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終有一別
帶着這群地土蟲穿過魔之縫隙, 天還是黑的。
才剛落腳，這些長得跟螳螂似的蟲子就開始揮舞着前肢刨地、吃土。
斯派特四處看看，發現這東西沒地方好藏的, 最後直接把它們踢進挖好的陷阱裏。
堅實的外殼碰到地下埋的鐵刺陷阱，發出刺耳的聲音, 但每只地土蟲都毫發無傷。
把它們的活動範圍限制到溝壑裏，斯派特的目光落到把背後的皮毛展開, 縮成一團匍匐在地的鼬人身上。
在月色下端詳片刻, 他眯起眼睛出聲笑問“你背上是魔狼的圖騰嗎？”
柚子發現裝死那一套在這兒也不好使，微微嘆息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一邊梳理皮毛一邊回答道“你好魅魔大人, 我叫柚子。沒想到被你看出來, 這個說來話長, 不過魔狼大人并不在意。”
這是對魔王大人的崇敬呀，當然不會在意。斯派特輕笑一聲蹲下, 來向鼬人伸手，後者遲疑了一下慢慢爬了上來。
撥弄了半天他背後披着的、能夠将整個身體包裹住的、有頭有爪的完整鼬皮, 斯派特眼中迸發出感興趣的光芒, “你的皮原本就是白色的嗎？”
“是，但是我父母不是白色皮毛，也沒見過其他白鼬。”
柚子有些無奈怎麽誰都對他的身份這麽好奇, 前幾天在奇美拉之宮他怕是回答了赫德森幾千個問題。
心裏感到煩躁，于是忍不住把手伸到背後, 摸了摸鼬皮裏裝着的父母的遺物。
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斯派特發現了鼬皮裏能裝東西, 他沒忍住又戳來戳去的研究了一會兒。
“所以你的皮不光是跟你軀幹連着的、活的，而且還能打開？”
柚子點點頭，無奈的解釋道“鼬人都是這樣，不過我們一般把後面的叫鼬皮。如果升到三階，鼬皮上的腦袋會擁有活性，可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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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下他的疑問都解決了。
他把鼬人裝進口袋裏，收起輕挑的表情，語氣淡淡道，“現在我們去找紀羽澄，這些地土蟲先扔這兒。對了，之後你要假裝我是夢魔。”
瞬移回紀羽澄家，斯派特想了想跟柚子一起去隔壁的小房間待着了。
第二天日光從窗口照進來，紀羽澄悠悠轉醒。
昨晚被吵醒的記憶他一點也沒留下，平日裏斯派特總是比他起得早，所以一切如常。
直到他洗漱完畢準備出門吃早飯時，才發現隔壁的門半掩着，屋子裏有吵吵鬧鬧的聲音。
帶着好奇，他推開那扇門，眼前的場景讓他不由瞪大眼睛。
斯派特把毛球分裂了出來，自己變成了十幾歲沒成年的樣子。
他們正在跟一個背對着他的、毛茸茸的動物一起，各占一方坐在床上打牌。
輕咳一聲，他指指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驚訝的問道“那是黃鼠狼嗎？”
這時屋裏的人才發現他的存在，只見斯派特跟毛球理論了兩句，之後把他收了回去，自己又變成成年後十分有魅力的樣子。
而那個他以為是小動物的東西轉過身之後，他才發現這是個小人，看上去比仙蒂的個頭要大一些。
“鼬人，叫柚子。”斯派特瞬移到他這邊，勾着他的肩膀輕聲說道。
而柚子則朝他招招手，努力把一張張舉起來有半個他個頭高的花牌塞回鼬皮裏。
揉揉腦袋，紀羽澄有些懵圈。
突然福至心靈，他回頭問道，“昨天晚上你是去接他了嗎？”
