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游記（二）

周文不敢說自己是聖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有良心的人，若犯了什麽過錯，絕對會心裏不安，不管多久都忘不了。如今經過邏輯推理，得知自己不是殺人犯的結論，他的心情就豁然開朗起來。他善于調節自己的情緒，天性樂觀和善，這會兒已經可以若無其事的把玩小黃。

白羽見老祖露出溫和的笑容，不免閃了一下神，好半晌才想起自己的職責，提醒道：“老祖，快到講學的時候了。”

“哦，好。”周文把小黃鳥遞給灰羽，讓白羽前面帶路。他是這個地方的主人，就算有什麽不妥，手下人也不敢往歪了想。結果灰羽三人居然直接變成了三只毛色漂亮的鳥兒，展翅飛到了林子裏，和菩提林中的其他鳥兒一起玩耍嬉戲。這樣一出真人大變活鳥的戲碼讓周文大吃一驚，幸好他反應慢，就算被吓着了，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麽變化，非常淡定。

現在只剩下白羽一人伺候，周文跟在他身後慢悠悠地走着。入眼的建築都是傳統的中國風格，可能是因為年代比較早，所以更偏向古樸，不像園林那樣精美。周文這才注意到他和這裏的人不存在語言的隔膜，這讓他松了一口氣，全世界都說中國話（特指普通話）的感覺真好。實際上他也記得普通話保留了百分之六七十的上古音，粵語則保留了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上古音。他看着不遠處的屋檐，不免想着外面是一番什麽樣的景象，誰知道眼随心動，他不過這麽一想，就仿佛擁有了千裏眼一般，看到了更遠的地方。而且他的視線不受任何事物阻隔，直接擁有了上帝視角。

他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峰頂面積廣闊而平坦，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建築群，有徒弟們的宿舍，有膳房等等，菩提林庇蔭的廣闊區域就是他自己居住的地方。山上大約有三四十個弟子，年紀大小不一，因為天氣溫暖，只穿着一身青衫，個個鐘靈毓秀。另外還有三十個侍者負責膳房的夥食以及打掃，他們的衣服和白羽他們非常相似。他瞅瞅身邊的白羽，看這氣韻神态應是山頭的大總管了。

再擴大視角，就能看到四面高高矮矮的山峰林立，人煙稀少，偶爾能看到進山打柴的樵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處土地肥沃的關系，到處都是成片的林子，有一個山頭長滿了飽滿香甜的桃子，讓人口齒生津。回首他居住的地方，那是與山洞融為一體的建築，在匾額之上，書着古樸的五個大字“斜月三星洞”。奇怪，這名字略有些熟悉啊。

周文想到自己還有正事，焦急之下，視線便恢複了正常。即便周文已經是成年人了，突然有了這樣的本事他心中也難免有些激蕩，畢竟誰從小孩沒有個英雄夢？女孩子披着毛巾被假裝白娘子，男孩子比劃着雙手學習降龍十八掌。就算是成人的世界，西方的魔法、超級英雄類，東方的武俠修仙還是十分受人喜愛的題材。

他的心髒越跳越快，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來，不僅僅是激動，還有剛才勉強按捺下來的，來到陌生世界，甚至換了個身體的恐慌。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開始發燙了，幸好臉上并沒有什麽熱度，耳朵被長長的頭發遮起來，并沒有露餡。

大約是時間上不夠了，白羽的步伐快了一些，周文緊跟着也加快了一些，不自覺居然使出了縮地成寸的功夫。這個世界是在太神奇了！

周文居住的地方和前殿教導徒弟的地方有些距離，他們二人快到的時候，白羽停了下來，一臉躊躇地看着他。

“怎麽了？”周文以為他想說什麽，便體貼地主動問道。

白羽搖搖頭，吞下了他想說的話：“沒什麽，老祖的行為必有深意，是我着相了。”

所以，同志你到底想說什麽啊……說話說一半最讓人糾結了。

他們直接穿過了前殿，來到了寬闊的廣場，三十多個徒弟已經等候許久了。看到年齡不同、穿着樸素的統一服飾的徒弟們，又有一個念頭出現在周文的腦海裏。從原身收徒開始，就跟對待子嗣一樣給他們重新排了輩分，分別是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恰好暗合一年十二月份。古時候不像現在有統一的入學時間，而是縱向編排，新的弟子一個個加入，每一輩滿了36人就算到下一輩，為三十六天罡。

