在那兒耐心等候,一邊在心中尋思着太子找自己來的目的,琴聲悅耳動聽,宋卿卻是半點也沒聽進去。直到琴聲漸息,宋卿才是精神一震,輕聲道:“殿下,奴才到了。”
太子清越的聲音便從層層紗幔中飄蕩出來:“進來吧。”
宋卿低眉順眼,掀開了紗幔走了進去,她垂眼看着太子鋪開在地上的白色衣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奴才宋卿參見殿下。”
太子輕柔冷淡的聲音響起:“起來吧。”
宋卿剛站起來,太子便問道:“會下棋麽?”
宋卿詫異的擡起眼,卻看到太子正含笑望着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宋卿就覺得他眼睛十分漂亮,此時笑起來眼形微微彎起,那一彎深潭就起了波瀾,讓人有些集中不了精神。宋卿恍了一下神,才看到他桌上的琴已被在一旁服侍的宮人撤了下去,換上了棋盤。
宋卿定了定神,她在顧府時也與顧彥池下過,不過片刻就被殺的片甲不留,所以在越國使館才說自己不會下棋,此時卻是回道:“會是會的,只是怕棋力淺薄......”
太子便笑起來:“正好我也不大會下。過來陪我下一盤吧。”
宋卿見太子是認真的,便也不再推辭,走到他對面屈膝跪坐。
太子道:“那我便先落子了。”
“啪嗒”一聲,棋盤上落下了一顆白子。
宋卿也專注的看着棋盤,跟着落下一子。
太子再次落下一子,然後似是忽然想起随意問道:“我聽聞昨日你在崇文館得了魏夫子的誇獎。”
果然,叫自己來不僅僅是陪着讓下棋那麽簡單,宋卿反倒是松了口氣,緊跟在太子身邊落下一子,然後道:“魏夫子說我的字寫的好,就随口誇了兩句。”
太子的目光專注的看着棋盤,輕描淡寫的說道:“哦?魏夫子在崇文館當了十幾年的夫子,也曾是我的老師,我知曉他的脾氣,能得他一聲贊許的,寥寥無幾。你倒是近些年來的第一個。”說完棋子啪嗒一聲就落在棋盤上,倒讓宋卿不由自主就心驚起來。
宋卿心中越是心驚,面上卻越是不顯半分,不卑不亢也不接話。
太子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才緩緩說道:“小小年紀,沉而不浮,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該是成大事者。卻在我身邊做個小小的宮人,不覺得可惜?顧先生許了你什麽,才讓你甘願留在東宮?”
宋卿臉上雖一臉輕松,心思卻正在缜密的層層剝離着太子話中的深意,她在心裏将太子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放到最大,來揣測他的心思。
終于,她下定了決心,擡起眼,清透的目光直直的望進太子眸中的那一片深潭中,将自己坦然展現在他的面前,她的嘴角帶着放松的、略帶着些苦澀的笑:“殿下應該沒去過南嶺吧。”
在太子微微的怔神中,宋青繼續說道:“那是一個即便回想起來也會讓人害怕的地方。我就是從那裏走出來的。宋卿沒有那麽大的志向,富貴權力,對我而言就如浮雲一般,既不奢求,亦不貪戀。”
她的眼神鄭重而懇切:“宋卿唯一所求,只是能夠活着。若是再奢求一些,那就是自由的活着。殿下問我,顧先生許給了我什麽,我可以坦白的告訴殿下,顧先生許諾我,殿下登上帝位之時,便是我獲得自由之時。”
她此時已經将自己所有的底細全都攤開來放在了太子面前,其實是有些冒險的,可是太子太穩,穩到她尋不到一絲破綻裂縫可以偷窺到他的內心。她相信,如果繼續這麽下去,無論多久,她和太子之間的距離永遠都不會拉近一絲一毫。所以,她只能冒險一搏。
太子深深地注視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他的眼眸清透不染塵埃,眼神是那樣的真摯而坦蕩,他的神情看起來是那樣的鎮定而自信,仿佛斷定了自己會被他打動,只有他右手中不自覺攥緊的棋子才洩露出他隐在平靜表面下的忐忑和緊繃。
太子深潭一般平靜的眼眸,悄悄起了波瀾,卻最終化作一聲輕嘆,眼臉覆下來,長長的睫毛撲下來顯出一片陰影:“若是今日與你對面而坐的人不是我,想必此時已被你這番話打動,只可惜......”他卻是頓了一下,然後說道:“從明日起,你便在我身邊服侍吧,崇文館那邊,便不必再去了。”
宋卿聽他說了前一句已是心涼了半截,聽到後面卻又重新振奮起來,心中雖還有疑慮,卻被抛到了腦後,臉上的笑意掩不住從嘴角洩露出來,連聲音都輕快了:“是。”
太子擡眼看她一眼,眼中多了一絲溫度,手指輕聲叩響了棋盤:“該你落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入V三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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