“不止。”不知不覺間魅魔的尾巴已經開始纏在他腿上了，斯派特輕咬他尖長的耳朵，呼出熱氣，“提示，現在翻一下世界圖鑒。”
紀羽澄一臉不解，将信将疑的翻開書，看見地圖上已經标出了第二波空投的黑色感嘆號。
他啧了一聲，擡眼看向斯派特，笑着問道“這次來的魔物有危險嗎？能跟我透露一下是什麽不？”
斯派特把下巴放在他腦袋上，“很弱很弱，十九只地土蟲。可以代替土系魔法師幹活、平時吃土。要我帶你瞬移過去嗎？”
略微思索了一番，金發精靈搖搖頭。
“我們還有別的工作，趕緊讓他們學會怎麽織布怎麽做衣服。反正算算日子也該去檢修陷阱了，哆咪會發布任務書的，不用擔心。”
鼬人不但收拾好了床上攤開的花牌，還幫忙收拾好了床鋪。
床上本來有些污漬，結果他把鼬皮裹好在上面滾了一圈，就變的幹幹淨淨了。
仔細看向他的正臉，紀羽澄被萌到了，柚子不管是面容還是體格都像一個精致的bjd娃娃。
“羽澄，你要養他嗎？”斯派特一只手從他身上拿下來，指着坐在床邊晃腿的鼬人問紀羽澄。
“嗯？可以嗎？”聽見這話紀羽澄有些訝異。
幫他順了順頭發，斯派特開口道“當然可以，有的高階惡魔就很喜歡豢養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我幫你問問他願不願意。”
紀羽澄眨眨眼睛，“不用簽契約嗎？”
斯派特奇怪的看他一眼“跟個二階惡魔簽什麽契？共生契約他配不上，主仆契約又沒必要，能達成共識就行，他肯定不敢跑的。”
之後魅魔勾勾手指，把柚子叫了過來。
得知面前這個尖耳朵的想要豢養自己，柚子有些迷茫，他在這個惡魔身上嗅不出任何魔氣以及殺戮的痕跡。
魔神在上，這不應當！
要知道他因為是白色的所以最容易被敵人和天敵發現。
幼時父母一次一次的訓練，讓他生出了十分敏銳的分辨其他魔族種類和階位的能力。
而面前這位，幹淨的在他面前跟不存在似的……而且看着也非常和善、讓人心生好感，所以被他豢養了應當是好事吧。
兩方達成共識，斯派特捏鼬皮把柚子放到紀羽澄手裏，“他是你的了。”
在他的注視和威脅中，柚子接連點頭，露出笑容。
感覺肚子上又出現熱意，低頭偷偷檢查了一下，發現一個隐蔽的心形……
而這個契約的內容要求他聽紀羽澄的話，報酬又是魔力。
柚子一頭黑線，感覺自己發現了大秘密。原來不是不簽契約，只是大佬不想讓自己紀羽澄簽契約啊。
摸到手裏，發現小鼬人的衣服又破又舊，紀羽澄有些心疼，他戳戳斯派特的腰窩。
理所當然的安排道“斯派特，你去買早飯，我給他做身像樣的衣服。”
這下更确定了柚子心裏對紀羽澄是幕後大佬的猜測。
紀羽澄幫他量數據時乖巧的不得了，讓伸手就伸手，讓擡腿就擡腿。
準備進房間開始建模時，紀羽澄突然心生一計，視線落到了新的服裝縫紉機上，于是摩拳擦掌的開始試用這個新機器。
本以為衣服很小會方便操作，剪裁時确實是這樣，沒想到縫合時卻出了問題。
他郁悶的發現自己給機子上安的固定器，根本固定不住柚子幾厘米長的小衣服。
等斯派特把飯帶回來時，看到的就是他緊皺眉頭，捏着布料用針線縫合的一幕。
“先吃飯吧。”觀摩了半天斯派特說道。
然而紀羽澄依舊皺着眉頭跟針線布料糾纏，一副不把它弄完不放手的樣子，直到斯派特躲過他身體的控制權。
他正要生氣，結果斯派特過來揉揉他的腦袋說道“原先沒有機器的時候那些精靈和人類都是手縫衣服的，與其在這兒較真，你不如先教教他們怎麽使用機器。”
把這番話聽進了耳朵裏，飯後紀羽澄把織布機和縫紉機一并帶到先前林奇教導魔法的地方，向大家展示這兩個機器的使用方法。
大家對他的機器十分買賬，不管對制衣有沒有興趣都跑來學習了一下基本用法。
其中不乏有對制衣非常有天賦和想法的精靈對機器愛不釋手，七嘴八舌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很想立刻動手試試。
