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知晏打車坐上了去S市的高鐵。

坐穩了位置, 沈知晏看着窗外不斷攢動的景象, 輕聲說:“去我父母那。”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對邵崈說的, 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說到父母這兩個字, 邵崈先是一愣。

他跟在沈知晏身邊也有幾年時間了,但是一直沒有聽到沈知晏跟他提起父母,不過知道沈知晏是從山上門派養出來的, 他對沈知晏的父母也就沒多大的好奇了, 畢竟門派很多弟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門派在培養新人的同時, 也是給了一些孩子歸宿。

所以邵崈就以為沈知晏和他們是一樣的,卻沒想到, 沈知晏竟然是有父母的?!

沈知晏說:“家裏出了點事,要我回去看看。”

邵崈抿起嘴角,眉頭無意識的蹙起, 說話間帶着連他都沒察覺到的憤怒,“你父母為什麽會把你送去山上啊?”

那麽小的孩子, 就送到山上, 門派那種地方不存在什麽雙休日或者假期, 你只有無時無刻的待在那, 想必沈知晏的父母和他的關系也不怎麽樣。

“家裏在農村,那個時候都會比較迷信, 我出生的時候趕上大旱, 地裏的的莊稼都死了, 父母就找了個道士算命,說我命不好,繼續待在這整個村子都要因為我覆滅,所以父母就把我送到我師傅手裏。”說到這,沈知晏突然笑了一下。

“你知道嗎,他們一開始沒想把我送到山上,而是直接把我扔了,或者淹死我。”沈知晏說:“大旱缺水,大旱如果真的是我引起的,那麽把我按在水裏淹死,就相當于把大旱淹死了,他們地裏的莊稼就能活過來……不過還好,師傅到那邊除鬼,跟他們解釋清楚了是怎麽回事。”

“他們依然覺得我不詳,所以幹脆讓師傅把我帶走了。”

邵崈摟着他的肩膀,不容拒絕的将沈知晏的臉扭過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別笑了。”

沈知晏嘴角一僵,有些惶然無措的眨了眨眼睛,半晌,他低聲說道:“我不明白。我還那麽小,他們……”

“在山上,他們偶爾會過來,帶一些吃的,然後跟師傅換錢,師傅從沒有隐瞞過我是他們的孩子這這件事,小孩子嘛,都會下意識的追逐父母,所以當他們來的時候,我總想着跟他們走,直到有一天,我去找他們的時候,聽見他們說……說了那些事。”

“我就跑回去跟師傅哭,讓師傅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從那以後,我很少再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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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晏深吸一口氣,沉重的空氣讓他感覺無法呼吸,“那些人,也只在我給錢的時候跑得快些。”

邵崈握着他的手問:“這次是怎麽回事?”

沈知晏漫不經心的說:“地裏大旱,我父母懷疑可能是之前師傅除鬼不到位,留下隐患,讓我回去幫忙看看。”

邵崈聞言,先是一愣。

除鬼……不到位?

那對父母是什麽意思?

相信了鬼神之說,也知道造成大旱的鬼怪被沈知晏的師傅除去,依舊還要把沈知晏送走?!

這TM……?!

邵崈差點沒忍住罵人的沖動。

“別氣。”沈知晏現在已經能很平淡的接受這一切,“都是窮病罷了,誰也說不上錯。”

只是他,很難把那兩人當成自己的親人就是了。

高鐵做了三個多小時才到站,此刻天色已晚,出站口堆滿了各種酒店服務生和拉客的出租車。

邵崈覺得不放心,所以一直跟在沈知晏身邊,大概掃了一眼,問:“他們來接你嗎?”

“接我?”沈知晏搖了搖頭,“怎麽可能。”

沈知晏擡手叫了輛車,“走吧,打車回去。”

農村離車站還有一段距離,坐上車,沈知晏拉過邵崈,直接枕在他的肩膀上睡了一覺。

即使是晚上回去,沈知晏都有種預感,回去之後還有的他忙呢。

邵崈坐的筆直,不斷調整方向讓沈知晏睡得更舒服一些。

到地方以後,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您好,一共一百三十元。”

邵崈用沈知晏手機掃了支付碼,指紋支付的時候也是他把手機按在沈知晏手上操作的,看到的司機是一愣一愣的。

不過這倆人上車的時候還在聊天,明顯是認識的,他也就沒多說什麽。

邵崈把人抱下車,本想着不把他叫醒,直接把人帶回去,但是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不知道沈知晏父母家在哪,無奈,只能把人叫醒,“知晏?沈處長……該醒了,天亮了。”

“唔……”沈知晏迷迷糊糊的攀着邵崈肩膀蹭來蹭去,黏糊的問:“到哪了?”