這些弟子都是歷經千山萬水的阻隔，再加上一些運氣才來到了這裏，師父會告訴他們離開的時候。所以這些徒弟不管資質如何，都非常虔誠堅定，所以此處留下的弟子大致保持在四十人上下。如今他已經收到了第十輩弟子了，再加上一些穎字輩的弟子留在這裏。因為大家入學有先後，所以師兄們會自覺地教導師弟們，師弟們也會主動地學着師兄的态度，學風甚好，減輕了師父的負擔。

所以今天周文雖然來晚了一些，這些弟子們并沒有亂跑玩鬧，反而是聚在幾位師兄身邊聽他們論道。察覺到周文到了之後，弟子們全體愣在原地，那幾個原本是鳳眼的人都瞪成了杏眼，更別提本身眼睛就大的人了，都快脫窗了。周文下意識看自己的衣服，沒出錯啊，也沒少穿一只鞋。

弟子們注意到周文的舉動，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全部恭敬地肅立，朝着他拱手彎腰行禮，周文學着回了一禮，他還注意到是左手搭右手，沒弄錯前後。行禮完畢，周文跪坐在席上，弟子如是。

周文有種第一次站在講臺上的緊張感，他現在沒有任何準備，更別提教案和PPT了，對于教導弟子的內容也不熟悉。下面的弟子睜大求知的眼睛盯着周文，讓他更加窘迫。

他沉吟了半晌，四下張望，廣場上格外敞亮，清風徐來，花香醉人，仙鶴展翅飛過，鳳凰抖了抖翎羽繼續假寐，黑猿白鹿在林間時隐時現。偶然間看到了一碧如洗的天空，靈光一閃，翹起嘴角說道：“以往都是聽為師論道之後，你們再說自己的見解。今日我們換個方式，你們就說一說這天是什麽顏色的？”

周文指着天空，弟子們的目光就随之而動。一片心形的菩提葉緩緩飄落，他張開手掌，葉子恰好落在他的手心。他撚葉微笑，心想等這些人說完之後，他就可以總結一下什麽是辯證地看待世界之類啦，這樣第一節 課就能糊弄過去啦。機智如他，不想上課的時候就開辯論會！

但是……不是說好了虎軀一震，四方拜服嗎？怎麽他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反而諸事不順呢。這些弟子把他想說的話都說完了，講的玄之又玄，引經據典的，聽起來就覺得很高深。最後，周文決定什麽都不說，他覺得此時特別需要無聲勝有聲。

時間飛逝，周文沒有任何饑餓感，他才想起來自己連早飯都沒有吃，看來自己直接進入了辟谷階段了，也不知道辟谷的人那麽長時間不吃飯會不會得胃病啊。小徒弟的修為還不到家，現在耳聰目明的周文都聽到小孩子叽裏咕嚕的肚子叫聲。于是一個弟子講完之後，周文趕緊說道：“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去休息進食吧。”

肚子咕咕叫的小徒弟立刻臉紅紅的，配着他圓鼓鼓的臉蛋特別可愛，讓人好想捏一下。周文惆悵的嘆口氣，他想念他班上的小崽子們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那個把他拉過來的力能直接抹掉他的存在，他不想讓那群那些孩子因為他傷心。

心中泛起的柔軟讓周文放下心防，将小弟子抱起來，周圍咻咻的吸氣聲讓他知道這舉動又出格了。但是現在他不想僞裝了，他已經想通了，裝一個人一時可以，難的是裝上一輩子，更何況他對原身還不怎麽了解。既然如此，還不如放飛自我呢。

“悟心？”周文遲疑地喊道，名字應該沒有喊錯吧。

“師、師父。”悟心激動地叫道。

周文避開衆人，抱着悟法往飯堂走去，那裏已經準備好熱乎的飯菜了。他悄悄問道：“悟心，你能告訴師父，今天衆人為何看到我如此驚訝。”

“因為師父好看！師父……”悟法比手畫腳地解釋，最後終于說清楚了，“以前師父都是那麽長的白胡子，頭發也是花的。今天師父變得好年輕啊。”

周文黑線，輕咳一聲解釋道：“這才是師父的本來面目，難不成師父沒了老人的外表就不值得尊重了？！”華夏人自古尊老，不像他族貴壯賤老，難怪原身之前一直僞裝的年紀很大。恐怕早上白羽的欲言又止就是想提醒他吧。

悟心連連搖頭，晃得自己腦袋都暈了，生怕師父誤會。周文莞爾一笑，把悟心放下來，拍拍他的腦袋：“快跟着你的師兄們去吃飯吧，小孩子多吃點兒才能長高。”

作者有話要說：

大過年的我跑出來學習詩詞創作，在此分享一首《梅郎曲》：

一江一葉舟，半曲半輪秋。水左情難斷，嶺前恨未休。赤心平北境，素手定奇謀。生死得歸所，英名千古留。