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隐憂

全場一靜的時候,玉奴笑着說話了:“殿下又在說什麽傻話呢。宋青是顧先生特意送給太子的,就算娘娘喜愛,又怎麽能說要就要呢。”

三皇子就有些不高興了:“都是他的外甥,舅舅總是偏心太子皇兄與蕭川,對我和大皇兄總是冷淡的很,怎麽就不見他送個好玩兒的人到我宮裏?!”

“祁煊!”顧貴妃冷冷的打斷了他,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卻還是壓住不悅,柔聲對宋卿說道:“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伺候太子。玉奴,你先送他回去。”

“奴才告退。”宋卿如蒙大赦,連忙跟着玉奴退出了涼亭。

隐隐還可以聽到三皇子不滿的抱怨聲還有顧貴妃的輕言安慰。

玉奴将宋卿送出栖鳳宮,便道:“你去吧。記住娘娘今天跟你說過的話,若是有什麽委屈,盡管到栖鳳宮來。”

宋卿臉上滿是感激:“是。宋青一定謹記心中。”

玉奴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返身回去了。

宋卿往朝殿走了一段路,才覺得身子漸漸回暖了。

回首望了一眼宮闕起伏的栖鳳宮,心中卻是隐隐發寒的。

因為大皇子的緣故,宋卿潛意識的就已經将顧貴妃放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如今宮中,除了大皇子三皇子,其實還有幾位妃嫔生的皇子,但年紀最大的都比三皇子要小一歲,且大多數生母位份太低,又無雄厚背景,本身亦不是十分出色,完全沒有任何競争力。

這後宮中本來唯一可以與顧貴妃比肩的也就是那位居住在粟央宮的粟貴妃了。

粟貴妃乃老丞相老年得女,卻絲毫沒有繼承丞相父親一生奉行的中庸之道,而是異常鋒利逼人行事跋扈,卻惟獨對孝敏皇後十分親昵,十六歲與孝敏皇後一同嫁給皇帝,後來一人為後一人為貴妃,關系一直親密無間。轉折是在粟貴妃在二十五歲“高齡”生下四皇子,四皇子天資極高,生來過目不忘,到了五歲,已經可以自己作詩了,曾經得到魏夫子的盛贊,也十分得齊皇帝寵愛,當時太子之位懸空,齊皇帝正當年,朝廷內外都猜測,或許四皇子會是太子人選。

粟貴妃也因此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專心在粟央宮養育四皇子,但這樣聰慧的孩子,卻因為溺水夭折了。

四皇子突然就不見了,整個皇宮都找遍了,第二日才在孝敏皇後居住的長寧宮裏的圍湖裏打撈起了四皇子的屍體。

粟貴妃得到消息之後,強撐着到長寧宮,直到看到四皇子小小的身子已泡至浮腫,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自此後,與孝敏皇後關系每況日下,到孝敏皇後死前,幾乎勢同水火,反倒與顧貴妃越走越近,顧貴妃也一直夾在兩人之中調和矛盾。粟貴妃在四皇子溺水前後對孝敏皇後的态度變化如此之大,也讓許多人暗自揣測四皇子在長寧宮溺水是否與孝敏皇後有關。

直至孝敏皇後歸天,粟貴妃的怒火才漸漸平息下來,只是與栖鳳宮的關系越發親密無間,對三皇子更是疼愛有加猶如親子。

到後來齊皇帝欲立二皇子祁淵為太子,粟貴妃以命相逼,讓丞相一脈官員聯名上折,立大皇子為太子,丞相乃兩朝元老,在朝中人脈勢力自然龐大,再加上當時大皇子祁溯比之二皇子祁淵似乎更适合當太子,朝中已有超過半數以上的官員當時是站在大皇子這邊。

而二皇子祁淵這邊,當時顧彥池雖已嶄露頭角,在朝中頗有建樹,但到底根基不穩,而顧氏一族,又偏向于大皇子。幸而蕭鎮舉當時率領衆武将,又連同顧彥池一起說動了不少曾受過孝敏皇後恩惠的朝中官員,卻也能與大皇子那邊鬥個旗鼓相當。

兩位皇子一位是嫡子,一位是長子。背後的勢力也是旗鼓相當。

這種時候,就只能看齊皇帝更屬意于誰了。

而就在立太子的前一天,當時還是少年皇子的祁淵太子孤身前往昭陽殿求見皇帝。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但是在第二天二皇子祁淵就被立為太子,入主東宮。

粟貴妃對齊皇帝徹底失望,自此,再不踏出粟央宮半步。

除此外,顧貴妃在後宮之中再無可比肩之人。

當年太子之争,表面上來看,顧貴妃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若她真的沒有想讓大皇子成為太子的心思,大可直接退出這場争鬥。而不是任由粟貴妃聯合顧家一起推舉大皇子成為太子。

反而,顧貴妃自己這個當事人在這場奪位之戰中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卻能讓粟貴妃擋在栖鳳宮的前頭幫其争奪,其中的手段功夫,只怕更加高超。

