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冷竹
山槐挂斷了電話。
他有二十輛車,十五輛往兩個軍火倉去,剩餘四輛到冷家老宅。他自己則去碼頭,他得看着冷逸和谷原上船。
然後他再考慮一下自己,是跟着上船,還是等冷竹。
冷杉很快就會得到被清掃的消息,而抓到冷竹和自己的結果可想而知。人的野心是會膨脹的,當膨脹到一定地步,很多的情誼就已經看不見了。
其實如果沒有冷竹那個電話,他也會動手。之所以消沉了兩年多,不是因為山槐放下了當年的恩怨,而是他害怕傷到冷竹。
是的,哪怕他口口聲聲說和冷竹沒有關系,但怎麽可能沒有關系。冷竹是他愛過的,或者說唯一愛過的人。不論是把冷竹當成自己的弟弟還是伴侶,他都相信這輩子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小冷這樣的人了。
盡管他幾乎是被半強迫着和冷竹在一起,可那段回憶想起來也是山槐為數不多的美好。
山槐是個惡人,至少在長河這個地方,大家都知道山槐不好惹。
他出身于毒枭的地盤柴子街,自己的母親茂姨和當年話事人槐叔還有一定關系。茂姨愛過槐叔,只可惜槐叔沒給她留種就送走了。後來母親跟個維修工好上,孩子卻還起了個槐字。
山槐耳濡目染柴子街的黑幫血拼與械鬥,有時候毒枭争地盤和這些軍火販不一樣,毒販是明面上就給你亮出刀子和槍,而軍火商到底又和政府的人有往來,顧及名聲,多是像松家或冷家這種看起來斯文幹淨的家夥。
山槐知道自己為什麽被冷老器重,因為有了争,就得有他這種惡人去拔刀。大家文質彬彬固然好,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談。要把話題推到能談的地步,還是得先亮出武器。
山槐殺過很多人,在柴子街沒有殺,反而是跟了冷老之後殺人無數。他從來不問為什麽殺,只問殺哪個,幹脆地殺,還是要問出什麽消息。
如果幹脆地殺,那是幾個小時就結束的工作。完事了他會喝三瓶火馬酒,對瓶吹完睡一個好覺。如果要拷問或虐殺,那耗時間就比較長了。
冷老有意鍛煉冷竹,一次清掃時要求山槐帶着冷竹。那時候冷竹才二十一歲,山槐十分不情願。他覺着冷竹是要坐在辦公室裏簽合同的,沒必要接觸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
然而冷老不答應。
那一場虐殺山槐親自動手,綁住了十幾個人。家宅的老大和夫人也給拎出來跪在他的面前,那兩個人是涕泗橫流,抱着山槐的腿,什麽話都說了。但是放不放對方不是由山槐說,他就是個打工的,他不懂,也不需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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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槍交到冷竹的手上,他說學着我的樣子做,拿好了。
說着山槐舉槍,對着其中一個人扣下扳機。
冷竹也開過槍,很小時候就開過,不過那是距離很遠的火力掩護,他沒有在別人跪于腳邊時這麽做過。
他的手都是汗水,甚至不敢面對這些哭嚎和讨饒。
于是山槐再舉起槍,幹掉了第二個。
冷竹閉上了眼睛,正準備扣下扳機時,山槐說,把眼睛睜開,看着你要幹掉的人,怕什麽,槍在你的手上。
山槐舉槍,幹掉第三個。
冷竹還是沒有敢下手,山槐走過去,替他崩了一個,然後握住他的手,說小冷,你是冷老的接班人,你槍都拿不好,如何接班。
說完山槐接着舉槍,當開到第六槍時,冷竹喊了一聲——“山槐哥,等……等會。”
山槐嘆了一口氣,他确實是個不知痛癢的家夥,但他不能勉強冷竹也這麽做,畢竟無論冷竹跟他出過多少次海,見過多少軍火,看過多少賬目,手下有多少崽子,冷竹都是生活優渥的富家孩子。
冷竹能知道憐憫和寬恕,因為他沒有和人搶過一塊面包。
然而冷竹出乎山槐的預料,他沒有為這些人求情,也不是讓山槐蒙住他們的眼睛,而是自己舉起手,深吸一口氣,好似為了得到認可一般,扣下扳機。
冷竹搞定了其餘的工作,那血花濺到了他的身上。之後山槐讓人點了一把火,火光燒了徹夜。
而小冷則走到山槐的身邊,丢掉槍,抱住了他的山槐哥,山槐也舉起手,捋了捋他的後背。
在很多年裏山槐都不懂,冷老是不是要把冷竹也變成他這樣的人。他不知道這是對的還是錯的,只是在冷竹抱住他的那一刻,他感覺冷竹不是把他當成惡棍,而是當成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