“到你家村子了。”邵崈說:“要不你告訴我你家在哪,我抱你回去?”

“我家……?”沈知晏搖了搖頭,站起來伸個懶腰,“我家可不在這,走吧,帶你去見見這次的客戶。”

“好。”邵崈對沈知晏的話自然是毫無異議,乖巧親愛的跟在後面。

站在鐵門前面,沈知晏狐疑的透過栅欄看着裏面那黑黢黢的大片空地,“這個時間,應該還沒睡吧。”

但是怎麽連個燈都沒開呢。

“敲門試試。”說着,邵崈毫不猶豫的朝着大鐵門‘咣咣咣’的拍了幾下,然後靜靜的等着裏面人的回應。

大門都顫了半天,裏面依舊沒有聲音,邵崈有些奇怪,“沒人?”

就在邵崈打算強行破門的時候,裏面突然傳來一聲氣勢洶洶的話,“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沈知晏說:“是我。”

“……你?”裏面的人頓了一下,顯然是沒有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打開門看他一眼,問:“你誰啊!”

沈知晏難免有些尴尬,在親生父親面前都沒被他認出來,還有什麽是比這更糟心的事嗎?

沈知晏以為自己的心性已經被磨煉的很平淡了,卻沒想到輕描淡寫一句話都可能勾起他的怒火,但是此刻,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和眼前這個兩鬓皆白的男人解釋,淡淡的說:“沈先生,你讓我來幫你查看地裏幹旱的問題。”

“幹旱……?”男人還是一臉疑惑的樣子,半晌,突然一拍腦袋,“啊,你是,你是那個誰……那個,沈……沈什麽來着?”

沈知晏好脾氣的說:“沈知晏。”

“啊,你還知道自己姓沈啊!你跟老子這那什麽橋?我可是你親爹!”男人吹胡子瞪眼的說:“過來不知道自報家門反而讓我猜來猜去,你看看你有個當兒子的樣嗎!?”

“還有,不是我說你,看你自己親爹媽你能空手來啊?大半夜的出來給你開門,竟然連點東西都不拿。”

男人看沈知晏越看越不順眼,“看見你都惡心,大半夜的來敲門幹嘛呀?該不會是想回來住吧?屋裏可沒有你的地方啊,自己麻利的出去随便找個草垛子趴着,別浪費老子時間。”

說完,男人直接就想關門。

但是剛才還輕松推開的鐵門在此刻仿佛有了千斤重,無論他怎麽推,怎麽拉,鐵門都紋絲不動。

男人覺得有些奇怪。

沈知晏慢條斯理的擦去指尖沾染的門上鐵鏽,擡眸間盡是寒意,“是你們請我來看幹旱事情的,如果不需要,我現在就可以連夜離開,用不着你留我,就是這幹旱的事還是得你自己解決,明年收成什麽的,你也自己看着辦吧。”

“你……你什麽意思?!”男人當即愣住,吹胡子瞪眼的不是個滋味,“我可是你老子,叫你回來查個案子還有錯?!這種事本來就應該是你們負責的!是你們監管不到位,小心我上法院去告你!”

“你要是真這麽有閑工夫,那就去告吧,反正我是無所謂。”沈知晏來這,無非就是想看看幹旱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師傅當年留下的問題,還有就是好奇,那個斷定他不詳的道士,還會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可現在既然能直接吵起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總歸對他而言,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男人吹胡子瞪眼的罵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沈知晏淡淡的說:“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個男人放在眼裏過。

無非就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實在是沒必要浪費時間。

“既然你們不歡迎,那我也沒必要在這耗着,我很忙,先走了。”說着,沈知晏真的轉身,帶着邵崈便走,“至于村子裏幹旱的事,你們就自己解決吧。”

“你——?”男人緊咬牙關,恨不得沖上去和沈知晏厮打起來,但是顧忌着沈知晏從小在山上長大,指不定那個老道士教他什麽東西,要是真打起來他這個做老子的還可能吃虧。

年紀大了,受不得那委屈。

幹脆眼睜睜看着他們走了,然後氣急敗壞的想拽上大門。

但是這扇門依舊是紋絲不動,男人感到很奇怪,就走出來看了一眼,就見一張淡黃色的符紙靜靜地貼在大門上,那張符紙還隐隐散發着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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