“這位貴妃娘娘的手段,在當年孝敏皇後還在世時,我就領教過了。你看當年對其看不順眼的粟貴妃現如今被她收服的服服帖帖就可見其中的手段了。你可千萬要小心謹慎,莫要被其蒙騙了。”元公公交代這一番話時,表情極為認真。宋卿也就聽進了心裏。

今日所見,也果然不同凡響。

這樣一個看起來超凡脫俗不沾塵世,白蓮花一樣的女人如果不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手段,怎麽可能在這充滿危機與陷阱的後宮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今天對自己展現出來的樣子,或許只是她的面具,而隐在那張溫柔可親的面具下面的真實面目,有可能是格外的猙獰可怖。

宋卿半分都不敢小觑。

從栖鳳宮到朝殿,遠遠地就看到太子長身玉立正站在殿外。宋卿心道怎麽今天下朝下的這麽快,腳下卻已經不由自主的跑了起來。

太子看着從遠處跑來的宋卿,原本微微蹙起的眉頭便漸漸舒展開來。

“殿下怎麽不先回去,倒在這裏等奴才。那個宮人沒有跟您說我去栖鳳宮了嗎?”宋卿問道。

“既然是兩個人來的,自然得一同回去。走吧。”太子輕描淡寫的說完,就朝着東宮的方向走去。

宋卿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太子說道:“以後若是沒有我的吩咐,無論誰叫你去哪裏,你都不要去。只說是我的吩咐就是了,知道了?”

宋卿愣了下才答道:“是,奴才知道了。”

走了一段,太子又問道:“栖鳳宮傳你過去所為何事?”

“也沒什麽事,貴妃娘娘說了沒兩句,三皇子就來了,貴妃娘娘就讓我走了。”宋卿一五一十的回答,為了怕太子多心,也沒将顧貴妃說過的讓她受了委屈就去栖鳳宮的事情講出來。

“嗯。”太子輕應了聲,就轉了話題:“鳥可吃的下東西了?”

說起這個宋卿就來了興致:“本來是吃不下的,不過奴才去湖邊挖了些蚯蚓放在食盒中,就都吃完了。”

“蚯蚓?”太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喂鳥吃蚯蚓?”

宋卿說:“皇糧吃慣了,偶爾吃吃民間“小吃”換換胃口也好啊。”

太子被宋卿的形容取悅了,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手在宋卿的腦袋上摸了摸,好笑又無奈的說道:“年紀小小,怎麽能說出這麽多稀奇古怪的話來。”宋卿的發絲柔軟,摸上去有點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太子忍不住又多摸了幾下。

宋卿身子瘦小,頭頂勉強只到太子的胸前,太子這個摸頭的動作做得十分自然,倒讓宋卿怔了下。

自己與太子的關系不知在何時,已經越來越自然親近起來。不過,這種感覺實在不差。

宋卿的心情莫名的悄悄地雀躍起來。

在東宮的日子枯燥而平靜,日子一天一天的重複着,時間卻也過得很快,眨眼就過了一個多月。天紀大陸已經悄悄地進到了冬天,各宮開始采辦秋天的衣物。

蕭川也已經走了快兩個月了,宋卿卻始終沒有收到他的信。不知道是寫了不能寄,還是寄了被截住了,或者是根本就已經忘在腦後了。想跟紀許打聽蕭川的消息,紀許卻是每次看見她就繞道走,想起蕭川臨走時還叮囑自己有事情可以找他,宋卿也是頗為無奈。

游子晏給宋卿找來了一些關于蠱的書,但其中內容一看就知道都是胡亂編寫的,看起來十分誇張一點可信度都沒有。而宋簡他們,也不知道顧彥池到底把他們送去了哪裏,只查出了他們被送出了首城,但是去了哪裏,卻是怎麽也查不到蛛絲馬跡了。宋卿甚至開始猜測顧彥池是不是把他們送回了南嶺。鑒于宋卿交付給他的兩件事都辦了個半桶水,游子晏都有點不好意思來見她了。

元公公說她簡直就是見風長,短短一個多月身高就竄起了好幾厘米,也因為東宮的夥食太好的緣故,身上也不是以前那副柴火樣了,總算是能把衣服撐起來了。皮膚更是越顯白皙,期風盼雨兩人取笑他,叫她玉面小郎君。到讓宋卿有些哭笑不得。

用現代的話來說其實就是一副小受樣。

不過自己這幅細皮嫩肉“秀色可餐”的樣子,倒是十分讨各宮的宮人喜歡,誰見了都要與她說幾句笑話。對她說話也格外的和藹可親。

這樣的日子,好似她真的就只是太子身邊的一個小随從,每日照顧好太子的衣食住行就可以了。可是宋卿知道,那些隐藏在暗地裏的殺機,只要太子一天沒有登上帝位,就一天不會消散,它們只是在等待時機,等待着能夠一擊即中的時機。

在宮中的日子越是平靜祥和,宋卿就越是不敢放松自己的神經。

而宋卿不知道的,很快,她就會被動的卷進一場本來完全不關她事的殺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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