這下就暴露出機器不夠用的短板了。
紀羽澄發現黑山羊能産出的毛料有限，他們也沒有種什麽可以做衣服的作物，織布機一臺就絕對足夠了，但縫紉機需要多少實在不知道。
最後他找到哆咪，讓他在布告欄上公布了鼬人的制衣數據，讓對做衣服感興趣的人回去試試。
說好第二天午後根據衣服的美觀性、實用性以及舒适度進行評比。
之後他帶着鼬人在精靈國閑逛了一圈，驚喜的發現精靈國每天都在日新月異的發生變化。
誰曾想原本瓶蓋大小的白玉蛛現在長到了快半米長，跟在各自的主人身後爬來爬去。時不時吐口絲，然後再勾着爪子把絲團成一團遞給主人。
它們現在跟原本的深淵魔蛛一般大，但跟那黑綠色的、腿上長毛的魔蛛比起來，它們外表要柔軟可愛許多。
不過已經完全不能讓紀羽澄聯想到它們剛出生時的幼小孱弱。
有翼馬則成雙成對的待在一起，雖然還是不許別人騎，但已經隐約能看到他們和天天在一起的精靈朋友的羁絆。
陶牛把黑山羊們的草料當零食，正餐喝很多水，然後在百草園定點撒尿。
時不時大聲吼兩句，但聲音不會大到震撼紀羽澄腦殼的程度。
毛球們有的聚集在一起好的跟一個球一樣，有的又張開大嘴互相啃咬……
小鼬人占一個口袋，世界圖鑒占一個口袋，微風穿過精靈的發絲，送來絲絲涼意。
而且真的是今天去檢查魔隙周邊的陷阱，毛球們認出這是不好吃也沒用的地土蟲就央着精靈夥伴把它們活捉了，滿載而歸。
見這一切都運轉的很好，紀羽澄心情非常不錯。
于是他回到家收拾好去精靈國的行李，等明天知道需要造多少臺縫紉機，用魔力造完就能出發。
見斯派特回來了開心的說道“明天咱們就能去魔界了！我聽柚子說他家還有個叫小鼠怪的夥伴呢，我想見見他。”
“柚子，你先去隔壁。”那個今天不知道蹿到哪兒去了的黑發惡魔開口道。
等鼬人離開了，他面色凝重的搖頭，“不行，現在魔界不安全。魔狼剛剛告訴我找到了好幾個堕鬼窩，裏面的堕鬼數量不少，可能已經生出很棘手的堕鬼了，你不能去。”
想到斯派特吻在自己眼睛上，之後自己在卡勒身上看到的東西。
紀羽澄緊張的問道“啊？那好吧，是跟卡勒身上的灰黑霧氣一樣的堕鬼嗎？”
想了一下以往見到的悲慘場面，斯派特咬咬牙說道“那種是最弱的，還有實體跟半實體，一般身上都有不少肉瘤、泛着膿水，他們沒有理智，只知道不惜一切吞噬別的魔族。”
“現在不是好的時機，你不要去。他們出不來魔界，這邊是絕對安全的。”
縮了縮脖子，總覺得他的形容像極了異型跟喪屍的結合體。
紀羽澄吓得點頭如搗蒜，開始把空間魔器裏的衣着、日用品往外掏。
掏到一半時，斯派特慢慢走過來，托着他的下巴吻了過去。
一吻結束，他眼裏含着感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羽澄，我要回去一趟。等堕鬼解決掉就回來。我給你留了個……”
“啊？”完全沒有想到斯派特要走，紀羽澄愣在原地，耳朵裏一陣轟鳴聲。
接下來他說的話全部被過濾掉，一個字都沒聽清。
半晌時間過去，斯派特交代完了，他淺紅色的雙眸緊盯着紀羽澄，含着深情問道“羽澄，都記住了嗎？”
搖搖頭又點點頭，紀羽澄被自己腦補的堕鬼吓的打了個寒顫。
他唇色發白的攥住斯派特的手，在臉上貼了又貼，之後看見他臉上的擔心又冷靜下來。
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他墊腳在斯派特唇上吻了一下，“等結束了就快點回來。”
斯派特最後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走出門才瞬移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